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雪里交印,风中断旗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济州行辕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上好的银霜炭在铜兽炉中烧得通红,将满堂的寒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长案上摆满了珍馐美馔,河北大捷的庆功宴已至高潮。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旋动的裙摆如同盛开的花。


    宋江高坐主位,身着大都督的玄色锦袍,面带春风和煦的微笑,频频举杯,与诸将同饮。


    吴用、林冲、花荣等心腹分坐两侧,再往下,是河北降将、嫡系头领,泾渭分明,却又在酒桌上刻意交融。


    只是,这喧天的鼓乐与欢笑声,仿佛一层漂浮在冰湖上的滚油,底下是刺骨的寒冷与死寂。


    许多将领,尤其是原河北一系的,笑容僵硬,眼神躲闪。


    他们举杯,杯中酒却似乎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冰冷。


    三日前,在檀州城外校场上,耿守忠颈中喷出的那道滚烫的血线,似乎还烙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那血,将卢俊义的白色袍角染得殷红,也给这场“大捷”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诸位兄弟!”


    酒过三巡,宋江缓缓起身。


    他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满堂的丝竹。


    乐声骤停,舞姬们悄然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敬畏、恐惧,与一丝捉摸不透的期待。


    窗外,不知何时,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此番檀州之战,我军大破辽寇,扬我梁山军威,诸位皆有大功!”宋江举杯,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然,战阵之上,瞬息万变;人心之间,更是波诡云谲。”


    他话锋一转,堂中气氛陡然一凝。


    “战时,戴宗的监察司截获了许多信件。”宋江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有的是河北的兄弟写给家中的,抱怨军粮不济;有的是某些将领私下联络,商议着……若是卢总管当真降了辽,他们该何去何从。”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脑中炸响。


    那些曾有过动摇念头的将领,瞬间面无人色,手脚冰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宋江将众人的惊恐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拍了拍手。


    两名亲兵抬着一只沉重的铁箱走了上来,“哐当”一声放在大堂中央。


    箱子上了锁,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这里,就是那些信。”宋江淡淡道,“里面有谁的名字,谁写了什么,我一封都未曾看过。”


    他走到铁箱前,目光扫过周文远。


    那张曾经写下《卢公问罪书》、充满理想主义的书生脸庞,此刻惨白如纸。


    他曾是卢俊义最坚定的支持者,可当主将被困,军心动摇时,他也曾与几名同僚私下商议过最坏的打算。


    “我知道,”宋江的声音变得温和,仿佛一位宽厚的长者,“各位并非真有反心。只是身处绝境,一时彷徨无措,人之常情。换做是我,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他顿了顿,声音再次拔高,铿锵有力:


    “我梁山替天行道,靠的是什么?是‘义气’二字!但从今日起,我要在这‘义气’之上,再加两个字——‘规矩’!”


    “义气,是兄弟们可以同生共死!规矩,是无论何时何地,大都督的将令便是铁律,不容置疑,不容揣测!”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劈开了铁箱上的大锁。


    箱盖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用油布包裹的书信。


    “今日,当着众兄弟的面,”宋江的目光如炬,扫过在场每一张脸,“我将这些足以让诸位身败名裂的东西,付之一炬!”


    他抓起一把信,扔进了身旁的火盆。


    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老高,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写满惶恐与计较的纸张。


    “往事已矣,皆如云烟!从今往后,谁若再提此事,休怪我宋江翻脸无情!”


    所有将领都呆住了。


    他们预想过一场血腥的清洗,预想过宋江会借此大做文章,将河北系连根拔起。


    却万万没想到,他竟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这是何等雷霆万钧,又何等怀柔天下的手段!


    几名河北籍的将领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重重叩首:“大都督宽宏大量,我等……我等万死难报!”


    一人跪,片刻间,堂下跪倒了一片。


    他们不是在演戏。


    这一刻,他们对宋江的情感复杂到了极点。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被洞悉一切的恐惧,更有发自肺腑的感佩。


    这位大都督,既有神鬼莫测的权谋,又有容纳百川的胸襟。


    跟着这样的人,或许……真的能看到不一样的天下。


    吴用坐在席上,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他看着在火光中面容坚毅的宋江,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真正的寒意。


    他自诩智多星,可在这位主公面前,他的那些计谋,就像是孩童的把戏。


    烧掉书信,比看完书信再一一赦免,高明百倍。


    不看,是信任;烧掉,是了断。


    从此以后,这些将领的心,便被他用恐惧与恩典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火光跳动,映着窗外愈发紧密的雪花,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了三天前那个同样寒冷的日子。


    那一日,檀州城外的帅台上,也飘着雪。


    雪花落在卢俊义斑白的鬓角,落在耿守忠逐渐冰冷的尸体上,也落在他亲手解下、捧在掌心的那枚“河北总管”节钺大印上。


    宋江当着三军的面,将那封伪造的“盟辽书”掷于他面前时,卢俊义便知,自己败了。


    不是败在战场上,而是败在了人心。


    他可以向宋江剖心明志,但他无法向三万大军、向整个梁山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首诛心的童谣,那些自刎的头目,还有宋江那“恰到好处”的救援,共同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他,无处可逃。


    当他双手奉上兵权大印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生命中某种最珍贵的东西,碎了。


    那不是权力,而是他一生引以为傲的、顶天立地的“义”与“名”。


    雪里交印,一个英雄的时代,就此落幕。


    而耿守忠的自刎,是这场精心策划的政治绞杀中,最悲壮、也最无力的一声呐喊。


    他用自己的命,为主公做了最后的辩白。


    “我家主公……清白的……”


    那嘶哑的余音,仿佛还在风雪中回荡。


    然而,他的死,除了让宋江的形象更添几分“被逼无奈”的悲情色彩外,什么也无法改变。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大堂内的火盆里,最后一封信也化为了灰烬。


    宋江亲手将跪在地上的将领们一一扶起,言语恳切,神态亲和,仿佛刚才那个杀伐决断的枭雄不曾存在。


    他走到周文远面前。


    这位年轻的书生依旧站着,身躯却在微微颤抖。


    他没有跪,不是因为不惧,而是因为他心中那杆名为“理想”的旗帜,已经在那场风雪中断了。


    他所信奉的“卢公”倒了,他所憧憬的“义气梁山”也死了。


    “文远,”宋江温和地看着他,“你是个忠义之士,文采斐然。卢总管在幽州静养,身边也需人照料。你便回幽州,替我……也替众家兄弟,好生照看他吧。”


    这道命令,看似体恤,实则诛心。


    这是将他从梁山的权力中枢彻底放逐,让他去守着一个被拔了牙的老虎,守着一个破碎的梦。


    周文远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宋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缓缓躬身,行了一个无比标准、却毫无灵魂的臣属之礼。


    “……遵都督令。”


    宋江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主位,再次举杯,声如洪钟:


    “来!让我们共饮此杯,庆贺梁山从此上下一心,再无间隙!也预祝这漫天瑞雪,能为我们带来一个崭新的乾坤!”


    “敬大都督!”


    山呼海啸般的祝酒声中,林昭雪坐在女眷席上,默默地看着那个站在光影最中央的男人。


    她看到了他焚信时的决绝,看到了他安抚众人时的温情,也看到了他处置周文远时的冷酷。


    这些截然不同的面孔,在他身上完美地融为一体,构成了一个让她着迷,又让她畏惧的复杂灵魂。


    风中断旗,义气不再。


    雪漫乾坤,雄主已成。


    那个啸聚山林的草寇团伙,那场“兄弟平等”的江湖旧梦,都随着那盆烧尽的信纸,彻底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