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火信烧完,该烧人心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翌日清晨,大雪初歇。


    济州行辕内,昨夜宴饮的喧嚣早已散尽,只余下一片冷寂。


    庭院中的积雪没过脚踝,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干净得仿佛能洗涤一切罪恶与阴谋。


    宋江的书房内,却温暖如旧。


    那只烧尽了河北诸将“罪证”的铜兽炉,此刻又填满了新的银霜炭,火舌舔舐着炭块,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炉中再无信纸,只有纯粹的热量。


    宋江独坐案后,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双目微阖,神情平静,仿佛在回味昨夜那场精心导演的大戏。


    火能烧毁纸张,却烧不掉记忆。


    昨夜的恩威并施,只是第一步。


    它能压服人心,却不能改变人心。


    要想让梁山这架战车按照他的意志滚滚向前,就必须将所有杂音彻底抹去,然后刻上独属于他宋江的烙印。


    火信烧完,接下来,该烧人心了。


    “都督。”


    门外传来一声恭敬的禀报,戴宗、时迁与林昭雪三人联袂而至。


    戴宗依旧是那副精干模样,但眼神中的敬畏比以往更深了三分。


    时迁则如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站在角落,存在感极低,却无人敢忽视。


    林昭雪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衬得她面容英武,只是眉宇间藏着一丝化不开的疑虑。


    昨夜那场宴会,让她对宋江的认知再次被颠覆,那个谈论着“争霸天下”的理想主义者背后,竟藏着如此冷酷深沉的权谋家。


    “坐。”宋江睁开眼,目光平和,示意三人落座。


    “戴宗,”他率先开口,“监察司昨夜辛苦。宴后军中、城内,可有异动?”


    戴宗躬身道:“回都督,一切平顺。河北系的将领们回去后,大多闭门不出,少数几个聚在一起喝酒,说的也都是感念都督宽宏。城中百姓则都在议论我军大破辽寇的壮举,士气高昂。”


    “只是……”戴-宗话锋一转,“仍有些许杂音。主要是原河北军中的一些老卒,私下里还在念叨卢总管的好,替他不平。更有甚者,说……说是都督您设局陷害。”


    时迁阴鸷的


    宋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意料之中。卢俊义在河北威望甚高,这很正常。堵不如疏,强行压制,只会激起更大的反弹。”


    他看向林昭雪,目光温和却不容置疑:“昭雪,我想在监察司下,新设一个‘宣教司’,由你来执掌。”


    林昭雪一愣:“宣教司?”


    “对。”宋江颔首,“一个专门负责‘讲故事’的衙门。军中的邸报、城里的说书人、乡间的歌谣,都要管起来。我要让整个梁山治下,只流传一种声音。”


    “一种……什么样的声音?”林昭雪感到心头一紧。


    宋江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满目洁白的雪景,缓缓道:“一个关于卢俊义,也关于我们的新故事。”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在这个故事里,卢俊义依旧是那个义薄云天的‘玉麒麟’,河北擎天之柱。他忠勇无双,却因太过刚直,中了辽人的反间计,与我军产生误会,以致被困檀州。而我,身为大都督,在得知兄弟蒙冤、大军被围的危局下,痛心疾首,不得不做出最艰难的抉择。”


    “我一面挥师北上,星夜驰援;一面用雷霆手段稳住后方,避免军心崩溃。最终,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我们兄弟二人冰释前嫌,联手大破辽寇。但卢总管心力交瘁,又感于自己一时之失险些酿成大祸,主动上交兵权,前往幽州静养,以全兄弟之名,更全梁山大局。”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燃烧的轻响。


    戴宗和时迁都低下了头,心中骇然。


    这番话,将一场残酷的政治清洗,描绘成了一曲“兄弟情深、顾全大局”的悲壮赞歌。


    黑的被说成了白的,构陷成了拯救,夺权成了禅让。


    这已不是权谋,而是创造“史实”!


    林昭雪的脸色微微发白。


    她聪慧过人,自然听得出这故事背后的刀光剑影。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辩驳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都督,这……这与事实……”


    “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宋江打断了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重要的是,人们相信什么。昭雪,我需要你,需要你的笔,将这个故事写成一曲荡气回肠的歌谣,一出感人至深的杂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檀州雪·麒麟叹》。”


    他是在命令,也是在引诱。


    “想想看,”他的声音放得更柔,“这个故事传唱开来,卢俊义保全了英雄名节,河北军的将士们有了台阶下,我梁山内部再无分裂之虞,万众一心。难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为了大业,些许‘真相’的牺牲,是值得的。”


    林昭雪的心剧烈地挣扎着。


    她被宋江描绘的“大业”所吸引,却又被他实现大业的手段所惊吓。


    她仿佛看到一条用谎言和鲜血铺就的通天之路,而宋江正邀请她踏上第一级台阶。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屈膝行礼:“……昭雪,领命。”


    见她应下,宋江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角落里的时迁,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歌谣是唱给多数人听的。但总有少数人,耳朵聋,不爱听。”他淡淡道,“时迁,监察司会给你一份名单。那些念叨旧主、散播‘谣言’最起劲的,我不希望再听到他们的声音。”


    时迁的身影仿佛又向阴影里缩了缩,一个嘶哑的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是。”


    没有问如何处理,没有问做到何种程度。


    “不再听到”,便是最明确的指令。


    最后的目光,落回到戴宗身上。


    “戴宗,你派人护送周文远去幽州。路上,让他‘恰好’能在各个驿站、酒馆,听到新编的《麒麟叹》。我要让他明白,他所坚守的那个‘真相’,已经一文不值。一个人的精神,要从根子上摧毁,才算彻底。”


    戴宗心中一寒,深深垂首:“遵命。”


    一场三言两语的谈话,便为梁山接下来的思想统一,定下了阳谋与阴谋交织的基调。


    阳谋,是以林昭雪的“宣教司”为主导,用一个精心编织的英雄故事,重塑集体记忆,占领舆论高地。


    阴谋,是以时迁的“暗部”为利刃,对那些无法被说服的顽固分子,进行物理上的清除。


    双管齐下,要烧尽旧梁山在众人心中最后一点余烬,然后种下名为“都督”的绝对权威。


    三日后,一辆囚车在风雪中缓缓驶离济州。


    车内,周文远形容枯槁,眼神空洞。


    他曾是何等意气风发的书生,一篇《卢公问罪书》掷地有声,以为能唤醒天下公义。


    如今,他却成了阶下囚,被押往他乡,去“照料”一个同样被剥夺了一切的“英雄”。


    行至一处镇甸,押送的军士进酒馆打尖。


    周文远被锁在车里,寒风刺骨。


    忽然,一阵悠扬的弦乐与说唱声从酒馆里飘了出来,声音洪亮,吸引了满街的路人。


    “……君不见檀州城外雪漫天,玉麒麟独战群狼胆气寒!


    忽闻谗言生肘腋,兄弟反目剑光残。


    幸有宋公明,心如日月鉴忠良,


    挥师北上靖尘狼,忍悲夺印为大局,一曲悲歌动梁山……”


    那歌谣的辞藻华丽,曲调激昂,将一场卑劣的夺权,唱成了顾全大局的悲壮史诗。


    周文远听着,听着,先是愤怒地发抖,继而,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让他如坠冰窟。


    他想大喊,想告诉所有人真相不是这样的。


    可他看着街边那些听得如痴如醉的百姓,看着那些满眼崇敬的兵士


    他的“真相”,在宋江的权谋烈火之下,早已被烧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只有这个被万人传唱的“故事”。


    周文远终于不再挣扎,他缓缓靠在冰冷的囚车木栏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瞬间在脸上结成了冰。


    火信烧完,人心已焚。


    他的心,也随着那首《麒麟叹》,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