第175章 写史抹名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济州行辕,宣教司的牌子悄然挂上了一处偏院。
院内墨香与药香混合,气氛压抑。
林昭雪端坐案前,面前摊开的白纸,却比窗外的积雪还要刺眼。
她已枯坐了整整一个时辰,笔尖的墨汁凝了又润,润了又凝,始终落不下一个字。
《檀州雪·麒麟叹》。
多美的名字,背后却藏着多肮脏的构陷。
宋江的话语犹在耳边:“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相信什么。”
这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逻辑,冰冷、实用,却又带着一种颠倒乾坤的魔力。
她想起哥哥林冲在山寨中受的气,想起那些被逼上梁山的好汉的冤屈,他们不都是“事实”的受害者吗?
如果有人能为他们编一个“好故事”,或许……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她便猛地一颤,惊出一身冷汗。
她发现,自己竟在不自觉地为宋江的逻辑寻找合理性。
他的思想,就像一种无声的毒,正悄悄侵蚀着她的是非观。
“林教习。”
一个略带谄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八郎捧着一沓文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便是那个伪造了“卢公盟辽”书信的幽州小吏,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宣教司的主笔文书。
宋江的用人之道,可见一斑——让最擅长说谎的人,来书写“真相”。
“都督有令,命下官协助教习,尽快完成《檀州纪事》初稿,以为《麒麟叹》杂剧张本。”陈八郎躬着身,脸上堆着谦卑的笑,眼底却闪烁着一丝邀功的精明。
他将文稿呈上:“这是下官连夜整理的纪事草稿,请教习斧正。其中,‘卢总管误中反间’、‘宋都督挥泪夺印’、‘众将士感佩归心’等几个关键章节,下官已按都督的意思,做了些许‘润色’。”
林昭雪接过文稿,只看了几行,便觉一阵反胃。
陈八郎的笔法极其巧妙,他并未凭空捏造,而是在真实事件的缝隙间,塞满了精心设计的细节与情绪。
比如,他写宋江得知檀州被围时,“当庭吐血,以头抢地,泣曰:‘吾兄危矣!梁山危矣!’”,将一个权谋家的冷酷抉择,描绘成了兄弟情深的肝肠寸断。
又比如,他写卢俊义交出兵权时,是“热泪盈眶,执都督手,慨然长叹:‘非公之雷霆手段,吾几为梁山罪人!此印,唯公配之!’”,将一场屈辱的缴械,升华为英雄相惜的禅让。
字字句句,都指向那个宋江钦定的“故事”。
“写得很好。”林昭雪放下文稿,声音听不出情绪,“就按这个路子,继续写下去。”
“是,是!”陈八郎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他走后,林昭雪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当她接过这份文稿时,她便成了那个执笔的“共犯”。
她不是在写史,她是在抹杀一段历史。
与宣教司的“文火慢炖”不同,时迁的手段是烈火烹油。
入夜,济州城西,一间不起眼的民居内。
几个原河北军的老卒正围着火盆,低声咒骂。
“他宋江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他按兵不动,卢总管怎会落到那步田地!”
“就是!如今倒好,把总管赶去幽州,他自己当了救世主!我呸!”
“兄弟们,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想办法,把真相传出去,为总管正名!”
一人说得激动,刚要起身,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叫。
“谁?”老卒警觉地喝问。
回答他的,是一缕穿窗而入的寒风,以及一支无声无息的弩箭。
“噗”的一声闷响,那名老卒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鲜血从指缝间涌出。
屋内众人大骇,刚要呼喊,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屋顶、窗外翻入。
寒光闪过,惨叫声被瞬间扼杀在喉咙里。
时迁站在院中的阴影里,看着手下将尸体麻利地拖走,用雪擦拭地上的血迹,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他身旁的一名头目低声道:“头儿,名单上还有三处。”
“继续。”时迁的声音嘶哑而平静,“都督说了,不希望再听到他们的声音。”
一夜之间,济州城内十几名“念叨旧主、散播谣言”最起劲的人,人间蒸发。
有的是夜里出门再也没回来,有的是全家“失火”烧成了灰烬,有的则是“醉酒”掉进了冰窟窿。
监察司给出的结论,都是意外。
百姓们或许会私下议论几句,但再也没人敢在公开场合为卢俊义说半个“不”字。
恐惧,是最有效的封口令。
七日后,《檀州纪事》定稿,由宣教司刊印成册,发往梁山各军各营,作为战后学习的“官方史料”。
十日后,以《纪事》为蓝本改编的杂剧《檀州雪·麒麟叹》,在济州最大的瓦子“百乐楼”上演。
林昭雪亲自操刀的剧本,辞藻华美,情节跌宕,将宋江的“仁义”与卢俊义的“悲壮”渲染到了极致。
尤其最后一场“雪夜禅印”,宋江与卢俊义执手相看泪眼,相约“待天下靖平,再与兄长对酌”,引得台下无数观众潸然泪下。
“宋都督真乃当世圣人!为了大局,连自己的兄弟都忍痛‘处罚’!”
“是啊,那卢总管也是条汉子,知错能改,顾全大体!”
“有此二人,何愁大业不成!”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混在人群中的林昭雪,心却冷如冰窖。
她成功了。
她用一支笔,埋葬了真相,塑造了人心。
那个在郓城县衙前救助她的仗义大哥宋江,那个在清风山下畅谈理想的宋公明,似乎都已被眼前这个端坐于权力顶端,冷静地看着她书写谎言的“曹孟德”所吞噬。
她忽然想起,数日前,陈八郎曾向她请教一个问题。
“教习,史书上说,当年魏武帝(曹操)迎天子于许都,天下人骂他‘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可后来呢,天下只知有魏武,不知有汉帝。这写史书的笔,到底听谁的?”
当时她无言以对。
现在她明白了。
谁掌握了权力,谁就掌握了书写历史的笔。
谁在写史,谁就在抹去不属于他的名字。
而她,林昭雪,如今就是那支笔。
一支沾满了谎言与鲜血,却不得不继续书写下去的笔。
她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幽州的方向。
她仿佛看到,卢俊义和周文远,正被这个她亲手编织的故事,彻底淹没、抹除,直至化为虚无。
她,和他们,都已不再是写史之人。
他们,都成了被史书抹去姓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