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袍子裂了,该换新的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婺州城破,并非因为墙塌,而是因为心塌了。
宋江入城时,迎接他的不是刀剑,而是跪满街道、丢盔弃甲的降卒。
他们看着宋江的眼神,混合着恐惧、解脱,以及一种近乎于仰望神明的敬畏。
城中府库被迅速接管,粮草、金银堆积如山。
然而,宋江的目光并未在此处停留。
他下令将城中缴获的所有“龙鳞甲”,无论新旧,无论完好与否,全部集中到城中心的广场上,堆成一座小山。
晚间,庆功的篝火燃遍全城,将士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欢庆这场不流血的胜利。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与浓烈的酒意,唯独城中心广场的那片区域,气氛肃杀,无人敢靠近。
那座由数百件“龙鳞甲”堆砌而成的小山,在火光映照下,折射出诡异而廉价的光泽,像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坟冢。
“哥哥这一手‘攻心为上’,真是神乎其技!”吴用端着酒碗,满脸红光地走到宋江身边,赞叹不绝,“兵不血刃而下坚城,自古罕见。如今江南震动,方腊军民视我军如天神,视那‘龙鳞甲’如鬼魅,此消彼长,大业可期啊!”
宋江微微颔首,接过酒碗,却没有饮,只是看着远处欢腾的士卒,眼神深邃。
他看到了胜利的喜悦,但也看到了那喜悦之下潜藏的阴影。
他亲手缔造的“神甲引火”的谎言,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敌人的心脏,也同样在自己人的心中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划痕。
他的将士们,在嘲笑方腊愚蠢的同时,也对那件被赋予了“招火”属性的铠甲,产生了一种迷信般的畏惧。
一支只听从命令的军队,是工具。
一支开始相信鬼神与谶纬的军队,则是一盘散沙。
曹操一生,最忌讳的便是士卒心中有比他更高、更神秘的权威。
“军师,”宋江的声音平静无波,“你觉得,我们梁山,靠的是什么?”
吴用一愣,随即答道:“自然是哥哥的仁义之名,与‘替天行道’的大旗。”
“说得好。”宋江的目光转向广场上那堆铠甲,“那你说,这件‘龙鳞甲’,它替的是谁的天,行的又是谁的道?”
吴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瞬间明白了宋江的深意。
正在此时,河北总管卢俊义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并未参与庆功的喧闹,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而带着一种压抑的凝重。
“哥哥。”卢俊义抱拳,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质问,“俊义有一事不解,还请哥哥明示。”
宋江转过身,示意他但说无妨。
“我梁山举义,旗号是‘替天行道’,伐的是无道昏君,救的是黎民水火。可今日之胜,我军以谎言惑众,以鬼神之说恐吓军民,与那包道乙之流,又有何异?”卢俊义的目光直视宋江,充满了理想主义者的困惑与失望,“我们胜了,却胜得不光明。这难道就是哥哥所说的‘道’吗?”
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吴用在一旁尴尬地打着圆场:“卢员外言重了,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嘛……”
“兵不厌诈,是对敌之策。可如今我军将士,亦对此深信不疑!”卢俊义声调提高了几分,“今日我巡营,亲耳听到有头目在议论,说哥哥能号令火鬼,是得了天助。哥哥,我们是义师,不是神棍!若长此以往,军心何在?道义何存?”
这番话掷地有声,问得不仅是宋江,更是梁山未来的道路。
宋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愠色。
他看着卢俊义,就像看着一块无暇的美玉,珍贵,却也易碎。
“俊义,我问你,”宋江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周围所有的嘈杂,“为取婺州,若强攻,我军将士预计伤亡多少?城中百姓又将死伤几何?”
卢俊义语塞,他精通武艺,也知兵事,粗略一算,强攻此等坚城,梁山军至少要折损五千人,城中百姓更是十不存一。
“一个谎言,救了我军数千兄弟的性命,保了婺州全城百姓的周全。”宋江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在你看来,是这数万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你心中的‘光明’二字重要?”
他向前一步,逼视着卢俊义:“我所行的‘道’,是让弟兄们活下去的道,是夺取天下的道!为了这条道,任何手段,只要有用,就是好手段!至于虚名……那不过是胜利者写在史书上的几个字罢了。”
卢俊义被这番枭雄之论冲击得脸色发白,嘴唇翕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所坚守的忠义与道义,在宋江赤裸裸的生存法则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失魂落魄地拱了拱手,转身默默离去,背影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孤寂。
宋江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卢俊义是忠臣,却不是能臣。
他的忠,忠于的是“替天行道”这面旗,而不是执旗的人。
这面旗,也该换了。
宋江收回目光,对着身后的戴宗和时迁招了招手。
两人如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
“大都督。”
“去办两件事。”宋江的声音压得极低。
“第一,传我将令,明日午时,全军于广场集合。我要亲手烧了这堆‘神甲’,并向全军宣告:梁山之人,不信鬼神,只信手中刀,心中义。所谓‘神甲引火’,不过是我破敌之计。谁敢再妄议鬼神,动摇军心,斩!”
戴宗心中一凛,立刻领命。
这是要亲手戳破自己营造的神话,以绝对的威权,重塑军心。
“第二件事,”宋江的目光转向角落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时迁。”
“小人在。”时迁躬身,态度谦卑,眼神却像藏在暗处的狼。
宋江从怀中取出一卷封好的密信,递了过去。
“这封信,是我写给吴用军师的‘亲笔信’,商议下一步的战略。里面提到了……要将‘替天行道’的旗号,改为‘顺天应人,革故鼎新’,并计划在攻下江南后,对梁山内部一些‘思想陈腐、跟不上大势’的元老头领,进行……安置。”
时迁接过密信,只觉得那薄薄的竹简重如千钧。
他瞬间明白了,这所谓的“安置”,就是清洗。
“我要你,用你最高明的手段,在今夜子时,将这封信‘不小心’地失窃,再‘机缘巧合’地,让卢总管第一个看到。”宋江的声音冰冷,“记住,要让他深信不疑,这是你无意中截获的绝密情报。”
时迁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抬起头,看到宋江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寒意。
这不是计谋,这是阳谋。这是一场针对人心的残酷考验。
“然后呢?”时迁沙哑地问。
“然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宋江淡淡道,“戴宗会接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遵命。”时迁将密信揣入怀中,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里。
宋江缓缓踱步到那堆“龙鳞甲”前,随手拿起一件。
那甲胄在他手中发出“哗啦”的脆响,一片镀了色的锡皮应声脱落,露出里面粗糙的纸胎。
他看着这件曾经迷惑了无数人的伪物,又想起了卢俊义那孤寂的背影,以及梁山那面写着“替天行道”的大旗。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这件破甲说,又像是在对整个天下说:
“袍子裂了,就该换件新的。”
“不管是这身甲,还是那面旗……亦或是,某些不合身的人。”
说罢,他将手中的破甲猛地掷回甲山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远处,欢庆的喧嚣依旧,而在这广场的一角,一场决定梁山未来命运的风暴,已然开始酝酿。
忠与叛,情义与权谋,即将在这封被刻意泄露的密信点燃下,迎来最剧烈的碰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