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晨曲

作品:《棺椁聘孙权

    酒盏碎裂,室内一静。


    吴夫人面沉如水,孙策在一旁无奈挠头,递来求助的目光。新过门的谢夫人侍立一旁,眼神却频频飘向门外。


    “仲谋人呢?”吴夫人问跪在堂下的阿舒。


    “在……吕蒙大人府上议事。”


    “当真议事?屋里就没藏什么人?”


    “奴婢未见……”


    “怕是连二公子人都没见到吧。”


    阿舒不敢再应。


    此时,大乔轻轻按住孙策的手,起身走到吴夫人身侧,柔声劝道:“母亲息怒。仲谋向来知轻重,许是军务紧急。”


    孙策连忙附和:“是啊母亲,仲谋他——”


    “身为主公,公私分明!不许帮你弟弟说话!”


    吴夫人厉斥,孙策只好噤声。


    话音未落,谢夫人轻声开口:“可妾身听闻……昨夜吕大人回府时,带走了一位名叫‘一乔’的姑娘。虽是下人闲话,但事关仲谋名誉,不敢不禀。”


    吴夫人手中的茶盏被重重搁在案上,倏然盯向阿舒:“你说未见他人,那这位‘一乔’,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阿舒瑟瑟发抖:“奴婢……奴婢确实不曾见到……”


    谢夫人温言:“母亲莫急。许是讹传也未可知。”她又抬眼望向大乔,“姊姊以为呢?”


    大乔迎上她的视线,温婉笑道:“既是传言涉及仲谋与吕将军,不如请他们当面说清为好。”


    孙策连连颔首:“大乔说得对!我这就派人去吕蒙府上——”


    “不必了。”


    堂外忽传来一道清朗声音。


    孙权步入堂中,依次行礼,最后瞥向伏地的阿舒:“起来吧。”


    吴夫人冷眼看他:“还知道回来?”


    “军务耽搁,请母亲恕罪。”


    “军务?”吴夫人冷笑,“只怕不是军务吧?”


    孙权顿了顿,目光落在谢夫人脸上。谢夫人微微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敢隐瞒。昨夜子明醉酒,误将我房中侍女带回府。今晨方知,特去处置。”


    “那阿舒为何未见此人?”


    “一乔知错,躲在耳房。阿舒来时,我正于后院训话,故未得见。”


    “你?一乔?”大乔疑惑。


    “你?那侍女?”孙策疑惑。


    二公子?一乔?阿舒内心疑惑。


    三人反应让吴夫人眉梢微挑。府中大约只有她和谢夫人尚不清楚,孙权对这名侍女何等上心。


    她早知二儿子心中有个人。此刻看来,怕是不简单。


    孙权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是我房中之人,自当由我管教。”


    “人呢?”吴夫人道。


    “一乔,进来。”


    步一乔垂首入内,在孙权身侧跪坐行礼。


    “昨夜在吕府过夜?”吴夫人问。


    “是。”


    “未出阁的姑娘,在男子府中留宿?”


    “只陪饮了几杯,未曾越矩。”


    吴夫人打量她平凡面容,实难信孙权会倾心于此女。更蹊跷的是她来历——父母、过往皆无据可查,府中上下竟都信了那套说辞。


    “好。那便将方才仲谋训诫你的话,一字不差,再说一遍。”


    步一乔身形微僵,飞快瞥向孙权。他神色从容,仿佛笃定她能应对。可怜她只能心中叫苦,方才在吕府,他那番“训斥”……哪有一字能见光?


    “怎么?说不上来?”


    “二公子训诫奴婢……不知轻重,擅离府邸,有损清誉,连累公子声名……命奴婢静思己过,下不为例。”


    她顿了顿,忽然提高声调,似要表决心:“奴婢定当洗心革面,为孙府当牛做马,山崩地裂也绝不懈怠!”


    大乔掩袖轻咳:“倒也不必如此……”


    孙权几不可察地牵了下嘴角,随即正色接话:“母亲,她已知错惶恐,以至语无伦次。儿子亦有疏忽,未妥帖安顿新妇便离家,恳请母亲宽宥。”


    吴夫人面色稍缓,伸手握住身旁谢夫人的手,道:“新婚头日便冷落新妇,这话传出去,岂非让吴郡笑话?”


    话虽对着孙权,目光却扫过步一乔。最后落回谢夫人,轻拍她手背。


    “罢了。你既已赶回来,也处置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只是——”


    吴夫人话锋一转,直直刺向步一乔:


    “这婢子行事不端,昨夜之事虽未坐实,然闺誉已损,再留于仲谋房中,恐惹更多闲话。”


    孙策与大乔交换眼神,谢夫人垂眸不语。步一乔跪得腿麻,只觉腰酸。


    吴夫人继续道:“不如调她去后厨或浣衣处,磨磨性子,也免旁人揣测。仲谋以为如何?”


    “母亲思虑周全,如此甚妥。”


    步一乔悄悄松了口气。远离风暴中心,未必是坏事。


    然而孙权下一句,却让那口气堵在了胸口。


    “只是一乔此次过失,实因府中大喜、子明醉酒所致。她素来胆小,骤调陌生处所恐难适应。况且,她将我照顾得周全。若离了她,儿子不太习惯。”


    步一乔猛地抬头,撞进孙权那双沉静的眼眸里。


    他看着她,神色如常。


    她看着他,神色如同在说……孙仲谋你是不是疯了!


    这句话,在此时此刻,无异于惊雷。除了孙权,也就他兄长能做出与众不同的反应。


    “好样的仲谋!”


    正震惊着的五位女子齐齐看向孙权,又因这话,倏地将目光尽数转向声音来处。


    孙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全然不顾母亲黑沉的脸色,以及谢夫人苍白的脸。


    “男子汉大丈夫,是该护着自己房里的人!”孙策笑道,又转头看向吴夫人,“母亲,我看仲谋说得在理。一乔这丫头我虽见得少,但瞧着是老实本分的。昨日那般混乱,错不全在她。仲谋既用惯了,留下便是。”


    吴夫人被他这番歪理气得胸口发闷:“伯符!你……”


    “母亲,您就别为难仲谋了。他打小就这性子,瞧着不声不响,认准了的人和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孙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您忘了?他七岁那年,不知哪儿认识个虚虚实实的姑娘,独自在山里过了一夜,回头还在庐江四处寻人。劝他八百回都没用,直到把庐江翻遍了才死心。”


    “欸?”步一乔眼睛倏地睁大,望着孙策,“此话……当真?”


    孙策微怔,随即笑开:“自然。为此他可没少挨训。怎么,他没同你说过?”


    步一乔迟缓地摆首。


    孙策倒来了兴致,一旁的大乔和谢夫人也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那时,仲谋与义封(朱然)同读,寻不着人,义封便说仲谋遇见的是山鬼,特来考验他心智的。但见仲谋太纯情,所以一怒之下再未出现。为了‘帮’仲谋,义封竟寻来禁书给仲谋——”


    “兄长!”孙权出声打断,眼神示意母亲面色。


    孙策这才觉察不对,轻咳一声正色道:“咳……总之,孩童胡闹罢了。母亲,仲谋已能独当一面,既决意留人,便由他罢。”


    屋内气氛沉重,吴夫人的目光在孙权与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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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之间巡睃,眼底晦色渐深。


    “伯符,大乔,你们先带阿舒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同这位‘素来胆小’的婢女说。”


    *


    【回孙府前,吴郡大街上】


    孙权直视步一乔的眼睛,上前一步逼近。


    “你可知,我为何抛下礼数体统,不顾家中一切,甚至不论身在何处……也要与你厮缠?”


    步一乔气息微乱,仍强自镇定:“为、为何?”


    “我总得让你清楚……你该在谁的榻上。你是不是忘了,我孙仲谋,骨子里是什么性子?拒绝与我私奔那夜发生了什么,你忘了?”


    “我自然没忘!只是情况今非昔比,你、你如今……不能把我怎么样。”


    “是吗。”


    孙权说着,垂眸,捏住步一乔的指尖摩挲。


    “一乔……你可知我从听到你与子明相处一室起到现在,内心有多煎熬吗?我恨不得将你锁起来……直到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只染着我的气息。”


    “当然不行了!”


    “是,不行。所以我更怕,怕母亲知晓我为你抛下新婚夫人,定要重罚于你。到那时,我该如何替你求情,才能不让你……陷得更深。”


    步一乔别开脸:“罚便罚罢,只要不要我的命……”


    孙权却忽然松开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转过视线。他望进她眼底,一字字道:


    “可母亲若执意要你离开我呢?而我,怎能没有你。”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孙权指腹停在她颊边,忽然很轻地笑了,眼中暗潮翻涌。


    “当然。”


    我能为你颠覆历史,便能为你重塑一切。


    看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步一乔脊背竟窜起一阵寒意。


    “你……你想做森什么?我可提前打招呼,不可以再改动历史了!”


    “放心吧,江东与你,同等重要。”


    曾经,江东大于一切。如今,同等重要。


    步一乔蹙眉:“你到底想怎么做?”


    孙权只是轻抚她发梢,笑意温存,却不作答。


    “孙仲谋!”她有些急了。


    他不再回应,转身继续朝孙府走。步一乔追上两步,扯住他衣袖。


    “你不说清楚,我不回去。”


    孙权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她,引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掌心牵住。


    “有些路,只需知道终点在何处便好。就像农人播种,未必知晓每粒谷如何生根,但只要时节到了,土地润了,苗自然会发,果自然会结。”


    要的是结果不变,换言之,要的是孙氏血脉传承,要的是子嗣。对生其子的母亲,史书从来都是一笔带过。


    这便是孙权的计划。在他心中堪称完美的计划。


    步一乔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播种结果?我怎么听不懂呢?”


    孙权极轻地笑了声。


    “春耕将至,此时播种,便可在秋时收获。粮仓盈满,哪怕寒冬漫长难熬,也有底气等待春暖。”


    若一乔诞下一子,届时母亲再想为难,也得思虑再三。


    步一乔更加茫然,孙权捏了捏她的指尖,继续向前走去。


    “饿不饿?吴郡街头的早膳,可要尝尝?”


    “尝!不对,你有撇开话题!所以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夸你聪明,若是被母亲刁难、逼问,我不在你身边,也定应酬帷幄,对吧?”


    “那当然!我步一乔去年辩论赛可是最佳辩手!”


    与吴夫人争锋两次,早已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