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何从没想过，当兵还能跟开饭馆联系在一起。


    看着王何那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王全胜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多着呢，脑子要活。以后在部队遇到拿不准的事，就给我写信。”


    送走了若有所思的王何，王全胜的目光又回到了稻谷场上。


    深秋的夜里寒气重，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孩子，都缩成一团。


    他转身回了家，没一会儿，就抱出了一大捆干柴，一声扔在场边空地上。


    “都过来烤烤火，别冻坏了！”


    熊熊的火焰升腾起来。


    “哎呦，全胜，这怎么好意思，又看你家电视，又烧你家柴火……”


    一个老汉搓着手，满脸的过意不去。


    “没事，张大爷。”王全胜很大方地摆摆手。


    “就图个热闹！柴火有的是！”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些孩子是铁杆观众，只要孩子们不走，当大人的就得在这儿陪着。


    一堆柴火，换来的是整个村子的人情和念想，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村里人也懂分寸，电视放到七点新闻联播开始，大家就陆陆续续地散了。


    走之前，好几个人主动帮忙，把地上的瓜子壳，烟头都收拾干净，又合力将电视机稳稳当当地抬回了王全胜家院里，这才各自道别回家。


    几天后，到了王何去县武装部报到的日子。


    王全胜特意骑车到县城车站送他。


    “到了部队，别怕花钱，该打点的人情世故要懂。也别乱花钱，津贴攒着。”


    王全胜一边叮嘱，一边从兜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五十块钱，塞进王何手里。


    “路上买点吃的，到地方了缺啥就买啥，别委屈自己。”


    “哥，这太多了！”王何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手像被烫了似的想缩回去。


    五十块，这可是他爹娘小半年的收入！


    王全胜一把按住他的手。


    “拿着！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身上没钱寸步难行。你好好的，以后有出息了，比什么都强。”


    他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心里也有些感慨。


    石水沟太穷了，能走出去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不容易。


    自己帮他一把，或许就能让他少走许多弯路。


    王何捏着那五十块钱，手心滚烫，他没再推辞，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王何，王全胜也该为自己的事忙活了。


    建筑大学的函授通知早就到了，下下周就要去集中学习，整整一个月。


    这假，必须得提前请。


    在水电站的临时办公室里，唐宝玉听完王全胜的请假事由，眉头微微一紧。


    “一个月？时间可不短啊。全胜，你这一走，工地上谁盯着？”


    “您尽管放心。”王全胜胸有成竹。


    “我手底下那三个小队长，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


    “日常管理，他们三个轮流转，绝对出不了岔子。技术上的事，有杨怀生在，他那个人您也知道，稳当。”


    “真有解决不了的大问题，我会提前留下联系方式，保证不耽误事。”


    唐宝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王全胜带出来的队伍确实得力，杨怀生也是个靠谱的。


    他提起笔，在假条上签了字。


    “假我批了。不过你得抓点紧，学习归学习，可别忘了咱们站里的大事。”


    “年底了，给职工搞年货，还得指望你呢。”


    “您放心。”王全胜接过假条。


    “前几天就给我那个老战友魏科写信了。路子还是跟去年一样，今年咱们站的年货，照样是最新鲜的鱼虾水产！”


    绿皮火车发出沉重的哐当声，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将石水沟的黄土坡彻底甩在了身后。


    王全胜靠在硬座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


    身边的姐夫百连诚，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全胜，你说我那卤肉店，真能在县城站稳脚跟？”


    百连诚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凑了过来。


    他的卤肉店生意不错，但这还是头一回，让他感觉自己的事业，竟有了能走出石水沟的可能。


    王全胜睁开眼。


    “姐夫，格局小了。”


    “啊？”百连诚一愣。


    “县城只是个起点。”王全胜身体微微前倾。


    “这次去西东市，你别光顾着跟着我转悠，有个正事要办。”


    “啥正事？”


    “找铺子。”王全胜一字一顿。


    “去火车站附近找。”


    百连诚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火车站？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房租肯定贵得吓人！”


    “再说，来来往往都是赶车的，谁有功夫停下来买咱的卤肉？”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了。


    王全胜心里暗叹一声，他没法跟姐夫解释什么叫流量入口，什么叫商业枢纽。


    他只能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听懂的逻辑，把未来的金矿掰开了揉碎了喂到他嘴里。


    “姐夫，你看问题要往深里看。”


    他敲了敲桌板。


    “火车站什么人最多？南来北往的客！这些人要么是回家探亲，要么是出门办事。他们缺什么？”


    “缺一份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一份能代表本地特色的特产！”


    “特产？”百连诚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没错！”王全胜打了个响指。


    “你想想，一个西东市的干部，要去下面县里出差，拎点什么？”


    “烟酒太俗。要是拎一份用油纸包得板板正正，香气扑鼻的卤肉，是不是既有面子又实在？”


    “再把包装弄得精美一点，用上好的竹篮，垫上干净的布。咱们不光卖肉，还卖体面！”


    “这叫走高端路线。人家送礼送出去了，吃的人觉得好，一打听，嘿，西东市火车站百家卤肉！这名声不就出去了？”


    百连诚的呼吸都急促了。


    王全胜描绘的，是他从未想象过的生意经。


    王全胜见火候到了，又加了一把柴。


    “咱们还可以搞点花样。比如，买一斤肉，送一小包咱们自己炒的五香花生米。”


    “或者搞个抽奖，竹签筒里放几根做了记号的，抽中了，当场送个卤蛋！”


    “本钱花不了多少，图的就是个新鲜热闹，让客人觉得占了便宜，下次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