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指着柜台问道：“那是啥呀？”


    柜台上有一排白瓷蓝边的大方盘，每个盘子里都装着东西，上面盖着纱布。


    “酱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老板娘答道，“啥都有。”


    “我看看！”


    林峰说着站起身来，这时老板娘劝道：“兄弟，你点那些够吃了。”


    东北菜码大，林峰刚才点的那俩菜，够四个人吃的。


    “够吃就不点了。”


    柳青霞一听，忙伸手拽林峰袖子。


    “没事儿，我看看。”


    林峰笑着走过去，老板娘给他掀开盖着的纱布。


    盘子里有酱的肥肠、苦肠、猪心、猪肚，还有方肉。


    方肉是把猪肉切成大方块下锅酱制。


    不过小饭馆这些玩意儿，应该都是一锅出来的。


    林峰看中一块五花三层的肉，指着它问老板娘：“这个得熥一下吧？”


    “那必须的呀？”


    老板娘拿过旁边的木夹子，横着夹起那块方肉，问道：“这个也要？”


    “要！”林峰道，“再来点蒜泥。”


    老板娘夹着肉放到旁边的托盘秤上，对林峰说：“兄弟，四两多一点儿，给你算四两。”


    “行！”


    林峰答应一声，弯腰从柜台前的箱子里抽出三瓶汽水，用柜台上的瓶起子一一打开。


    这时老板娘夹着肉去了后厨，林峰把汽水分给柳青霞和柳青山。


    很快，热腾腾的方肉片、大蒸饺、米饭、红焖刀鱼几乎同时上桌。


    看着满桌的菜，柳青山咽了下口水，看向林峰问道：“峰哥，这得多少钱啊？”


    林峰一笑，刚要说话，却见柳青霞用胳膊肘碰了柳青山一下，道：“不用你管。”


    然后，柳青霞对林峰说：“一会儿我结账，这顿我请你。”


    “你快拉倒吧。”


    一听柳青霞要花钱，林峰不禁笑道：“咱俩出来，还能让你花钱？”


    说完，林峰回身从后面那张桌靠墙的桌边拿过一个小白瓷壶。


    这小壶形似酒壶，壶身上贴着一块正方形胶布，上面写着一个“醋”字。


    这年头餐馆也不容易，这些器皿不是每桌都有，两张桌共用一套，食客们轮流用。


    林峰把小壶递给柳青霞，然后回身又拿过装酱油的小壶和装辣椒油的盖碗。


    林峰三人面前各摆着一碗大米饭，二大碗盛的米饭实实在在还冒尖，差不多得有四两，确实实惠。


    在三人饭碗旁边，各有一个小碟子，里面盛着蘸料，是吃大蒸饺用的。


    “青霞！”


    林峰笑呵呵地夹起一块红焖刀鱼，送到柳青霞碗里，“你尝尝这个。”


    然后，林峰又给柳青山夹了一块，道：“吃吧，小弟。”


    不得不说，这孩子懂规矩，虽然看着一桌子饭菜直咽口水，但柳青山始终没动筷子。


    听林峰这么说，柳青山把横放在碟子上的筷子拿起来，但还是没吃，而是看着林峰，等他先动筷。


    可此时的林峰哪有工夫管这小子，他光顾着和柳青霞说话：“青霞，你慢点儿哈，这鱼脊背的骨上有刺。”


    林峰说的脊背就是鱼背，带鱼背上的鳍和肉是用刺连着的，这边的馆子收拾带鱼，就是用剪子把鱼鳍齐背剪下，这样那一排小刺还留在鱼背里。


    “嗯呐！”柳青霞应了一声。


    红河林场近三年，每个春节给工人发福利时都带五斤刀鱼，柳青霞还能不会吃这个？


    但林区吃鱼，不是油炸就是酱焖。


    柳青霞夹起那刀鱼块看了一眼，又看向林峰，问道：“这是酱油炖的啊？”


    “嗯呐，先煎完了又焖一下。”


    林峰笑道，“你尝尝。”


    柳青霞咬了口刀鱼肉，顿时眼前一亮，林峰在旁道：“就口米饭。”


    柳青霞很听话，放下刀鱼用筷子夹了一小口米饭放进嘴里。


    咀嚼了两下，柳青霞的大眼睛瞬间更亮了！


    红烧刀鱼就是下饭菜，咸、鲜、香综合在一起的鱼肉香配上白米饭，那滋味绝了。


    “好吃吧？”


    林峰问了一句，柳青霞连连点头。


    林峰见状，又夹起一块刀鱼送到柳青霞碗里，“你多吃哈。”


    “嗯，嗯！”


    柳青霞点头，“你也吃。”


    “嗯！”


    林峰笑着去夹肉时，正对上柳青山那嫌弃的眼神。


    林峰微微一怔，对咬着筷子头的柳青山说：“傻小子，你不吃，瞅啥呢？”


    说着，林峰夹了块酱肉片往蒜泥碗里一蘸，随手递给柳青山，然后自己又夹起一片肉蘸了蒜泥铺在米饭上，端碗用筷子把肉和米饭一起扒拉进嘴里。


    见林峰开吃了，柳青山也不客气了，红焖刀鱼、酱肉片、米饭、大蒸饺接连送进嘴里。


    大概五分钟后，肉段烧茄干也上来了。


    肉段对姐弟俩来说很新鲜，眼看柳青山碗里的米饭不多了，林峰忙叫老板娘再盛饭。


    三人在干掉了一斤蒸饺、三碗米饭后，又要了两碗米饭。


    这两碗，柳青山自己一碗，另一碗林峰和柳青霞分了，林峰大半碗、柳青霞小半碗。


    林峰最先吃完，他起身到柜台前，又拿了三瓶汽水，然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了老板娘。


    这顿饭一共花了九块三毛钱，老板娘正要找给他七毛钱，却见林峰抬手示意了一下，然后掀开柜台上盖盘子的纱布，指了指盘子里的猪心，又指了指老板娘手里的钱。


    开门做买卖的，就算不是七巧玲珑心，也懂人情世故。


    老板娘顿时心领神会，抄起旁边的木夹子，把那半个猪心夹起放在一旁，然后又夹了一块一拃半长的酱苦肠。


    林峰笑着冲老板娘竖起大拇指，老板娘笑着点了点头。


    当林峰回到座位上时，柳青霞已经吃完了，柳青山则端过一个个盘子，把剩菜、菜汤都倒进自己碗里。红烧刀鱼的汤和剩的肉段茄干倒也就罢了，可那酱肉片上锅熥的时候会出油，此时肉片吃光了，盘子底还剩不少油，柳青山也把它倒进碗里，拿筷子一搅和，唏哩呼噜地往嘴里扒拉。


    柳青山把饭碗一放，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对柳青霞含糊不清地说：“姐，你给我拽块煎饼。”


    “啥？”柳青霞一愣，“你还没吃饱啊？”


    柳青山拿筷子指了指肉段烧茄干的盘子，“我要把这盘子扫扫。”


    柳青山的意思是用煎饼把盘子里烧菜的油蹭干净，然后把煎饼吃了，这样不浪费油。


    “啊……”


    柳青霞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不觉得这样做丢人、没面子，当即就要去翻自己的挎兜。


    “青霞啊，你等会儿！”


    林峰连忙拦住柳青霞，问柳青山道：“小弟，要不就再来碗饭？半碗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