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胜哥！”王何看见他，脸上一阵发窘。


    “哥，你可算回来了！快进屋说！”


    他一边走，一边飞快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王何的目光落在了王全胜自行车后座那个大纸箱上，箱子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哥，你这驮的啥，这么大个？我帮你背进去。”


    “不用。”王全胜脚下一撑，稳住车子。


    “听完你家的八卦，我就得回去了。这是给我爹妈买的电视机，晚上得给他们把天线架起来。”


    “啥？电视机？！”


    王何的脚步猛地一顿。


    这玩意儿在石水沟，可是个稀罕到顶天的物件，除了大队部那台能收到两三个台的九寸黑白电视，谁家有过？


    院子里，王有意也迎了出来，一见王全胜，脸上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全胜，这事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王何哪有这个出息……”


    “有意叔，你又来了不是？”王全胜打断他。


    “王何自己争气，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他拍了拍王何的肩膀。


    “行了，都别在门口杵着了。王何，你先吃饭，吃完了到我家来一趟，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部队里的门道，免得你新兵蛋子一个，进去抓瞎。”


    这番话，让王有意父子俩更是感激得无以复加。


    这可不是送礼送钱能换来的经验，是真正为王何的将来铺路！


    告别了有意叔一家，王全胜推着车回了自己家。


    “爹，娘，我回来了。”


    王老汉和刘淑英闻声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后座上的大家伙。


    “全胜，你这又是买的啥？”刘淑英走上前，又是心疼又是好奇。


    “好东西。”王全胜笑着把纸箱子小心翼翼地抱下来，放在院里的石桌上。


    “爹，娘，以后你们在家就不闷了，咱家也能听戏看电影了。”


    王老汉凑过来，围着箱子转了两圈，伸手小心地摸了摸。


    “这是电视机？跟大队部那个一样？”


    整个石水沟，算上大队部那一台，这可是第三台电视机！


    自家居然也成了有电视的人家，王老汉觉得跟做梦一样。


    他咧着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玩意儿，咋就能出人影，还能唱戏呢？”


    “一会儿架好了你们就知道了。”


    王全胜从另一个布袋里掏出一副崭新的鱼骨天线，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不但能唱戏，还能换好几个台呢。爹，我得把这玩意儿架到村头广场那根石柱子上去，那儿高，收的清楚。”


    说干就干。


    王全胜扛着天线，带着工具就往村广场走去。


    这一下，整个石水沟都轰动了。


    不少人放下手里的活计，都跑出来看热闹。


    看着王全胜三下五除二爬上那几米高的石柱，把那亮闪闪的鱼骨头固定好，底下的议论声就没停过。


    “乖乖，真是电视机天线！王全胜家发大财了？”


    “可不是嘛，这玩意儿得多少钱？还得要工业券呢！”


    晚饭后，夜幕降临。王全胜家的院子里，那台崭新的12寸黑白电视机被搬了出来，屏幕经过一番调试，终于亮起，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王老汉和刘淑英搬着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如痴如醉。


    院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聚起了一堆人。


    村里的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一个个端着自己的饭碗，蹲在墙根下，伸长了脖子，就着王全胜家的电视下饭。


    没过多久，王全胜家的小院就再也挤不下人了。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后排的人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急得抓耳挠腮。


    王全胜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年头农村娱乐匮乏，一台电视机的吸引力，不亚于后世的顶级明星演唱会。


    他索性站起身，朗声喊了一嗓子。


    “乡亲们，都别挤了！挤在这小院里也看不全乎，干脆，咱们把电视搬到村里的稻谷场去，地方宽敞，大家伙儿都能看个痛快！”


    “全胜这娃子，就是敞亮！”


    “走走走，去谷场！”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自告奋勇，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把电视机和桌子抬了起来，浩浩荡荡地往村中央的稻谷场走去。


    稻谷场上，电视机一摆好，屏幕亮起。


    王全胜扫视了一圈。


    只见王大富，那个下午还在有意叔家门口撒泼耍横的汉子，此刻也揣着手，厚着脸皮找了个角落蹲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看得比谁都投入。


    这人脸皮，倒也真够厚实的。


    王全胜心里暗忖，还好幺婶顾河悦没跟出来，不然这稻谷场上，怕是又要上演一出全武行。


    正想着，一个身影挤过人群，来到了他身边。


    “全胜哥。”


    是王何。


    “来了？”王全胜拉着他走到人群外围，避开电视的嘈杂声。


    “正好，跟你说道说道。”


    两人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夜风带着山里的凉意，吹得人头脑清醒。


    “我打听过了，你们这批兵，去喆江的可能性很大。”


    王全胜开门见山。


    “那地方比我当年待的部队条件好，有钱。到了部队，别的先不管，记住几条。”


    王何立刻坐直了身子，听得无比专注。


    “第一，服从命令是天职，让干啥就干啥，别耍小聪明。”


    “第二，跟战友搞好关系，一个班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以后上了战场是能给你挡子弹的人。”


    “第三，有任何想不通、搞不懂的事，第一个就去找你的班长，别自己瞎琢磨。”


    王何听得连连点头。


    “哥，那我我有没有机会跟你一样，进通信连？”


    “通信连？”王全胜笑了笑。


    “我那是走了狗屎运，捡了个大漏，你别指望这个。这玩意儿，不是你想就能进的。”


    “我给你个实在建议。要是将来退伍，国家没给安排工作，你在部队里就削尖了脑袋往炊事班钻。”


    “炊事班？”王何愣住了，满脸不解。


    在他看来，那不就是伙夫吗？


    “你懂什么！”王全胜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炊事班能学手艺！你想想，部队大锅饭炒出来的手艺，差的了吗？”


    “学一身本事回来，在县城开个小饭馆，不比你面朝黄土背朝天强一百倍？那是一辈子的铁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