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说话时，那老板娘从后面回来了，她听到了柳青山和林峰的对话，轻声招呼道：“小啊，我再给你盛口饭。”


    “不用……”


    柳青山刚出言拒绝，却听老板娘说：“吃吧，不要钱。”


    柳青山闻言，瞬间改口：“谢谢婶子。”


    老板娘笑着往后厨走去，林峰拿起旁边的汽水，伸过去碰了一下柳青山的汽水瓶，“喝点儿，别着急哈。”


    “嗯！”柳青山抄起汽水就往嘴里灌。


    马家有林场职工，家里也有地，但条件一般。


    当初柳青峰结婚，虽然没掏空家底，但两口子从大儿子结婚后，就开始给柳青山攒娶媳妇钱。


    所以家里吃喝以吃饱不饿为主，在清河屯里属于中等水平。


    今天跟林峰进城，柳青山这顿饭可是吃美了。


    “来！”老板娘端着一个盘子、一个碗回来了。


    碗是小碗，盛了满满一碗饭，盘子里装的是切片的酱猪心和切段的酱苦肠。


    猪心和苦肠也都上锅蒸过了，端上来时散发着特有的香气。


    “婶子。”


    柳青山看到盘子里的猪心、苦肠，忙转头对老板娘说：“我们没要这个！”


    “我要的！”


    林峰在旁边插话，他笑着冲老板娘点头，算是谢过她送的米饭。


    “咋又点菜了？”


    柳青霞看向林峰，“这得花多少钱啊？”


    “没事儿。”


    林峰把盘子推到柳青山面前，“小弟你吃饱哈。”


    说完，林峰起身拎起旁边的三角兜，回头对柳青霞说：“你陪小弟在这儿慢慢吃，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嗯呐，你去吧。”


    柳青霞应了一声，林峰又提起旁边的麻袋卷，快步向餐馆外走去。


    林峰出了餐馆，把麻袋卷夹在左边腋下，右手提着三角兜，直奔广场一侧的国营药店。


    还是那个药店，林峰这次还是中午来的。


    赶上饭点，店里和上次一样，人不多。


    那个老大夫高洪忠，今天还是坐在最里面的药柜下看报纸。


    当林峰走进药店，径直往里面去时，药店员工纷纷向他望去。


    林峰来到高洪忠面前，微微低头笑道：“老爷子。”


    “嗯？”


    正双手展着报纸的高洪忠向下一低头，卡在鼻子上的眼镜向下一滑，他顺势向上挑眼看向林峰。


    “哎呦！”


    看清林峰样貌时，高洪忠连忙起身，同时把手中报纸一合，随意丢在柜台上。


    然后，老头把眼镜摘下来。


    他那副老花镜，两条镜腿都用绳子拴着，绳子就挂在高洪忠脖子上。


    眼镜一摘，就挂在胸前。


    高洪忠向林峰笑道：“小伙子，来有事啊？”


    上次林峰来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不是放山的季节了，但高洪忠活了大半辈子，晓得这神州大地从来不缺能人，他还断定林峰肯定是出自某个大参帮。


    可再厉害的参把头，也不能冬天放山吧？


    天寒地冻的，鹿角匙抠不动土，总不能拿镐刨吧？


    所以，高洪忠问林峰是不是有事。


    林峰闻言一笑，他右手拎着东西，左胳膊夹着枪，于是仰头用下巴向后面一点，然后对高洪忠说：“老爷子，我有点儿药材，想卖给咱们药店。”


    “啊……”


    高洪忠微微一怔，抬右手向后面示意，“来吧，咱还去那屋聊。”


    林峰笑着点头，示意请老人先行。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个沙发。


    林峰在沙发上一坐，把麻袋卷立在腿边，三角兜往沙发桌上一放，然后拦住准备沏茶的高洪忠：“老爷子，别麻烦了，我刚吃完喝完来的。”


    “那也喝口水吧。”


    高洪忠拿起暖瓶，往茶杯里倒了多半杯温开水。


    林峰起身接过，高洪忠把杯子给他后，就在林峰对面坐下。


    “小伙子。”


    高洪忠眼睛扫了一眼三角兜，笑着问道：“弄着啥好玩意儿了？”


    高洪忠虽然这么问，但不认为林峰能弄着什么好东西。


    参帮除了放山抬参，顶多是采点草药。


    尤其是林峰今天没背挎兜，就拎了这么个三角兜，再看那兜子沉甸甸的，里头肯定不是灵芝，应该是桦树茸或者穿地龙根之类的东西。


    可这年头的东北山林里，除了野山参，就连灵芝都不值几个钱，桦树茸、穿地龙比土豆贵不了多少，还至于大老远来卖一趟吗？


    要不是断定林峰背靠大参帮，高洪忠都不会把他领到后面来。


    “老爷子。”


    林峰笑着问高洪忠，“我想问问您，咱们药店收熊胆是怎么个收法？”


    “嗯？”


    老头被林峰问得一愣，他皱着花白的眉毛，问林峰道：“小伙子，你不是参帮的吗？”


    “啊，呵呵。”


    林峰闻言一笑，“我家是林区屯子的，从屯亲手里倒腾几个熊胆。”


    “啊……”


    高洪忠微微点头，“行，今年熊胆贵，像你们有门路的，倒腾也亏不着。”


    “是，是。”


    林峰点头，再次问道：“那老爷子，咱们药店怎么收啊？”


    “怎么收啊？”


    高洪忠眨巴下眼睛，“那得看品质，我也不知道你们收的是啥样的。反正我跟你说哈，要是棕熊的胆，它就不如黑熊胆值钱。”


    好嘛，这老头子还给林峰上起课了。


    “呵呵……”


    林峰淡淡一笑，又问道：“老爷子，那棕熊胆是什么价？”


    “棕熊胆得晾干透了……”


    高洪忠说了一句，见林峰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便道：“半斤左右的棕熊胆，差不多是一千二百五。但今天你来了，我能给到一千三。”


    半斤一千三，那一斤就是两千六。


    这比之前郑东海给的三千块钱一斤，可是差了不少。


    但夏山海是打包收，高洪忠是按个上秤，看每个熊胆的品质。


    于是，林峰向高洪忠问道：“老爷子，那要是一斤半的棕熊胆，你能给多少钱？”


    “多少？”


    高洪忠瞪眼看向林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林峰面不改色，高洪忠把脸一板，道：“小伙子，你要是往里头掺绿豆了，那我可不要啊！”


    有守规矩的，就有不守规矩的。


    有些人会拿小号的棕熊胆冒充黑熊胆卖，也有往熊胆里灌绿豆的。


    随着熊胆反复蘸水、阴干，绿豆会慢慢粉化到熊胆粉里，这样重量、体积都上去了。


    “老爷子。”


    林峰深深地看了高洪忠一眼，同样把脸一板，“咱不干那事儿！”


    说着，林峰解开三角兜，取出最上面那个大熊胆。


    阴干后的熊胆，胆囊表面全是黑的，想分辨是铜胆、草胆，一是取胆的时候能看出来，二是卖的时候破开胆囊才能确定。


    但不管这是什么胆，光是这么大的个头，就让高洪忠猛地从沙发上抬起屁股，弯腰向前细看。


    此时的高洪忠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嘴里嘀咕着：“这是假的吧？”


    林峰双手托着熊胆，递给高洪忠，“老爷子，您要是觉得这胆没问题，就给个价。要是觉得不对，我起来就走。”


    高洪忠没说话，他接过熊胆仔细端详片刻，然后抬头对林峰说：“小伙子，这个我得找人来看看，你等我一会儿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