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子，我家小姐歇下了，您明日再来吧。”映翠在门口拦住徐兴文，规规矩矩行礼。


    “韵儿今日定是累着了，我就进去看一眼她。”


    映翠把着门，并不退让。


    “让开！”徐兴文沉声道。


    映翠上前一步，丝毫不怕，“徐公子，你是丝毫不顾及小姐的名誉吗？”


    “小姐已经歇下了。”


    徐兴文收起折扇，在手中敲了敲，“她和周子奕同吃同住怎么就不见你担心韵儿的名誉？映翠，看在韵儿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


    “你一个丫鬟，倒是能当得起你家小姐的主意了。”


    “你别忘了，你家小姐现在只有我了，离了徐家，她又如何在襄城自处？”


    “是，徐家对我们有恩，可一码是一码，映翠早已在老爷夫人坟前发过誓，用命护着我家小姐。别说是徐公子，任何一人，若是敢做出伤害小姐的事，我一定同他拼命！”


    “小姐今日累了，已经歇下了，徐公子明日再来吧。不然，那就杀了我！”


    映翠胸膛起伏，张开双臂护在门前，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随时准备扑上去。


    “公子，夫人在找你呢，还挺着急的。”芷水适当开口。


    徐兴文斜睨了映翠一眼，拂袖离开。


    映翠在徐兴文踏出院门那刻，软了气势，倚靠着门板喘气。


    说不怕是假的，徐家公子给人的感觉真是可怕，这还是她印象中的文谦公子吗？


    “擦擦吧。”芷水递上手帕，“公子的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只是可惜林小姐了......”


    映翠接过手帕擦掉额间发的虚汗，对着芷水道了谢，“我在的一天，便护小姐一天，小姐......她太苦了。”


    “若非要妥善安置柳家众人，小姐哪会受这种气。”


    “只是没想到，你愿意帮我们。”


    芷水同映翠在门口台阶坐下，说着悄悄话，“我很喜欢林小姐，也很喜欢你，映翠姐姐。你们同这里的人很不一样。”


    “我其实刚来徐家不久，之前在城南那家做洒扫丫鬟，后来遇到了徐公子，他看上了我，以十两银子买了我。”


    “其实，像我们这种人，若能遇到心善的主子，便是上一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一直很羡慕你，林小姐不拿你当下人，她也不拿我当下人。”


    映翠没想到，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芷水姑娘，竟是徐公子的暖床丫头。


    映翠拉着芷水，“徐公子待你好吗？他......”


    芷水笑笑不甚在意，“在徐家的俸禄不少，挺好的，只是这里，少了些人情味。”


    “林小姐，我很喜欢她，我希望她好，她值得更好的郎君，徐府终归不是久待之地，徐公子……也不像看上去那般……他，配不上林小姐。”芷水似是回忆般苦笑。


    映翠点头，“小姐她明白，小姐会想办法的。如果有一天我们能离开，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小姐同我说，女子不是男人的依附品，而是独立的人，有选择的权力。”


    “你要不要自己选择一次？”


    芷水抽回手，轻轻摇摇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们做下人的，被发卖还不是主人家的一句话？”


    “我挺喜欢这样的，不用干粗活累活，还有漂亮衣服穿。不要这么看着我，这就是我的选择。”


    “我同你们不一样，没有什么远大愿望，只想衣食无忧过完此生，这世道，对女子终归是太苛刻了。”


    映翠急了，拉着人的手，“可你在徐府如何自处？等徐公子娶了妻，你还是免不了要被发卖，跟我们走吧！”


    芷水摇摇头，“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你们在徐家一切小心，若需要人帮忙，尽管来找我。”


    映翠虽无奈也不好多劝，她们尚且是寄人篱下，前路迷茫。


    她同芷水道别，打了温水回房间，打湿帕子轻轻擦去林和韵发的虚汗，将人照顾好关上门。


    柳家葬礼结束，大门就落了锁，彻底被封了。


    林和韵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回到了那个小院，一进来就关上门侧身躺在床榻上，紧紧抱着自己。


    她这一觉竟然真的沉沉睡去，等夜半时分突然惊醒，房间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林和韵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她又做噩梦了，梦到了她们依旧在盛京，可这里，分明是襄城。


    不管是盛京的噩梦还是襄城的噩梦，林和韵都只能默默承受着。


    清亮月光在窗纸投射出一人的侧影，林和韵抬眼看去，隔着窗纸，外面站着一个人。


    她下了床榻，连鞋都没有穿，赤着脚走到窗边，拉开窗，两人对上了眼。


    她原以为周子奕只那一晚出现了，倒是没想到他还在这里，毕竟两人好多天没见过了。


    “做噩梦了？”周子奕嗓音有点沙哑，侧着身子靠在窗边，“别怕，我守夜，很安全。”


    就着月光，林和韵看到那人过分清瘦的面颊和眼底下的乌青，像是被吸了生气。


    林和韵跪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扒着窗台，撑着脑袋，“你怎么在这里？”


    “守着你。”


    “我问的不是这个。”


    “因为我是你的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赶也赶不走。”周子奕侧过身来，拍了拍她发顶，“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及我。”


    林和韵点点头，就着躺在贵妃榻上，“周子奕......”


    她轻轻合眼，轻声呢-喃道：“我很想你，还好你在。”


    有周子奕在，林和韵莫名安心，平躺在贵妃榻上再次闭上眼，额心落下一个温热的吻，那声音盘旋在头顶。


    “我在呢，睡吧，别怕。”


    林和韵第二日醒来，依旧在床榻上，她看向窗边的贵妃榻，仿佛昨晚的一切，不真实的像梦境一般，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床榻上的。


    映翠打了水过来，“小姐醒了，我给小姐擦脸。”


    林和韵接过方巾擦干净脸，“映翠，你最近有见过云恒吗？”


    映翠接过来方巾在盆里摆水，“没有，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恒比我们早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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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城，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你下次若是见了他，告诉他，我在找他。”


    “好，映翠记下了。”


    映翠犹豫着开口：“小姐，我们还要一直住在徐家吗？这里......”


    林和韵拉着人坐下，“可是有人欺负你？”


    “不是！是小姐......小姐在这里我不放心。”映翠皱着眉几乎要把全部实情说出来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不能给小姐添麻烦。


    “柳家大宅被封了，应当还有几间铺子在城中，小姐，我们不走吗？”


    林和韵拍了拍映翠，“翠儿，如今柳家的事情也就徐家愿意出面，城中铺子也早已被占了还没收回，二哥的情况也不是很稳定，他与徐兴文交好，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些。”


    “我们会离开的，襄城如今早已不是家，待此间事了，我们还一起去流浪。”


    映翠点头，“好，小姐，你小心徐家公子，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好。”


    林和韵刚一出门，徐家公子就迎面走来，她微微福身行礼。


    “韵儿，你要出门去？”


    “是，还未好好看过襄城，准备转一转。”


    “那我陪你。”


    “我同映翠一起便可，不麻烦你......”林和韵一句话没说完，被人抓住了手臂，手劲很大。


    “韵儿，你可不能用完我就推开。”


    徐兴文的眼神算不上友善，却转瞬即逝，短暂的像是她的错觉。


    林和韵拂开他的手，“徐公子说笑了，有徐公子作陪，我自是感激，请。”


    “取把伞来。”徐兴文吩咐下人。


    “既是游玩，有我作陪足以，映翠就留下吧。”


    林和韵笑笑，“那就遂了徐公子的愿。”


    林和韵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映翠，“翠儿，有徐公子陪我，你可以放心。”


    “是。”


    徐兴文一脸笑意撑着伞，拢着林和韵，“韵儿，你今日很美。”


    “形容憔悴，徐公子还真是……眼光独到。”


    “只要是你，就很美。”


    林和韵笑笑，两人杜绝了下人相陪，在长街上慢慢走着，像是寻常友人一般。


    “韵儿，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你若是愿意，此后余生，我都愿与你相伴。”


    林和韵噗嗤一笑，“徐公子的情话说的顺溜，没少练习吧？”


    “你怎么确定，我会回来？我若是在盛京不回，你会一直等吗？”


    “这般惹人玩笑的话，徐公子以后别说了。”


    徐兴文止住脚步，“你是不是还念着周子奕？他在柳家出事时什么都没有做，从头到尾未曾现身祭拜。是我，是徐家为你出面，操办葬礼，安置柳家众人。”


    “那般无用的人，你为何还忘不了他？他就是个骗子！”


    “你们之前的情谊我可以装作不知，只要你以后安心在襄城，做我徐兴文的妻，我可以给你该有的体面。”


    “你依旧会衣食无忧，享受盛京城都不曾有的待遇，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