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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雪融之前

    第41章 .楼灼说:“……求求你了。


    “你是谁?”


    两人对立站在楼梯口,迟谕靠在扶手上,神态轻松,眉眼如常,好像真的只是随口问着,楼灼拖着行李箱,身上的衣服还浸着水,发丝被雨打得一团糟,那双深黑的眸子里隐隐压抑着即将不可控的情绪。


    Alpha在想,哪种答案是迟谕想听到的,哪种解释是能缓和两人关系的。


    在沉默时,恰时一楼的灯关掉了,夜晚的寂静里,迟谕听见轻微的沈沉木的房门响,他垂下眼看向楼下,几秒后回过视线便又开口:“小木说你是楼思知。”


    他用的陈述句,像是楼灼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他就不会再询问似的。


    小木……?


    紧紧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楼灼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在心底重复着。


    为什么omega唤那个beta这么亲昵,他之前从未对他有过什么别的常用称呼。


    两人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两个人的相处那么自然,为什么那个beta可以靠迟谕那么近。


    一种陌生的情绪开始在楼灼心底蔓延。


    他勾着唇角,像是还保持着楼思知那副随心所欲的神情,循着迟谕刚刚的视线,往楼下瞥了一眼,但在稍暗的楼道灯下,他眼里分明隐隐带着冷意,不是对着omega的。


    他回过头看着迟谕,眸里沉沉,嗓子哑得骇人,像真的淋过暴雨,一字一句:“我是楼灼,我不是楼思知。”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现在萦绕在他心脏和大脑的情绪是什么。


    是嫉妒。


    Alpha说话间紧紧盯着omega,一错不错。


    迟谕听见了回答,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蹙了下眉头,仰着脸看向Alpha的时候,甚至透出几分疑惑。


    楼灼清清楚楚地看见迟谕表情细微的变化,看见皱起的眉和复杂的眼,是失望了吗,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楼灼而不是他哥?


    确实。


    是该失望,毕竟迟谕爱的是他哥,他只是个替身,现在这个替身还变得不听话了,想时刻强调自己是自己了。


    他嫉妒可以待在迟谕身边的沈沉木,嫉妒被迟谕喜欢的楼思知。


    但除了让自己心里如火烧,他别无他法,无能为力。


    楼灼此刻真心实意地轻轻笑了一下,眸子里的情绪霎时消了,从不示弱的Alpha低下头,认真说着:“对不起。”


    他在为什么道歉?为过去说出口的恶语,还是为今天的欺骗?还是因为他不是楼思知而向迟谕道歉?


    或许都有,各自参半。


    omega没对他的那句“对不起”作出什么反应,只是继续淡淡地没什么情绪地问他:“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是还想要我的信息素?”


    提到信息素,楼灼的呼吸瞬间有些急促,像是被戳到痛处般地应激反应,他很快否决掉那后半句话:“不,我不是为了你的信息素来的。”


    迟谕看着他,靠在栏杆扶手上轻轻歪了下头,回房间后就松散下来的乌发搭在他的肩上,他动了动头,发丝便掩住了三分平平的唇角。


    Alpha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好像很真挚,迟谕第一次见楼灼那样热切的眸子,他在想,这样的眼神是不是和他当时站在楼底下为自己辩驳的时候一样像?


    什么模样都能做得出来,只是为了让对方不要心生厌恶,只是为了靠近。


    omega笑了,骤然的笑让对面的人一怔,迟谕用了见面以来最轻柔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像刺一般扎进楼灼的心脏。


    他扫了一眼楼灼上半身那件花衬衫,问他:“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穿着这身衣服,报着楼思知的名字来找我,是觉得当时说得那些话还不够,想假作他人追过来,哪一天玩够了再对我补两刀?还是你的白月光抛弃你了,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这个免费的信息素提取器更方便,想装作痛改前非的样子,让我继续对你死心塌地?”


    Alpha一字不落地细细听进去,他的眼眶像是红了,脑后的伤、后颈的腺体都在隐隐作痛,他垂下头摇了摇,湿透的衣服黏在他的身上,像是脚上套牢了枷锁,迈不出一步,楼灼低哑着声音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哥。”


    迟谕一怔,他还是学不会楼思知那信手拈来的当场作戏胡言乱语,谎言对他而言是负担。


    他也不知道楼思知到底在楼灼面前说了些什么,谎圆到什么地步,在此时,他只能顺着楼灼的话应下来所有。


    omega的神色乱了一瞬,见楼灼低着头没注意,才又开口,语气僵硬了些:“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Alpha顿了一下,迟谕的语气更冷了。


    他像是难以启齿般的,费力扯起自己的嘴角,有些苦涩地笑,这样的神情在他那张锋利薄情的脸上很违和,但他那双深黑的眸子看着迟谕,像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提问:“我和我哥很像,对吗?”


    迟谕没说话,于是楼灼当做了默认。


    Alpha握着行李箱的手松了松,手背上的青筋在昏暗的灯光下快速地跳着,如两月前omega在阳台上,举着酒杯说出的话一样,楼灼像是恳求般地低声开口:“能不能和以前一样,你把我当成他的替身,只要我待在你身边就好了。”


    他继续说着:“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


    “不能。”


    迟谕的回答来得很快,语气淡淡却很肯定,甚至楼灼还没来得及缓和自己的低气压情绪。


    Alpha的脸霎时白了,连薄唇都慢慢失了大半血色,他没想到omega会拒绝得这么快,就连他当时听取omega的建议后,也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几秒的出神后,楼灼的语速变得急切起来,像是迫不及待地向omega展示他的诚意,他问道:“为什么?我可以模仿的他的,我会和他更像的。”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楼灼剧烈不平的呼吸声,Alpha像是真的不解,眉深深拧着。


    但其实他只是在害怕,害怕无法再留下,害怕明天就被omega带着冰冷的神情赶走。


    迟谕什么都不缺,他所拥有的名和利,迟谕也有,omega不需要他的任何托举,他孑然一身,给出的喜欢迟谕不会稀罕,他在迟谕面前,唯一有价值的,只有这身皮囊。


    迟谕并不需要他,也并不爱他。


    从两人生活的城市离开的是迟谕,被抛弃的却是他。


    “你和他终究是两个人。”


    思绪混乱间,迟谕的话传入他的耳朵,那声音很轻,像是说着什么理所当然谁都能听懂的话。


    楼灼呼吸一滞,紧拧的眉头也没有气力般地松开了,他听得很清楚,也很明白迟谕的言外之意,他在迟谕心中不如楼思知,这是他一早知道的。


    但现在,好像因为他的过错连替身都不配去做了。


    就连他唯一抱有期许的这副皮囊都变得没什么价值了。


    Alpha的表情一下就变得灰败,失去所有的情绪般的,像加上黑白滤镜的油画。


    他和楼思知终究是两个人。


    楼灼缓缓在心底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心渐渐沉下来,理智逐渐回笼。


    他早该想到的,迟谕怎么还会愿意让他待在他身边,和他离那么近呢,omega的腺体就是他一口咬伤的。


    谁会放一只随时会发疯的恶犬在身边。


    他自然是难过的,但是难过并不能解决问题。


    失意的情绪被楼灼短暂地放下,他只垂下头躲避迟谕的眼神了一小会儿,甚至还没等迟谕观察完Alpha的细小动作,他就已经抬头又目光恳求地看向迟谕了。


    他语气很轻,和omega商量着:“那我怎样才可以留下,多住几天也可以,你说的我都会去做,只要能让我留下。”


    迟谕看向楼灼的视线一时间有些复杂难言,他霎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把牌子上的话搬出来搪塞着拒绝:“店里只接待omega和beta,你一个Alpha待在这儿算什么,要是哪天信息素溢出来引起混乱怎么办,我才不想惹这种麻烦。”


    “而且,”迟谕顿了一下,“如果你又发病怎么办,我不会给你任何的信息素安抚。”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Alpha像是已经想开口,但迟谕看见楼灼的嘴张了张又闭上,站在对面静静地听他把话都说完了,之前的时候,Alpha出于礼貌也很少会打断他讲话,但很少有这样,想说又生生闭上了嘴的时候。


    楼灼对迟谕笑了笑,他抚了抚自己后颈的腺体,那块皮肉往里缩了一圈,边上还有些火烧似的刺痛,但打进去的药剂已经完全起效了。


    他撒了半句谎:“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的腺体现在释放不出信息素了,我妈的研究所给我提供了初步研发出来的治疗药剂,可以完全抑制我的依赖症,副作用就是在药效持续期间失去信息素的产生。”


    Alpha像是有些踌躇,但最终还是说了:“所以我不会释放信息素,也不会再发病,为了以防万一,我带了很多抑制剂,还有……还有你当时送给我那瓶浓缩的提取液,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最后一句话楼灼说得磕磕绊绊,提起之前的事情,他总是有些懊恼的。


    迟谕久久没说话。


    楼灼便又自顾自地给omega作着保证:“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保证,这种涉及你利益和安全的事情我肯定不会骗你的,我不会释放信息素,我也不会再发病了。”


    Alpha句句话说得恳切,就留在迟谕耳边。


    但omega这么久没说话,其实并不是在思考楼灼是否可信,他是在想楼灼嘴里的那支药剂,两三个月就研究出来的东西,副作用真的只有失去信息素那么简单?


    他有些怀疑,但也不会再去问了,这是楼灼自己的选择。


    最根本的问题已经被Alpha先一步解决,迟谕此时也想不到什么拒绝Alpha的理由。


    唯一能说出口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不想楼灼留下。


    但是……


    迟谕颤了下鸦羽般的长睫,睫毛在他的眼下形成一片阴影,把琥珀般的瞳孔遮住了大半,他想起刚刚楼思知跟他发来的消息。


    “你不想看看我这个蠢弟弟能做到什么地步?不想看看他还能为了你做出什么事?不想看看他是一腔热血准备打持久战,还是只是一时兴起玩心大作?”


    “你在那地方也挺无聊的吧,天天画画不枯燥吗,只要你别那么心软,把他当个乐子看也能看很久了。”


    他光凭文字都能想象出楼思知那副完全无所谓的语调,他或许还没楼思知话里说的那么恶劣,把人当乐子看什么的,好像有点过分。


    活了二十多年一直安分守己的迟谕这样想,但他抿抿唇,其实他有点被楼思知说动了,他是有些想看看楼灼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情的。


    只要他不再对楼灼那么上心,无论是持久战还是一时兴起,对迟谕而言都只是一场或长或短的戏。


    他是戏中人,但只要够漠然,他也可以当旁观者。


    omega想得时间太久了,被晾在一旁的楼灼一颗心越来越沉,但迟谕却在期间颤了下睫毛,又抿了抿唇,Alpha便意识到迟谕在左右徘徊,在纠结思考。


    他看了一会儿,退了半步后弯下腰,左手握着扶梯的把手以免自己太靠前,偏着头以刚刚两人一模一样的距离去找迟谕的眼睛。


    在昏暗灯光下Alpha深黑色的眸子很亮,两双眸子对上的时候,迟谕怔了一下,他几乎要在楼灼的眼睛里看清楚自己。


    Alpha的嗓子很哑,语气轻轻的,掠过他耳边的时候让迟谕觉得那一小块皮肤都在发痒。


    楼灼说:“……求求你了。”


    第42章 .你刚刚说,你什么都能做。


    和楼灼的对视,让迟谕的瞳孔颤了一下,但借助于昏黄的灯,Alpha像是没发现似的,继续紧张地看着他。


    omega僵着身子,静静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丝毫没被楼灼的注视干扰一般,只是想和面前的人拉开距离。


    但其实迟谕只是刹那间脑袋有些短路,楼灼那张脸他总是难以抗拒,脑袋一片空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没想到,楼灼竟然能说出什么求求你了这种话。


    像是在向他求饶一样,像是他是楼灼什么需要祈求的人一样。


    omega往后退开的一瞬间,楼灼的眸子暗了暗,他眉眼敛住,嘴角难免被情绪压平,也直起腰离远了距离。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在原地站立,行李箱的拉杆把手又被他紧紧握住,看不清的阴影里指腹已经因为按压失去血液而发白。


    楼灼看着刚刚往后退了一步的迟谕,omega的眉头像是皱着的,散下的头发很松软,碎发被他夹在耳后,露出白皙漂亮的耳朵,耳后耳边的头发均是暗暗的黑色。


    他的挂耳染被染掉了。


    Alpha突然想。


    在那一秒,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几个画面。


    那是一个昏昏沉沉的房间,他自上而下地俯视着omega,迟谕的头发散了整个枕头,变浅的蓝色在迷迷茫茫的视线下很鲜艳,像晴天的湖水。


    omega的那双浅棕眸子也染上水色,氤氲着水雾衬得那双眼睛更光亮,泪珠挂落在长睫上,迟谕一眨眼就掉下来,顺着脸颊留下泪痕浸湿床单。


    楼灼看着被他拢在双臂之间的omega咬着自己的手背呜咽,他好像回答了迟谕的什么问题,迟谕的眼泪变得更多了。


    他因为omega的眼泪停下了所有动作,用指腹抹去、用吻沾去迟谕脸上的泪水,迟谕那张小巧的脸上病态地泛着红,眼尾潋滟,连着脖颈和耳垂,在Alpha面前绽开一片红。


    迟谕还在落泪,两人的距离被omega主动拉近了,亲吻落在楼灼的眉眼、鼻尖,他好像没有去吻迟谕的唇,而是偏过头,找到了omega的后颈。


    在牙尖再次刺入皮肉的那一刻,迟谕滚烫的唇擦过了他的耳廓,皮肤被蹭了两下缓缓发痒,omega好像说了什么,在无声的画面里,楼灼偏不过头,也听不到。


    他骤然意识到,这是那次发病他丢失了大半的记忆。


    “那你……”


    迟谕顿了顿,他本想再往后退一步,但抬眼时却发现两人直接的距离无意识间竟然已经离了那么远,从窗户缝隙吹过来的风也只能堪堪掠过两人的衣角。


    他把撤了半步的脚悄悄收回来,轻声说:“……就留下吧。”


    omega的声音落下,他以为楼灼会忙不迭地道谢,可能两人的距离又会因为Alpha欣喜的举动拉近,于是他也做好了往后退的准备。


    但是,话语落下后,寂静比他料想之中地要久得多。


    Alpha自然听见了,他第一时间就听见了。


    喜悦冲上神经顶端的时候,僵麻才是第一反应。


    薄唇张了又张,说不出话,吐不出字。


    最终楼灼只哑着嗓子,就着两人可以站下成年人的距离,慢慢地躬下身子半弯腰,道了声最简单的、最容易说出口而不哽咽的——“谢谢。”


    他在omega面前生出了害怕的情绪,他怕再做些什么,再说些什么,再靠近一毫厘,求来的机会就会被收回。


    于是什么都被压抑着,什么都被他囚在心底。


    不敢说,不能说。


    Alpha躬下的身子,让迟谕不得不垂眼去看向Alpha的发旋,被雨冲刷过的头顶头发一缕一缕绞着,原先来时做的发型已经乱作一团,不成样子。


    这么狼狈失去姿态的楼灼,却让迟谕平直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傻得出奇,omega突然这样觉得。


    见Alpha缓缓直起了身子,他才又开口:“虽然我答应你了可以留下,但是我并不接受你作为客人住在我的店里。”


    “你刚刚说,你什么都能做。”


    迟谕抬了抬漂亮的眼睛,看向楼灼,尾音上挑,是疑问的语气。


    在稍远些Alpha灼灼的目光和又勾起的浅笑里,他接着道:“除开三倍的房费之外,你每天至少要为店里为客人或者为我做一件事,每一天做的事情不能重复,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事情做了,就请在天黑之前离开。”


    迟谕说完了,并没有等待楼灼的回答,轻轻颔首后便直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他不需要去听答案,因为是楼灼自己亲自说的,他什么都能做。


    如果连自己说的话都无法兑现,那早些离开便理所应当。


    迟谕说完便走了,楼灼却在楼梯处待了很久,直到身上的衣服都被风吹得发冷发涩,半干半湿的衣服最是难受,将湿气一点点往他身子里传。


    但Alpha像是不怕冷似的,甚至往前迈了一步,脚步落在两间房门的正中心,离迟谕刚刚站过的位置近了一步。


    被强行压下去的失意情绪这时候才泛上来,一番又一番,屡次不停。


    他脑海里一遍遍自虐般地重复迟谕刚刚说过的话,想自己能付出的所有东西都被迟谕否认,想迟谕一遍又一遍地拒绝他。


    Alpha的眼眶是红的,眼白上泛着血丝,嘴角也在omega离开后落了下来。


    他每想一遍,便又肯定一遍。


    迟谕是不爱他的。


    即使证据凿凿,但Alpha心底总是存有一丝希冀。


    万一呢?


    万一是他理解错了?


    万一迟谕对他还有一点爱呢。


    每一个万一,都被迟谕否决,每一个猜测,都被omega的语言证实,把最后的火苗浇尽。


    此时的他连爱屋及乌都得不到了。


    最后得到答案的时候,楼灼是坦然的,因为证据凿凿,所以理所应当。


    走廊的声控灯因为许久的寂静也灭了,就剩他一个人站在黑暗里。


    迟谕没有给出他留下的期限,这场再见面的期限,由楼灼自己争取,能找到事做的每一天,他都能留下。


    但事情总有一天会被做完,那时候他不得不再离开,这段时间不会太长,完善的民宿里,能留给他的事情能有多少,拼拼凑凑不过短短一月。


    再能留下,不过就是靠迟谕的心软。


    楼灼偏了偏头把视线从迟谕的房门口挪开,他没有任何信心,迟谕之后会为他心软,会喜欢上他,会爱上他,哪怕是最初的那些爱屋及乌。


    毕竟他说过那些话,毕竟他做过那些事。


    记忆、伤痕,都不作假。


    得不到爱这件事,比心想事成更容易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晚楼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的场所从楼氏迟谕的办公室延续到两人住的家里,旁观者的视角让他清晰地看见他和迟谕脸上的眉眼神情。


    梦醒的时候堪堪天光乍现,楼灼没再睡过去,他又在脑袋里,把那次发病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再看了一遍。


    除开最后几个画面不甚清晰,其他的画面里,他都能看见自己和omega脸上的笑,接吻着、拥抱着笑,就连回家的时候,坐在车上,神态也那么放松,一点都不显病态。


    他甚至有点舍不得回忆的结束,再回到咎由自取的现实。


    不过,梦醒后,楼灼又一次肯定。


    他再次喜欢上迟谕的时间点,在发病之前。


    是不被信息素裹挟的,不因为病发的,最简单的那种喜欢。


    即使被人冒名顶替了,也会喜欢第二次的喜欢。


    这样的喜欢,足以让他把所有的负面情绪独自消化,再在明天笑着去讨好他喜欢的人。


    去祈求一点目光。


    *


    那晚睡觉之前,迟谕盯着自己的左掌心看了很久。


    他回房后洗了头发,见完楼灼之后他摸了摸自己耳后的头发,今天的一切都稀松平常,楼灼刚刚也没有碰到他,omega却总觉得有种莫名不适应的感觉在蔓延。


    他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才在混沌中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自从来到L国之后,他洗头发的时候,再也不会因为左手伸进发丝而扯到头发疼痛了。


    那枚戴在他左手上勾连头发的戒指已经被他取下,给他带来疼痛的罪魁祸首被他遗留在了很远的地方。


    *


    隔日迟谕起得很晚,自从不用上班之后,他又恢复了自己的生物钟,每天只吃两顿饭,早上醒了喝杯水就等着吃午餐。


    不过L国的饭菜让迟谕有些不敢恭维,先前来的几天他还想着入乡随俗吃了几顿,在第三天不碰酸辣的时候迟谕终究还是放弃了尝试,联系了城内的中餐厅,每天按时送餐来。


    期间他和沈沉木尝试了做饭,但一个基本没回过国的中国人和一个只会煮粥的少爷,结果可想而知。


    虽然定了中餐,但终究不是国内,中餐厅的口味也偏清淡,迟谕这两天已经在思索要不要真的把家里的阿姨接过来。


    在床上想了一半,迟谕有些饿了,暂且放下了心思先去洗漱。


    等洗漱完,omega下楼的时候,恰好看见楼灼和沈沉木两人正对峙着,一个Alpha一个beta各站吧台的一侧,楼灼站在外侧手里提着个透明袋子,沈沉木站在内侧正缓缓擦拭着手里的玻璃杯,两相对视,在迟谕下楼发出响声的那一刻两双眼睛的视线全都转到了迟谕身上。


    omega不解地歪了下头,还没发问沈沉木就已经开口,语气很不善:“哥,这人偏说要进厨房做什么菜,我怕他把厨房炸了没放他进。”


    “嘶,”楼灼听这个beta这一句话倒是听笑了,“我还没进去呢,你怎么空口造谣我会炸厨房。”


    Alpha说完了又看向迟谕,带着笑眉眼也弯着,轻声解释道:“我去买了菜,我真的会做菜,不是乱说的,今天我做顿午餐可以吗?”


    迟谕看了楼灼一眼,虽然他也不知道Alpha到底会不会做菜,但是再差也不能比当地的菜更难吃了。


    omega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自顾自走到一边去给自己倒温水,没再看旁边那两个人。


    “你一个Alpha为什么会做饭?”沈沉木放楼灼进来,还在忿忿不平。


    “不会做饭的Alpha娶不到好老婆,”楼灼一边提着手里的东西进厨房一边说,被应允进了厨房他心情很好,也有闲暇和沈沉木说两句话互怼,“抓住一个人就先要抓住他的胃,你没听过吗?”


    沈沉木只撇了撇嘴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在旁边喝温水的迟谕倒是笑了一声。


    笑声还没落地,楼灼先僵住了自己的唇角。


    在A市的时候,Alpha可从没亲手做过饭。


    什么抓住一个人就先要抓住他的胃,在这时候听着倒是有些讽刺了——


    连更三天,下周恢复正常更新时间。


    快忙完了。


    第43章 .他可以天天做。


    楼灼说的话不假,他的确会做饭,而且味道很正很好吃,甚至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其他,桌上有几道菜是之前在A市时候别墅的阿姨最会做的几道菜,也是迟谕最喜欢吃的几道菜。


    omega喜欢吃鱼,但不喜欢挑刺,于是阿姨每次煎鱼都是买的没有小刺的鱼,但这种鱼在L国可不好买。


    迟谕看着楼灼端出来的颜色金黄好看的煎鱼,在吃与不吃之间选择了前者,虽然吃的过程中可能会有些麻烦,但他认为挑刺还是比吃清淡的竹笋炒肉好一些的。


    他算不上特别挑食,只不吃葱姜蒜不吃香菜不吃苦瓜不吃茄子,餐桌上没有苦瓜茄子还算得上正常,可每一道菜都没有香菜和葱就有些奇怪了,姜蒜更是切的大块,像是避免人夹到吃掉。


    沈沉木见Alpha真的把菜一道菜一道菜地端出来,已经从原来的不屑一顾变成了正襟危坐,毕竟在厨房炒菜的味道真的很香。


    但看Alpha不爽的beta还没被饭的香味收买,谁知道闻起来不错吃起来又如何,而且,沈沉木望着摆在他面前的鸡翅玉米煲,即使卖相很好,但他还是狐疑地看了楼灼一眼。


    “你竟然……”寸头青年微微睁大了眼有些震惊,“做烧鸡翅不放葱花!?”


    他的养母在世的时候最会做鸡翅,葱花放上后更是香,最后摆盘的时候撒上了也很好看。


    beta从被收养到独自生活,只吃过养母做的中餐,在他的认知里,烧了鸡翅是一定要放葱花的,不然一定不香。


    沈沉木问出口后甚至有些微妙的桀骜,果然这个Alpha厨艺不精,表面功夫罢了。


    楼灼把碗筷放到桌上,闻言瞥了沈沉木一眼,视线淡淡很平静,倒是让发问到的沈沉木心虚了一秒,难道他们做菜不放葱花的吗?


    他们不喜欢葱花的那种香?


    Alpha挪了视线看了一眼已经拿起筷子的迟谕便收回了目光,一边解围裙的带子一边随口回了:“放了,入味了端过来前我把葱花挑出来了。”


    刚把鱼肉夹到碗里的迟谕闻言手腕一顿,鱼肉就这么直直地掉进碗里,将饭粒也染上金黄色。


    他重新夹起,往嘴里喂着准备慢慢抿鱼肉里的刺。


    桌上试探着咬了一口鸡翅的沈沉木还不甘地问着:“挑出来干嘛啊,你们那边摆盘讲究什么配料都没有吗?”


    楼灼做完了饭倒是不饿,见迟谕夹了鱼他也就夹了块边角些的鱼肉,听着沈沉木的话后迟疑了一下,最后说道:“我不喜欢吃葱,不先挑出来吃的时候太麻烦了。”


    “哦。”beta把鸡翅肉吃得干净,又夹了块玉米,咬下后是一口香甜,他语气好了不少,但依然对楼灼没什么好词地评价他,“金贵。”


    迟谕品着唇齿间的鱼,没有对楼灼的回答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的冷淡,Alpha也不敢说些会体现两人关系曾经匪浅的话来,便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楼灼作为楼家的少爷,还是Alpha,倒是很是不挑食,这件事是迟谕在别墅阿姨嘴里知道的,请来楼家做饭的阿姨当然知道主人家的喜好。


    而对楼灼口味的吩咐,阿姨说除开内脏之外,什么都能做,酸甜苦辣,楼灼对口腹欲这方面说不上挑剔。


    但楼灼回家吃饭的次数一个月也没有五次,后来迟谕便会主动跟阿姨说他想吃些什么菜,也会嘱咐阿姨少放别放葱姜蒜香菜。


    楼灼大概也是从阿姨口中知道的他的口味,菜都做的偏辣,而不喜欢吃葱的人,也是他。


    所以,某些方面来说,他才是沈沉木口中金贵的那个人。


    难怪这道鸡翅玉米煲刚刚隔了些时间才端上来。


    迟谕想着,恍惚间才发现自己已经捋完了鱼肉中的刺,白瓷盘上只有几根大刺,一大块鱼肉都被他吃完了,一根小刺都没有。


    他那双棕黑色漂亮的眸子闪过一秒的迷茫,舌尖的辛辣已经递到了神经。


    抬眼时,恰好对上Alpha带笑的一双惑人眼,围裙就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再次垂下眼时,omega心中泛起了些奇怪的涟漪,但他面上不显,没说些什么,手倒是很实诚地夹了很多菜。


    看来从A市找阿姨来的念头可以先放一放了。


    在最后一口饭咽下的时候,他这样想,却又在放下碗筷的时候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Alpha早就吃完了,此时见迟谕放下了碗筷,他就已经站起身,把omega面前的碗筷一起收了往厨房里走。


    迟谕看着楼灼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已经默认着楼灼会在以后常常做饭,但是,他不会主动要求楼灼做饭,毕竟说出口的请求便像他欠了Alpha些什么。


    但如果他不说,楼灼真的会常常做饭吗?


    一件事只能抵一天,不能重复,这是他说的。


    Alpha若是只为了留下,便没有任何理由去做第二顿饭,楼灼的更多时间应该耗费在寻找新的事情去做,而不会做一顿又一顿饭。


    他真是被一顿好吃的饭冲昏了头。


    楼灼怎么可能会屈尊降贵地用他那双弹指间几千万的手,天天在他这算不上高大上的厨房里做饭。


    油烟味、调料味,哪种都不像是Alpha愿意长时间共处的味道。


    一顿饭结束,楼灼把桌上收完了去厨房收拾残局,沈沉木趴在吧台上看今天的民宿经营情况,看似认真,但敛了一半的眼睛昏昏沉沉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迟谕则没待在别墅里,而是拿着前两天没看完的一本英译小说走到了别墅外的小花园里,躺回雨棚下自己的柔软躺椅里。


    昨天下了雨,早上的太阳把水都晒干了,今天是个大晴天,omega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衫不冷不热,躺着正舒服。


    他昨天采风了,今天没什么工作的欲望,反正也不急在这一天,手上这本书很薄,按道理很快就能看完,实际上他也只差一个结局就能看完了。


    但是文字晦涩,午后的风吹得很舒服,迟谕看着看着,清晰的思绪已经揉作一团,困意袭来,他把书往脸上一搭,准备小憩一会儿。


    恍惚间,刚要睡着的时候头顶上的木质推拉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迟谕动了动,书便顺着他的脖颈下滑,尾部顶在他的胸口,还挡着他的小半张脸,只露出挺立的鼻梁山根以及那双长睫微颤的眼睛。


    楼灼刚把厨房收拾好,他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买了一盆花,买了一盆还没开花的蝴蝶兰,老板说是比较好养活的花,他觉得挺适合自己。


    Alpha回来时候没来得及安置好就进厨房做饭了,此时才想起来要把花放到窗户外面。


    但他没想到,这么几扇窗,他恰好就开了离迟谕最近的那一扇。


    已经推开窗户刚要放下花的手一僵,但他没停下动作,依然把花摆在迟谕椅子扶手边的台子上。


    迟谕没说什么,连余光都没给一个,omega把手上的书挡到脸上准备继续睡。


    Alpha没走,他知道。


    因为那抹视线即使隔着书页存在感还是太强了,楼灼还在看他。


    静了一会儿,他听见楼灼说:“在A市的时候太忙,回国了这一年我就下过两次厨,一次是刚回国的时候做给我爸妈吃,一次就是刚刚做给你吃。”


    “厨艺是在F国的时候学的,F国的饭也很难吃,”楼灼没去提别人的名字,只说,“在今天之前,我的每一次下厨都是为了我自己,但今天,的确是为了你。”


    Alpha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来的时候我就想,你肯定吃不惯这里的菜。”


    他又沉默了很久,撑着木质窗户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麻,在午后轻轻的风里,Alpha轻柔的声音像被风荡着一般,轻轻剐蹭过迟谕的耳廓,徐徐发痒。


    “之后我天天做饭给你吃,好不好?”楼灼问。


    让我抓住一些好不好。


    omega没说话,楼灼等了一会儿,觉得迟谕大概是睡着了,也可能就是不想理他。


    不过哪种都无所谓,毕竟他也没想可以得到什么答案。


    比起没有回答,至少不是否认。


    他缓缓直了直腰腹,轻轻松下自己抓着木窗户的手,准备把窗户安静地放下去然后找找明天有没有活干。


    但在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窗户的时候,在寂静时候听得清楚的心跳停滞了一秒。


    omega开口,声音在书后有些闷,他淡淡道:“一样的方法只能用一次,你天天做我也不会让你在这多住一天。”


    楼灼站在原地听了,他隔着窗棂点头,又回答:“好,如果有什么想吃的提前告诉我,晚上炖海带汤好吗?”


    迟谕没再回了,这次像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声缓缓。


    楼灼把窗户关上了,在这地方站了许久,直到手上的僵麻也缓缓散了。


    他忍不住笑,迟谕的意思不就是,他可以天天做吗?——


    关于厨艺方面全部是作者编造。


    第44章 .他果然还是更想留下啊。


    厨房成为摆设很久的围裙变成了楼灼的战袍,他成为了别墅里的御用厨师,Alpha一边学一边做,每周七天的菜都能不重样。


    在第二周他出门采买的时候带回了一块小黑板,和写着“本店只接待omega和beta,Alpha谢绝入内”的黑板如出一辙,不过尺寸要小些,挂在厨房门上也不碍事。


    迟谕还是不太愿意和他说话,他问三句omega能回一句就够给面子了,更不可能主动跟他说话,对话最多的还是在餐桌上,omega放下碗后会说一句晚上想吃什么、明天想吃什么,也不听楼灼答应没有、能不能做,就径自离开了。


    楼灼自然会按迟谕的喜好去做,但他在想omega会不会因为不想和他说话,所以减少了自己点菜的次数。


    所以他买回了一块黑板,在那天吃完午餐的时候对omega说:“我买了一块黑板,放了笔,你想吃什么就写在上面,我做。”


    迟谕离开餐桌的步子顿了一下,他扫了一眼那块小黑板,没说好与不好,和平时那样直接离开了。


    楼灼的呼吸凝了一秒,但下一瞬就恢复正常,接着收拾桌面,迟谕的拒绝与不理睬,他已经近乎习惯了。


    不过等那天下午他修缮好小花园的栅栏回来的时候,却见小黑板上已经落下笔迹有力,尾风漂亮的几个字——糖醋小排。


    Alpha空了大半的心像是飘入了云彩,轻盈盈的,满溢出来的,不过四个字他就已然满足。


    日子一天天过,黑板上的字逐渐变得越来越多,从只指定一道菜,到后来的三菜一汤都写得明明白白。


    第十天的时候,楼灼又买了一个烤箱回来,开始尝试着做些午后甜点,做菜他很擅长,但甜点倒还真的是第一次接触,不过厨艺这东西一通百通,等折腾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烤出又香又不腻的蛋挞了。


    甜点这方面还不足以让迟谕随意点餐,于是他开始让omega在黑板上做选择题。


    写上下午茶的三个选项供迟谕选择。


    迟谕会在他更想吃的上面打勾,有时候也会在小黑板上写上几个字告知楼灼今天下午他会出门,不用特意做。


    不过楼灼倒是已经习惯在做完事之后就在厨房里钻研这钻研那,迟谕不在的时候,东西就全进了沈沉木或者二楼住着的那圈住客的肚子里。


    时间长了,就连民宿里最宅的一位beta女士也知道民宿里来了一位“甜品师”,更有活泼的姑娘在下午回民宿的时候会直接趴在吧台上问沈沉木:“帅哥,今天有小蛋糕吃吗?”


    楼灼住在民宿里的事情在第一天就已经告知了民宿的住客们,民宿里有一位Alpha,beta和omega们即使心有不安,但出于对迟谕的信任还是在表明知晓后没有退房接着住下。


    等时间落到小一个月的现在,常住的客人也已经认识了楼灼,短暂几次接触后也放下心来,后来知晓这位Alpha和老板一样来自A市之后,长着外国面孔的beta和omega也都和楼灼搭过讪,平心而论,Alpha的一张脸的确很蛊惑人。


    *


    楼灼算得上一个有计划的人,他会在前一日确定好第二天的所有事项,以确定所有的事情都有着落,都能顺利进行。


    他会在前一天做完事情之后就开始寻找第二天可以做的事情,确定数次,以保证自己每一天都能顺利留下。


    第一周,他将所有老旧窗户的螺丝和契合口都检查了一遍,提前买回白漆将有了污渍的角落墙面修补好,把放在室内的所有花盆都重新换了土除了枯叶,擦拭了小巧酒柜里的所有酒杯和酒瓶……甚至在最后一天偶遇了一位下楼求助的住客,帮他简单地换了个灯泡,省下了一件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事情。


    第八天的时候,当天楼灼在修缮花园里的栅栏,建好没多久,只是有些地方底部松动了些,算得上一个枯燥但不累的活。


    不过很巧,那天迟谕没出去采风也没在室内画画,而是搬着自己的画板,就坐在花园里,在雨棚底下拿着只铅笔随手勾动着。


    Alpha在迟谕眼皮子底下未免紧张,哪怕他很清楚迟谕并不会多加关注他,他忐忑的慢慢修缮栅栏,期间沈沉木过来送了杯咖啡。


    楼灼见beta走了,就着蹲立的姿势,在omega的不远处,轻声问迟谕:“那个beta是你聘请的员工吗?”


    迟谕刚抿了口冰咖,闻言把目光也落在Alpha身上,楼灼或许不知道,他的头顶还沾着花草的残骸,此时这样蹲着倒有种贵族人装穷苦人的滑稽感,很违和,迟谕始终觉得,不止现在。


    他回眼,轻声说,但并没有给楼灼答案:“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omega放下杯子,继续抓起了铅笔:“他是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楼灼摸摸鼻子,被拒绝是意料之中,他只回应了两声便也停了,不知道也没关系,没关系的。


    一个刚成年的beta而已,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他对自己说着。


    栅栏很长,也可能是因为楼灼想待在迟谕身边久一会儿,等修缮完最后一块木头的时候太阳已经在头上落下了阴影,Alpha站起身,缓了缓自己僵麻的脚。


    他纠结了一会儿,没再去打扰迟谕,准备直接去厨房了。


    但是omega恰好也在此时收拾起画具,于是楼灼又在原地站定,直到迟谕侧拿起了画板,omega从他身边掠过,他听见有人说——


    “之前在这捡的一个小孩,看他可怜。”


    Alpha霎时怔愣住了,愣了一秒才大迈步跟上去,和迟谕错着半个身位离了些距离,慌忙问道:“小孩?”


    迟谕没看他,视线都没挪,在进门之前才顿住脚,点了下头:“嗯,小孩。”


    剩下接近三周的时间都是在做菜、做事、做甜点之中度过,他和迟谕的关系,好像和第一天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时间越来越长,他做事的范围也从别墅里逐渐扩大到别墅外,雨棚、花田,以及进来时候有些年久的大门。


    半月有余,这地方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他翻过,去找自己能做的事情,即使这栋别墅根基老旧,但经过翻修加固,绝大多数的细节都被装修完善,只留下因为短暂的经营留下痕迹的地方可以让他去做,甚至有些事情看起来更像是吹毛求疵,但楼灼也没有办法了。


    他已经快找不到地方可以让自己去付出价值了,他要找不到事情做了,他快留不下来了。


    在留下的第二十六天,他找到了别墅的电箱,L国还用的是老式的电闸,或许是因为每逢下雨都需要重推,电闸的开关也变得卡顿,楼灼在对着电闸研究了许久,最终定下了明天来更换刀闸,虽然看起来还能用,但这已经是他找遍了才勉强找到的活了。


    走回别墅的时候楼灼都有些叹气,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是不是终有一天要把瓷砖都掀起来重新装修。


    最初时候,迟谕还会派沈沉木看看他每天做了什么,但现在每天做了什么事,可能只有楼灼自己知道。


    即使他什么都没做,只在外面晃荡多些时间,可能也可以蒙混过关。


    Alpha去卫生间把手上染上的污渍洗了洗,侧颊也沾了些黑灰色,是在找电箱的时候到处乱转蹭上的,有些狼狈。


    但即使楼灼有些狼狈,他想他也不会去作假的。


    即使不能在这地方住了,他也能少睡些时间,在别的地方住下,每天开车之后步行过来,继续给迟谕做饭。


    楼灼出了卫生间的门,恰好看见omega背着画板回来,他打了声招呼,迟谕只对他颔首,然后把画放到吧台里侧就上楼了,omega最近好像一直在画画,而且据他的观察,很可能是在画同一幅画,画纸背面的褶皱都没变过,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应该也是对迟谕很重要的东西的,毕竟画了这么久。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到厨房开始做菜。


    刀尖碰在粘板上有节奏的轻响,叩在脉搏神经上。


    他想,他果然还是更想留下啊。


    接连吃了十几天的甜点,就连沈沉木也不免得对楼灼有些改观,吃人手短,beta对着楼灼也没了那么多的臭脸,他瞥见迟谕的身影消失了后便颇为感慨地问楼灼:“你天天做菜做甜点的,哥还不怎么理你,你不生气啊,不觉得累吗?”


    楼灼还在看手机里的菜谱,闻言就那么背对台面斜靠着站立,单手撑在台子上,漫不经心的站姿,认真做事的时候Alpha的眉眼淡淡不分喜怒,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唬人,就连随意看向沈沉木的时候,那平静的眸子也像是带着审视般的。


    相处了这么久,beta已经不会被Alpha这眼神吓到了,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看着楼灼又收回了目光,Alpha盯着手里的屏幕,回答他:“待在他身边就很好了,看得见他就很好了,开心还来不及,累什么。”


    换作第一天来民宿的楼灼,他肯定不会这样回答沈沉木,见到沈沉木的第一眼,他便把他当做情敌对待了。


    beta有点听不懂,他看得出来Alpha和omega之间有故事,但他也问不出来,不如抛之脑后了,也转过身,闷着头往厨房里喊:“明天我要吃紫薯派!”


    楼灼的表情变了变,最终薄唇勾了勾摇了摇头,他现在也只把沈沉木当小孩看了,明天做个紫薯派给小孩吃也行。


    但隔天沈沉木没吃到他想吃的紫薯派。


    甚至那日的晚餐,beta在之后回忆起来,都在想Alpha到底放了多少盐——


    下章周六呀,晚安。


    第45章 .楼灼……是认真的吗?


    楼灼留下的第二十七天又是个下雨日,早上的时候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雨水敲在雨棚上营造起白噪音,不冷不热的天气,太好入眠。


    一旦下起雨,外面的路道就不太适合出门,不过幸好,昨天看完天气预报之后楼灼特地买好了两天的食材放在了冰箱里,因为买好了食材,隔天楼灼也晚起了一会儿,伸了伸懒腰就往厨房走。


    他把排骨拿出来解冻,切完了配菜就出了厨房想喝两口水坐会儿。


    刚一坐下,便正好看见沈沉木撑着伞进来,在门口和一个中年男人对话,那男人手里还提着个工具箱。


    无由来的,楼灼心瞬间慌了一下。


    男人和beta说了两句就走了,沈沉木在门口收好伞进来,见楼灼放下杯子看向他,感觉莫名其妙,回看了两眼。


    楼灼开口问:“刚刚那个人来干什么?”


    沈沉木回了自己的吧台,絮絮叨叨地把前因后果全说了回着:“来修刀闸的,迟哥昨天跟我说今天要下雨,上次推的时候就不好使了,怕今天直接报废推不上去,赶紧找人上午来修了。”


    ……修刀闸?


    楼灼愣着低声重复了一遍。


    beta说完就又开始擦杯子,下雨天客人都不出房间,等会大概就会电话点些喝的再要些速食,他得准备一下。


    他擦完了两个,才觉得室内好像有点安静地过分了。


    沈沉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偷偷摸摸,悄悄瞄了一眼Alpha,那人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握着水杯的手隐隐发白。


    楼灼有些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蒙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外面看看,杯子被他轻轻推了一下立在桌子中央。


    他拿起伞,匆忙地穿了穿鞋,绕着别墅往后面跑。


    雨水落在伞面上滴滴答答,像倒计时一样不停地响,Alpha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他打开电闸,入目的便是全新的刀闸,和他准备好的一模一样。


    他昨天准备好的东西全部派不上用场了,他也需要重新再找一件事情去做。


    意识到的那一刻,像被一道灰姑娘离开舞会的钟声一下把他打得愣在原地似的,他被风雨吹了许久。


    回到别墅的时候,迟谕恰好下来了。


    见着Alpha正绷着一张脸收伞,他有些疑惑地多瞥了两眼,迟谕许久没见着楼灼这幅表情了。


    但楼灼没说什么,只是进了厨房,不过几秒就传来了菜刀砍排骨的声音。


    迟谕照常倒了杯温水喝,坐了一会儿,刚送完饮品的沈沉木也下了楼,抱着托盘站在omega椅子旁边,手指了指厨房,有些小声地对迟谕说:“迟哥,我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


    迟谕抿着水,没去问楼灼怎么不对劲,只轻轻应了一声。


    沈沉木见迟谕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便止住了嘴,回了自己的吧台。


    往常吃完了饭几个人都会在大厅里坐一会儿,今天也一样。


    不一样的只有楼灼。


    他收拾完餐桌,没像之前那样继续待在厨房里钻研有的没的,而是有些焦躁地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雨已经越下越大了,不像骤雨,倒像是一直下不停的暴雨,他等了又等,还是想举着伞出门。


    他刚要走,房里两个人都开口了。


    沈沉木半趴在吧台上,懒洋洋地问他:“今天有没有紫薯派啊?”


    迟谕吃完饭后一直坐在旁边看书,此时书关上了,omega淡淡地看着他:“你要去哪?”


    如果是平时,楼灼不知道会因为迟谕这句关心开心成什么样,但在这时候,即将离开的警钟在他脑袋边上一道道地敲,让他就连勾起的唇角都僵得不行。


    他先回了迟谕:“我……就出去看看,不走太远。”


    又对沈沉木摇头:“今天……今天有点意外,食材我买了,改天一定做。”


    beta“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迟谕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怀疑。


    不走太远不就是在别墅外面走吗?


    大雨天,花园小道上全是水和泥,现在这个雨连站在外面的雨棚底下都会沾上斜飞的溅起的雨,下暴雨雨幕把外面遮了大半,有什么好看的?


    到底是要去干什么,迟谕蹙了下眉,楼灼在瞒着他。


    好讨厌。


    他这样想着,但也只是站起身,把书拿在了手上,留下了句话就上楼了:“出去沾上泥和雨了不许进来,我昨天亲手拖的地。”


    楼灼在门口举着伞站了一会儿,还是没先出门,把室内又搜刮了一遍。


    很不巧,昨天迟谕把别墅内扫视整理了一遍,加上过去十几天他都是干的室内的活,找了又找,实在找不到算得上能称得上“事情”的活。


    今天晚上迟谕写在小黑板上的菜是之前做过许多次的鱼,楼灼总对这道菜很上心,会提前很久就配菜准备。


    楼灼在窗前犹豫了一下,在去室外和去备菜这件事上,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只不过一顿菜做的心慌,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着,只能完全凭着机械记忆去处理放置。


    他一会儿在想等会是不是就要被赶出去,一会儿又想迟谕不会那么狠心,他大概明天早上才会被赶走,过一会儿了又记起迟谕说的是让他自觉离开,于是又开始在踌躇能不能耍赖一天,或者明天天晴了去处理外面暴雨后的残骸当两件事干。


    好多好多想法都溢出来,一刻不消地想。


    等楼灼的鱼下了锅,他看了一眼时钟,才发现已经是六点多了。


    这段日子三人基本都是七点准时吃晚餐。


    今天什么都没做的危机感一直悬在楼灼头顶,让他握住锅铲的手都间歇地有些颤抖。


    一顿饭磕磕绊绊地做完,端上餐桌的时候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扒了两颗白米饭在嘴里,如同嚼蜡。


    迟谕今天突然想喝点东西,没动筷子,先拿着杯子去了吧台。


    他把柜门打开,还没来得及撬开瓶盖,就听沈沉木呸呸两声,苦着脸吐了些什么在空盘上,有些抱怨地对楼灼说:“你今天怎么了啊到底,糖都当成盐来放了,腻得人嘴麻,太难吃了。”


    楼灼一怔,才想起来因为要做紫薯派,他昨天把糖从柜子里拿出来摆在了盐旁边,应该是自己机械运作的时候拿错了。


    他说了两声抱歉,起身想把那盘鱼端走的时候,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了迟谕。


    迟谕站在吧台里举着杯子,闻言看了看两人,楼灼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想起上午沈沉木就说楼灼不太对劲,他皱了皱眉,还是多问了一句,话里没带主语,说是在问谁都可以:“怎么了?”


    沈沉木已经嘟嘟囔囔把煎鱼甜得发腻的事情跟迟谕说了。


    楼灼等beta说完,才张了张嘴,他迟疑着,要不要把今天的难处告诉迟谕,让omega为他宽限宽限。


    在他挤出一个音节的那刻,窗外“轰隆——”一声,暴雨更大了。


    与此同时,室内的光也熄了,只留下几缕残存的日光,费劲地让两人对视上。


    在沉默里,沈沉木举着筷子颤悠悠地问:“……停电了?”


    迟疑挪开和楼灼对上的眼,垂头先给客人们发了几条简短的消息,一边回着:“嗯,我先问问客人意见,如果不急就明天再请人来修,现在雨太大了。”


    像是老旧的时钟,摆针摇了三个来回楼灼才回过神。


    黑暗里,垂在腿边的手颤着抖着,脑袋转过来的刹那,他霎时急冲冲地抓起自己昨日就放在门口的工具箱往后院里跑,在黑暗里对里面喊着:“我去修!”


    迟谕握着手机的手凝住了,他抬眼看向被Alpha掩着的门,门口有挡着的平台,雨吹不进来。


    但是。


    他有些迟钝地像敲键盘似的把一句话打在心底。


    楼灼,是不是没有打伞。


    灯修好的很快,短短七八分钟,室内就亮起了光。


    迟谕盯了几秒亮起的灯泡,才低头回了几条消息,等他听见门口的声响抬头时,楼灼已经站在室内的地毯上了。


    大概是外面的环境实在糟糕,Alpha整个人已经不成样子,衣服头发被淋了个遍,头顶的碎发上甚至沾着被挂上后又淋湿的蜘蛛网,他站在地毯上像是给自己沥水。


    好狼狈。


    迟谕这样觉得,但Alpha好像不觉得。


    他从外面走进来,明明整个人形象那么糟糕,身上头上还在不停地滴水,水珠搭在睫毛上,要擦了又擦才能睁开眼。


    但楼灼慢慢地在地毯上蹭着自己鞋上的水和泥,往外面拧了拧身上的水,确认没滴了,才转过头,弯了弯眉眼,笑着但又小心翼翼地说:“是保险丝烧断了,我换好了新的。”


    他轻得不能再轻地问“我还能再住一天吗?”


    这时候似乎只需要说前两句话就够了,后一句话好像有些多余。


    但楼灼下意识地便问出来了,他想问的,想知道的,也只有这一个问题而已。


    明天,他还能不能待在迟谕的身边。


    迟谕第一时间没回答,他霎时便知晓了今天为什么楼灼会这样反常。


    他知道事情总会做完的这个道理,就像他坚信楼灼一定会离开一样。


    他站在原地轻轻攥了攥自己的拳头,那双浅棕黑色的眸子像是被莫名情绪填满,店里的灯光已经亮起来,印在他的瞳孔里让omega的神色带上迷茫。


    从楼灼来到这里开始,迟谕除了让楼灼一天做一件事之外,没再向楼灼索求任何,所有的事情都是楼灼自愿的,就连每天做一件事,也并不是强迫的,楼灼有选择,他可以不做,然后离开。


    迟谕给足了楼灼选择,因为他从不相信楼灼会坚持多久。


    他从不亏欠任何人,不想亏欠任何人,更何况是楼灼。


    他怕他向楼灼要求一些事情,等Alpha兴趣劲儿过了之后,又会以此为把柄嘲笑他,再对他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为了他的信息素也好,因为谢槐不爱他回头也好,以前他在楼灼心里站不到第一位,现在他也并不相信Alpha会突然峰回路转,抛弃一切似地来挽回他。


    他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楼灼是认真的。


    直到现在。


    事情发生地很快,短短不到十分钟,Alpha便淋着暴雨去把电闸修好。


    电闸的那个小角落只有很小的一个平台挡雨,大抵只能堪堪挡住楼灼的小臂和电闸,大半个身子和脑袋都被雨冲刷着。


    Alpha的衣服和身上没有一片完好,被暴雨冲刷后,任何事情都会变得一团糟,任何人的心情都会变得糟糕。


    只有楼灼。


    在这个时候还能笑着看向他,告诉他,第一时间询问他。


    “能不能再住一天?”


    男人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小心翼翼和试探。


    像是如果迟谕真的说不能,他也不能为自己辩驳什么,只能更加狼狈地离开。


    即使他真的做了很多事。


    他慌慌张张了一个下午,连自己最擅长的菜都做得一团糟,切菜的间隙都不忘看看窗外雨停了没有,能不能去外面看看有什么活干。


    迟谕甚至在想下午他阻止楼灼的话有没有用,Alpha是不是还是出门在外面待一个下午,就着一把雨伞又翻遍别墅的角落。


    雨一直在下,此刻也没停。


    Alpha带进来的雨水气味潮湿,或许是临海,L国的雨水气味实在闷沉难闻,都让迟谕偏过脸皱了皱鼻尖。


    他向楼灼“嗯”了一声,充作对他问题的回答,便转过身回了座位。


    omega在楼灼反应过来前夹了块刚刚沈沉木说甜的鱼肉,果然,一入口就甜腻地让人想反胃干呕。


    放了好多好多糖。


    迟谕想,但他没吐出来,因为礼节吗,他不知道,他小口吞着,把一整块鱼肉都吃掉。


    太难吃了,他想。


    难吃到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


    Alpha随手扯了块毛巾擦了擦头发就赶忙来端桌上的菜,一边端走一边跟两人道歉,进了厨房才有些懊恼地探出头问迟谕:“煮碗面将就吃行吗,没多的食材了,只能加两个鸡蛋。”


    沈沉木还在喝水,听到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迟谕还坐着,他又“嗯”了一声,过了几秒才盯着厨房里的人要求道:“我要溏心蛋。”


    楼灼愣了一下,继而又弯了弯眸子说:“好。”


    烧水要几分钟的时间,Alpha抽空上楼换了身衣服下来,在他上楼后,迟谕才把视线挪到门口刚刚楼灼站立过的地方,地毯湿了一大块,楼灼的那双价值不菲的鞋看着也像是报废的样子。


    这个雨天,牺牲报废的东西好像太多了。


    热腾腾的面端上来,迟谕埋下头,热气铺上眼眶,他顾不上那一秒的滚烫,咬了一口鸡蛋。


    嚼了好多下才堪堪吞下去,像是压抑呼吸似的慢吞吞地吃着。


    直到一碗面见了底,Alpha又把他眼前的碗筷收走,他的目光在楼灼的小臂上停留了一下。


    他才慢半拍地想,楼灼……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想要待在他身边——


    有点长,写太慢了抱歉。


    现在追妻进度大概四分之一吧可能。


    第46章 .追求者吗?


    雨后永远是大晴天。


    隔天迟谕醒的早了些,今天有人要见所以他给自己定了个闹钟,但违背生物钟的时间点还是让他浑身酥软,身上隐隐发烫,他只想翻个身蹭蹭被子继续睡。


    刚一闭上眼,他又翻身回来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胡乱想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昨天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好像也是个下雨天,他听见雨声雷声,半夜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又想起楼灼那双眼睛。


    直勾勾看着他的那双眼睛。


    omega的纷乱心绪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最后迟谕翻身下床洗漱的时候有些犹豫地想。


    要不以后就让楼灼每天只做饭就能留下好了,就当请了个中国厨子。


    迟谕今天穿了一件稍显正式的白衬衣,但终究算不上特别正式的场合,他也没用衬衫夹,只把后摆松松垮垮地掐进裤子里彰显出姣好的腰线,站起身时后腰处空空荡荡一块,走路的时候布料轻微摇动向左向右又透出些腰腹的形状。


    衬衫领做了不对称设计,扣上了显得奇怪,迟谕便直接把顶上那颗松开,配了条有些宽的银链,戴好往里扔的时候omega没收住力,砸在锁骨上疼得他轻轻呼了口气,那块地方霎时就红了。


    迟谕对着镜子扒拉着等钝痛过去了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拿出香水往颈后喷。


    他用的香都和他的信息素很像,底调都是中国茶的味道。


    来了L国他不常见人,香水也没用过几次,信息素也因为药剂的原因许久没闻过了,骤然闻见茶味也让迟谕晃了一下神,只轻轻按了两下就把香水瓶放了回去。


    出门的时候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时间有些后悔。


    应该挑个别的味道的。


    不过这时候也没了补救的可能了。


    迟谕下楼时还看了眼手机,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已经快到见面的时间了,按那人的习惯应该早就到了,一到地方就会给他发消息轰炸,今天倒是新奇,一条消息没有。


    omega对着手机屏幕半挑眉,大概是一年没见顾青森也变了些,他想。


    都知道不叨扰自己的甲方了。


    不过,迟谕还没完全下楼,只站在二楼拐角看了看,他就知道为什么顾青森今天为什么没发消息轰炸他了。


    一楼窗户旁边,扎着小揪的顾青森正端着杯橙汁在和楼灼聊天。


    顾青森是迟谕的大学同学,关系比较好的那种。


    他有一张十分中性的脸,既分不清是BO,也分不清是男女,但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评估,都是一张很漂亮的脸。


    顾青森本人也表达过数次十分喜欢自己这张脸,打扮也往中性打扮,能打的钉子他基本都打了,身上饰品也是常常一件不落,大学时候迟谕每次跟他出门都觉得身边带了个铃铛。


    大概是步入职场成熟了些,至少这次迟谕没看见他的眉钉和唇钉,可能是取了,也可能是透明的离远了看不清。


    不过这样的一个看起来放荡不羁的人,职业却是听起来十分有雅致的花艺师,闲的时候也接两个展当策展人。


    陌生人面前顾青森永远是那副装乖的模样,捧着杯橙汁抿了一口又放下,仰着头好像在认真听面前的人说话。


    迟谕看着他那副假模假样就觉得有点好笑,把视线转到楼灼脸上。


    Alpha待人总是带笑的,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说到最后楼灼真真笑了两下往后退了半步像是道歉似的欠了欠身子。


    迟谕看了一会儿,神色逐渐淡下来,抽了个楼灼走开的时间下楼,端了杯水坐到顾青森旁边。


    这么久没见顾青森还是那样,看见他了就黏上来,挪着椅子要和他肩并肩,每次说话都像是在说悄悄话。


    迟谕还没吃东西,不想和顾青森聊公事,就顺着他的话随口叙旧,从顾青森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多少个搭讪的A开始,讲到他上一个甲方如何惨无人道的修改方案。


    迟谕坐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感觉那股香水味越来越浓了,染得他整个人都是茶味。


    他应着顾青森的话,顺道说了一句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良的甲方,惹得顾青森扭过头自顾自地喝冰橙汁,omega才又把自己的目光往厨房里挪。


    恰好看见楼灼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看样子不像是凑巧站在那的,而是站了很久等迟谕回头的。


    等迟谕一看过来,楼灼就直起了靠着门的身子,把黑板上的字举起来给omega看。


    两人中间隔了个吧台柱子,迟谕侧了侧身子才看见,楼灼在问中午要不要加双碗筷。


    不知道Alpha在那看了多久,看出来顾青森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至于为什么楼灼不用别的方式询问他。


    因为到目前为止,迟谕还是全方面拉黑楼灼的状态,两人交流的方式堪称原始,只能靠嘴,还有笔。


    真是被那瓶香水和楼灼影响了,迟谕暗道自己不清醒。


    omega囫囵吞枣地胡乱点了点头,又把身子侧回去,正巧又对上顾青森一双探究的眼。


    那双眼里全然是揶揄和捉弄,配上顾青森不知为何勾起些许的嘴角,显得迟谕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让迟谕猝不及防地呛了口水,刚轻咳了两声缓过来,又听顾青森说了句话,刚放下水杯的手又抬起来了,一杯水差些都要被他一口喝完。


    顾青森只漫不经心地问他:“前男友啊?”


    咽了几口水,迟谕清醒许多,慢缓缓地回答他:“不是。”


    的确不是,毕竟他们就没有在一起过,要是追根到底,迟谕最多说一句高中同学和老板下属的关系。


    不管是哪项都是公式化的、不含私情的。


    但顾青森没往清白的方面想,反而不当回事地又问:“追求者?”


    迟谕有些无可奈何,把空了的杯子放下,反问他:“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


    他都没和楼灼说话,从哪看出来他俩有关系的。


    omega不解。


    “你刚刚看起来都不像是想和我聊天的样子,倒是很想到处看,”顾青森倒也没有埋怨的意思,他本就话多,只图个倾诉欲,有没有回应他也无所谓,他摸了摸迟谕的耳垂,把话说完,“想看谁啊,这屋里一共三个人。”


    沈沉木今天跟着人去市中心采购民宿用品去了,还没回来。


    迟谕沉默了一会儿,顾青森就干脆一直摸着迟谕的耳朵玩,他大学时候一直撺掇迟谕去打个耳洞,学艺术的嘛,这方面倒是很开放,但直到毕业他也没成功。


    他是真觉得迟谕这张脸不带点什么配饰可惜了。


    耳钉唇钉什么的,普通的东西在迟谕身上都能变得别有感觉。


    顾青森放下手,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那人长那么一张脸,你要是说他是你找的厨子,我是一百个不信,而且还是个Alpha。”


    他撇了眼别处,又说:“反正他在这个店里怎么看怎么奇怪吧。”


    ……好像是有点。


    过了这么多天,迟谕都快习惯身边有楼灼这么个人了,这时候才想起来楼灼一个Alpha在店里本就不正常。


    “而且,那位帅哥Alpha刚刚在问我什么花用来道歉比较合适,”顾青森装模作样地望了两下,又把视线挪到垂着眼的迟谕脸上,“让我看看这里还有哪个美人能引一个Alpha跑这么远来道歉啊。”


    迟谕还没回答,顾青森蹭了蹭他的肩膀,轻声撒娇似的:“说话呀,追求者吗,我刚刚和他聊天感觉性格还不错,挺会聊天的,说话不堵人。”


    omega抿了抿唇摸摸自己的脸,一边想楼灼就会蛊惑人,一边小声说:“……应该,算吧。”


    大概,算吧。


    临近中午的时候沈沉木刚好回来,四个人吃了顿饭,顾青森口味和迟谕很像,停不下的嘴连连夸楼灼做的菜好吃。


    楼灼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沈沉木下午做紫薯派,闲的时候来厨房拿。


    沈沉木轻轻欢呼一声说好。


    迟谕慢慢吃着嘴里的菜,只要楼灼不主动和他聊天,他们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至少今天,除了黑板上那句话之外两人还没说话。


    他好像又闻到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呼吸缓了缓,迟谕感觉自己有点在埋怨楼灼。


    埋怨。


    一个听起来好像距离很近的词。


    吃完饭之后迟谕和顾青森在外面坐着把合同签了,随心谈了两下细节迟谕便说让顾青森自己去办。


    顾青森只笑:“你的设计展,花交给我设计也就算了,整个展都要给我办啊?”


    迟谕眯了眯眼睛,今天下午看起来是个多云天,挺适合出门,心情不错地也回了顾青森一句:“我是相信你的审美,珠宝成品我已经让人送到你工作室去了,我还要在这儿待一段时间,会在开展之前回去的。”


    话落,迟谕又补了一句:“你别策划什么设计师讲述灵感起源之类的环节,办开放展算了,我到时候不见得真的会去展厅。”


    “是是是,”顾青森答应着,不忘揶揄,“您大忙人一个,还要我大老远飞过来见你。”


    迟谕起身,轻声说他:“我不是把你机酒全包了吗,花钱帮你解脱甲方噩梦你不感谢我?”


    “嗯嗯。”顾青森没站起来,他看出来迟谕有事要走,在迟谕起身的时候就对他挥手,惹得迟谕笑着拨了下他的发尾。


    果然,迟谕放下手便说:“我下午要出门,你记得自己早点回去,这地方车不好开也不好打。”


    迟谕回别墅后上楼换了套适合运动的衣服,去一楼背自己画板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把原先的画纸换下来,放在桌子上觉得碍眼,又放到角落里,然后找了张空白的画纸夹上。


    他今天不太想画这张。


    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从外面修完花园水池的楼灼回来,他错过身,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出去了。


    楼灼有点懵,站在原地没动。


    明明昨天的眉眼还是软软的。


    第47章 .如果他能追求迟谕就好了。


    迟谕走后,楼灼一边做紫薯派一边在想,自己今天做什么事情惹迟谕不开心了。


    是早上的时候和他朋友聊天了,还是早上没跟迟谕打招呼。


    不管是什么,他都得给迟谕道个歉才是,道歉道不在点上也没事,至少他要去。


    但也有可能,迟谕就是不想理他。


    那他自找上门是不是有点好笑。


    楼灼笑了一下,好笑也行吧,被迟谕当做笑料也无所谓。


    在紫薯派做好的时候,楼灼刚放下手套出了厨房,就见沈沉木一脸急切地跑回来,进了一楼迟谕摆画具的那个房间,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拿着什么。


    可能是紫薯派太香了吧,反正沈沉木停了两秒,让楼灼得了空子去问:“怎么了?”


    沈沉木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他刚刚还在旁边平房里整理早上买的东西,现在跑回来感觉自己肝有点疼:“迟哥出去采风,但没带笔,让我帮他送去。”


    采风……但是没带笔?


    楼灼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趁着沈沉木大喘气的时候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说:“你歇会儿吧,紫薯派才做好,热的最好吃,我去送。”


    沈沉木想了一下也答应了,送个东西而已嘛,应该没事。


    他把东西给楼灼,又带着Alpha去外面指了指怎么走,便回厨房找自己的紫薯派了。


    楼灼循着沈沉木指的路走,越走越远,手里的东西换了两三遍手,他总觉得自己手心冒汗心情紧张。


    这次算得上这么久以来,两人的第二次单独相处。


    走了快二十分钟他才看见迟谕的身影。


    大概是没有笔所以什么都干不了,他就铺了块毯子在地上躺着,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楼灼还没走到他面前omega就发现了,侧了侧头没说什么又接着看天。


    “沈沉木说你没带笔,我送过来了。”楼灼先开口说。


    迟谕“嗯”了一声,他也没去问楼灼为什么不是沈沉木送过来的,而是他送过来的。


    Alpha见迟谕没想多说什么,也没想起来画画,就把东西和他的画板放在一起,然后没管地上脏不脏,就枕着后脑躺在和迟谕平行的,有一些距离的地方。


    这地方很漂亮,四周都是花田和山水,但他现在顾不上去看这些,只在心底想要怎么开口,上来就是道歉未免感觉太突兀了。


    楼灼躺在迟谕旁边的那刻,迟谕感觉自己的呼吸滞了一下,他霎时想起自己的香水味,怕楼灼闻到。


    肢体紧张了一秒,见楼灼离得有些距离他又松懈下来,在心底为自己叹了口气。


    他也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呆到背了画板但是没拿笔,到了地方给沈沉木发消息让他帮忙送笔是习惯,但他躺了一会儿之后也是彻底失了画东西的欲望。


    迟谕刚刚在这个地方躺了这么久,但只想了一件事。


    他在想,原来楼灼对他的影响还是这么大啊。


    即使和楼灼没见了半余月,即使楼灼已经待了将近一个月,他也冷了楼灼一个月。


    他还是会被楼灼影响到。


    一瞥一笑,一屏一息。


    他还记得楼灼说的那些话。


    即使记得,他还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心软了,想给楼灼能留下更久的机会。


    因为楼灼好像是认真的,所以他想看如果Alpha留下更久会再做些什么。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只是因为楼灼今天少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好像就有些隐隐的不开心。


    这算什么?


    迟谕有些不懂自己了,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他就已经变得难以思考起来。


    心里既记恨着,又惦记着,两方打架似的。


    大概人就是一个矛盾体吧。


    他想着,又听见楼灼在他旁边开口,他没转过头,就静静地听。


    楼灼从一开始说起,慢慢地,像是要把所有事情都讲清楚,不想再留下误会。


    “今天来的那个人,刚开始我只以为他是客人,欢迎了一下他便告诉我了他的名字和职业,我也回答他了,我说我是民宿的工作人员。”他开口。


    “他说他是花艺师,我便问他,如果要向omega道歉的话,应该要送什么花。”


    “如果要追求omega的话,又要送什么花。”


    说到这儿,楼灼顿了顿,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迟来的羞赧。


    把心里话一点点说出来这种事,许久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了。


    “其他的话就没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再说了。”


    说完了第一件事,迟谕还没有开口回他。


    楼灼悄无声息地喘了口气,接着说后面的:“后来你下楼和他聊天,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不是客人,是你的朋友。”


    Alpha沉默了一秒钟,像是措辞。


    “……我感觉在你的朋友面前,我是不太该出现或者和你说话的,你是不想和我沾上关系的。”


    他轻声说,语调很平静,像真的只是说着事实似的。


    迟谕听到这话,颤了颤自己的长睫,他觉得楼灼说的话,既是对的,又是错的。


    “所以,我今天是做错事了,所以你不愿意搭理我对吗?”Alpha问着,“是因为我擅自和你的朋友说话了吗?”


    迟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他的想法里,回答之后就一定要去解释,但怎么解释呢。


    对着楼灼剖白这件事,在此时他还是觉得太早了,也不应该。


    像是看出了迟谕的纠结,楼灼侧着脸,温柔着说:“你只要回答我,是与不是就好了,不用跟我说太多。”


    好像很简单。


    迟谕想,也这样做了,他回答道:“对,不是。”


    “嗯。”Alpha轻声回应着,又问,“是因为我没有和你说话吗?”


    楼灼语气太轻了,迟谕总感觉他有点像哄小孩,有些难为情地把脸偏向背离楼灼的方向,连是或不是都不说了,只点了两下头,也不顾Alpha到底看没看见。


    楼灼自然看见了,他又回应着:“我明白了。”


    顿了两秒,他又说:“谢谢。”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迟谕的心跳终于回归了正常频率,他把脸偏回来问楼灼:“你问顾青森的问题,答案是什么?”


    “道歉要用的花么?”楼灼喃喃重复,想了想顾青森的回答,决定还是瞒一瞒吧,反正也不远,他说,“明后你就知道了。”


    “另一个呢?”迟谕接着问。


    楼灼垂了下眼睛,和前一个问题异曲同工地回答道:“可能之后你会知道的。”


    这样的回答自然是让迟谕不满意的,omega撇了下嘴,没说什么,只有点不开心的表情。


    Alpha盯着迟谕的表情,又开口说:“是玫瑰。”


    这几乎是公认的答案,迟谕也只“哦”了一声,他听着楼灼补充。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我更会去送你喜欢的。”


    迟谕差点就要去问楼灼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花吗,但还是止住了话头,只沉默住。


    而楼灼只回过头,在心底悄悄说,如果有机会就好了,如果他能追求迟谕就好了——


    写这章感觉在写两个小朋友聊天。


    之前有读者朋友问过我两人年龄的问题,他们两个按年龄来看是年下,小迟要大一点点。


    但是在最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相处来看的话,明面上楼灼宠得比较多。


    然后就是求求海星啦,大家晚安。


    第48章 .只是因为合约对象是你。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儿,脸上有风缓缓地在吹,楼灼舔了舔干涩的唇,觉得现在氛围不错。


    他偏过头,看着迟谕的侧脸轻声试探道:“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吗?”


    迟谕没回头,只问他:“为什么,我们有很多话要说吗?”


    楼灼眼睛暗下来,弯曲的腿不适应地又放平,他尽量平缓着自己的语调:“……有的。”


    “其实我每天有好多话都想和你说,想和你说今天又看到了怎样的景色,想和你说我在厨房里又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想和你说我出去买食材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楼灼原先浅勾的唇平压下来,他压抑着忐忑努力让说出的话不像抱怨:“但是我找不到空子可以和你说话,我攒了好多好多话,坐在这里一下午都说不完。”


    Alpha自从来了这儿就开始变得絮絮叨叨,安静了一会儿没得到答案又开始一句不停地说:“我原先想在黑板上写字,但是黑板太小了,写着几道菜就已经够拥挤。”


    “你只有早上的时候才会看一眼黑板写几道菜,我想和你多说几句话。”


    最后一句话倒像是真的有些委屈似的,他耷拉着眉眼说:“你也不愿意理我,我怕说多了你嫌我烦。”


    迟谕听着觉得楼灼这副有点不要脸皮的模样好笑,这才把头偏过来,表情依旧淡淡的,像是随口一问:“你发消息我就不烦了?”


    楼灼哽了一下,他现在调理情绪的速度已经很快了,霎时反应过来就说:“你把我免打扰就好。”


    Alpha又小声补充:“我发我的,你看与不看,回与不回,都随你。”


    迟谕没说好与不好,只是又把头偏过去了,好像真的在思考。


    这是这一个月以来,楼灼待在迟谕身边最近最久的一天。


    即使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但是这片花田太大,于是两人中间的距离好似也变得很近。


    这么广阔的地方,却只单单躺着他们两个,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像是独属于他和迟谕的时间。


    楼灼这样想着,突然又开口,让迟谕骤然断了思绪。


    Alpha此时像是也不敢去看迟谕似的,只看着天,咽了两遍嗓子才低哑开口:“……那天,是我口不择言了。”


    他停顿着。


    没说具体是哪天,但两人都清楚是哪天。


    迟谕最为清楚,是自己被说成替代品的那天。


    过去一段时日,那句话已经不像刀尖刺痛,变成了钉子断断续续地疼。


    “迟谕,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谢槐,”


    他听见楼灼又说。


    解释里是和那天截然不同的话。


    他该相信吗,还要和之前一样去臆想吗,因为Alpha随口的一句关心就翻来覆去一夜睡不着。


    还要和以前一样吗?


    重蹈覆辙吗?


    如果这次他相信了,还会再听见那些话吗,还会又把他献出的一切扔到地上碎掉吗。


    “在我眼中,你就是你,你永远是你。”


    楼灼还在说。


    像是知道omega在想什么,楼灼也自嘲着说:“你现在应该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万分确定,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谢槐,从一开始到现在。”


    迟谕还在愣神,但Alpha开口,说了他意料之外的话。


    “包括最开始我答应下来同意我们的合约,也并不是因为你的信息素,或者说把你当成所谓的替代品。”


    “只是因为合约对象是你。”


    依赖症的痛苦他已经忍耐了很久了,长久被病痛困扰他的确有部分思考逐渐被腺体接管,但是楼灼很清楚明白他的理智掺杂在那些决定里,逃不掉。


    本能再如何强烈,做选择是永远是他的理智,只是他误以为、或者说不愿意承认,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比如答应合约,比如纵容他和迟谕住进一栋别墅,比如动用私权把迟谕的办公室安置在他旁边。


    这些事情发生的太早,让他都忘记了当时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不是别人蛊惑,不是枕边扇风,不是一时兴起。


    每一件事都可以反悔,每一件事都可以收回。


    但他没有。


    他想起了那晚和迟谕发生的朦胧xing事,肯定自己动心在突发病之前。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去想明白一切的起点。


    从他答应合约开始,从他为迟谕买下那块灰色的大地毯开始,从他无由得觉得迟谕可爱开始。


    他就已经再次入了泥潭。


    他在树下见到迟谕露出的一双眼睛的时候怔愣过,在礼堂扫到omega身影的时候怔愣过,在许愿池下掠过他身形的时候也怔愣过。


    于是。


    在“悬光”见到迟谕的第一面,他也同样怔愣。


    同样动心。


    一见钟情的人,无论再见多少遍,仍然是一见钟情。


    楼灼笃定这件事,也在药剂深深压迫病症之后知道自己所有的思考都是理智的,连一缕的腺体本能都不掺杂。


    夜里反复思考数次,结果永远一致。


    迟谕没有给他什么回答,他并不介意,这件事理所应当。


    他不能因为自己想明白了,就自认为忠诚地想让迟谕原谅他。


    不理智时候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是真,他需要弥补。


    一天也好,一个月也罢,再久一些也无所谓。


    等待这件事情,比所有的事情都简单。


    钟情这件事情,比所有的事情都应该。


    他没有把自己所有的思考都告诉迟谕,只把最直接的事情坦白,再多的话都太早了。


    他不觉得自己做出的弥补已经到了可以说出那些“我早就对你一见钟情”“我一直喜欢你”的时候,听起来像极了欺骗。


    毫无底气,毫无根据。


    就连刚刚说出的抱歉,他都开始懊恼,说得太快,说得太多。


    于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楼灼也只站起身。


    他拍了拍裤脚,缓回了自己的轻松神色,对迟谕说着:“是我说多了话,你如果不想听就当我刚刚没说。”


    “一起回去吗,我买了鱼,今晚煎鱼吃吧。”


    迟谕便也如他所料的,站起身收拾自己的画板,刚收好,手里的东西便都被楼灼拿走,两手空空。


    迟谕不自在地握了握手心,犹豫了一会儿也没把楼灼手里的东西要回来,只静静地走在前面。


    他直直地走在小路上,心里却开始踌躇。


    天平在真的假的两侧摇晃,一侧都不偏向。


    他又想起那晚楼灼冲刷过暴雨后,亮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的狼狈样子。


    那样慌张又期盼的神色,是只有对他一个人才有的吗?


    迟谕抿唇。


    omega走在前方,楼灼背着画板在身后隔着些距离跟着。


    有风缓缓吹,把一股淡淡的茶香吹到他鼻尖。


    有些像omega信息素的味道。


    楼灼摆摆头,让这股味道散开。


    “楼灼,别墅里已经没那么多可以做的事情了。”迟谕突然说。


    Alpha的动作一顿,五脏六腑比他先听明白omega说的话,迟来的心房刺痛感缓缓上攀,让他的脑袋里轰鸣一声。


    他走在迟谕身后,无比庆幸自己难看的表情没让omega发现,楼灼轻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半刻,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迟谕,是在提醒他该走了吗?


    果然是说多错多,说错话了吗。


    他该说什么?


    再去恳求迟谕多给他一些机会吗,还是死皮赖脸地就待在这儿不走?


    他不想走。


    可是,如果留下的代价是每天都看见迟谕蹙眉苦恼的表情呢。


    他又犹豫了。


    omega没有给他很久思考的时间。


    迟谕看着侧面缓缓降下的太阳,他和楼灼的影子都落在地面上并行,他呼了口气,指尖在掌心攥了攥。


    他掀开衣服看见楼灼的那天,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大晴天。


    七年,还是八年了?


    有些东西早已生了根。


    让人以为已经连根拔起的时候,却忘记了它留下的种子。


    楼灼一步步跟着迟谕走,呼吸声几乎都让人听不见。


    将近一个月,他的生活很固定,做饭,做事,每天努力和迟谕搭上两句话。


    看似很安稳,他却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走在悬崖边上,走在独木桥上。


    他得不到任何承诺,不知道进度条几何,只能忐忑的,又装作平淡的既来之则安之的,一天天过下去。


    过去一个月他做的很好吗?


    楼灼从不这么觉得。


    面对迟谕,他首次有了无力的感受,他无法给予迟谕一些独特的他需要的不可或缺的东西。


    钱吗,名吗,迟谕不缺。


    最让人诟病的爱吗?


    迟谕不需要,也不缺。


    很多人都爱他。


    迟谕就和每逢追求就会想起的玫瑰花一样,毋容置疑的,站在那里,他就能得到爱。


    楼灼只能站在一旁,躬下腰伸手,去祈求些花瓣和露水。


    L城的天气不冷不热,雨后的晴天太阳洒在身上只觉得温暖。


    最舒服的温度,Alpha却如同坠入冰窖里。


    他一言不发,静静等着迟谕说出下一句话。


    “楼灼。”他听见迟谕喊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应了一声作答。


    “今晚还会下雨吗?”


    Alpha的脑袋慢缓缓的,他看过天气预报,只轻声答:“不会。”


    “今晚还会停电吗?”


    “不会。”楼灼更轻声又慢慢地说,“电闸状态很好。”


    走在前的omega悄悄勾了一下唇,他继续问。


    “今天晚上的煎鱼还会是甜的吗?”


    “不会。”


    “如果我聘请你当厨师,你会向我要工钱吗?”


    楼灼骤然抬眼。


    一秒、两秒。


    迟谕听见楼灼的回答,声音颤颤的。


    “不会。”


    他把话说完:“那就留下吧,当我在L国的厨师。”


    像被惊喜砸晕似的,身后的Alpha的脚步乱了,呼吸也乱了。


    急促的呼吸过后便是语序颠倒分不清你我的询问。


    问他明天想吃些什么,问他明天需不需要下午茶,问他要不要多开发些菜式。


    唯独没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迟谕没回答,任凭楼灼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说。


    两人走进民宿,迟谕直直上楼梯去换衣服。


    等站在试衣镜前,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已经红了。


    纠结困顿的,不安彷徨的,又何止一个人——


    天天都在电脑面前求自己的存稿回来。


    明后都有哈。


    第49章 .“你亲手养的花。”


    楼灼其实没想到迟谕真的会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或者说没想到迟谕能够这么早得就把他拉出来。


    满屏幕的红色感叹号他是早已经习惯了的,晚上回房间的时候他还在想下次再找个机会求一求迟谕好了,没脸没皮的事情他也做的炉火纯青了。


    他今天说的话太多了,想要的也太多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懊恼。


    所以当晚上他发出消息没有接收到红色感叹号的时候拿着手机的手都颤栗一下,是诧异,受宠若惊的惊诧。


    从惊讶里缓过来,Alpha霎时就皱起眉,犹豫着要不要撤回刚刚发出去的消息。


    被迟谕拉黑后他很少在聊天框里发消息,因为会把之前两人的聊天顶上去,翻阅的时候有些繁杂,即使在之前两人也不怎么聊天,但他很喜欢看,看迟谕之前发的问他今晚回来吗,看迟谕之前坐在他房门前敲下的一句句话。


    看得眼眶红红、心脏微酸也一直看。


    Alpha被拉黑后为数不多发的消息都是简单的几个字,不过即使是每次只发几个字,他要翻到白色的聊天框也需要一些时间。


    这次也是一样,他只对迟谕发了一句——“谢谢你。”


    他最近说这句话的频率好像太高了,但是思来想去又只说得出这些,现在发出去了他才发觉有些不妥,像是道德绑架的意思。


    但是刚拉出来第一条的消息他就撤回,万一迟谕没看见,不是显得他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像真的发了见不得人的消息一样。


    犹豫着,两分钟就已经过去了。


    楼灼干脆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按下黑屏的手机没亮,他便起身去行李箱里掏出药剂往颈后娴熟地扎了一针。


    药剂的有效期只有一个月,腺体这两天已经隐隐开始疼痛,他手里带了一支过来,准备明天给楼母发消息再申请两支。


    不过副作用……


    他来时只对迟谕撒了这一个谎,药剂的副作用当然是有的,强压下去的病症会扰乱他的易感期周期,并在易感期的时候反扑。


    Alpha易感期来之前是有预感的,这两天颈后隐隐的痛可能不止是因为药效削弱,也有可能是因为易感期即将到来。


    楼灼皱了皱眉,又翻开行李箱的夹层,数着里面的抑制剂数量,勉强应该够他撑过去。


    而且他现在也没有信息素,只要不见人,没有人会发现他处于什么情况。


    但是要怎么找正当理由不出现两三天,这个问题还待思考。


    要不就装作去买食材的时候出交通事故了在外面待两天……?


    反正迟谕也不会来看他。


    想着想着,楼灼骤然笑了一下。


    刚上岗的厨师就要请假,真是很像得到了就不珍惜的负心人。


    还是实话实说吧。


    一个没有信息素的Alpha,自己度过易感期对其他人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这样决定着,他不想再对迟谕撒谎,在omega身边待的时间越长,谎言只有被戳破的一天。


    谎留的久了,真正被识破后反而得不偿失。


    他不想让自己上升了一些的信用值又往下跌,不想在迟谕心里还是那个嘴里说话半真半假的人。


    等他把行李箱合上,黑屏的手机霎时亮起来。


    楼灼拿起来看,迟谕并没有回复他的那条消息,只给他发了明天想吃的菜名。


    Alpha笑笑,山根眼角处的那颗小痣陷入鼻梁阴影里,微弯的眉眼显得他整个人很温柔。


    他回复:【好的,收到。】


    像真的在回复上司、老板的消息。


    迟谕,某种意义上,也已经是他的领导了。


    *


    即使迟谕“聘请”楼灼当了他的厨师,但两人的关系仍旧不近不远、平平淡淡。


    第二天吃完午餐,迟谕照常去花园自己的躺椅上躺着,看顾青森发来的策划案,他对这种事一向包容,草草看了两眼就给他过了,让他接着往下做。


    远处上方传来金属碰撞的响,前阵子多雨,沈沉木看接下来大半个月都是晴天,便联系人今天来把已经用了许久的铁质牌匾和大门口的门牌换了,废旧的铁片被他安排放在二楼侧面的封闭阳台上。


    那阳台翻修后还是透着一股老旧感,于是并不用来接客,被沈沉木完全当成杂物间用,堆放的木材铁片堪堪要溢出来,侧边为了在外看着美观还是放了几盆喜阳的花,花盆盆地被铁丝固定着还算牢固。


    omega打了个哈欠,今天的太阳有些大,L国也开始透着闷热气来,倒是和往年的时候不太一样。


    他在想在这里睡觉会不会等会被热醒,要不要回房间歇会儿。


    正想着,身侧的木窗户窸窸窣窣发出响声。


    迟谕偏过头去看,就见楼灼修长圆润的指尖按在木床底部,小心翼翼地抬着窗户。


    大概Alpha觉得他的动作很小心不会被发现,直到窗户半开才抬眼,但迟谕已经看了很久了,从Alpha的指尖扫到衣领,又掠过下颌,两相对视的那一秒楼灼骤缩了下瞳孔。


    他右手像是还拿着什么东西,眉眼颤动的那一秒空气里还出现一声挤压响。


    迟谕去看,才发现Alpha手里还拿着一盆植物。


    现在还没开花,只绿花花一片,他不是专业的,也认不出来是什么植物。


    “你在干什么?”迟谕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了。


    这小阳台上的花盆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楼灼整理过,整整齐齐摆了一排,要说是楼灼还想让手里那盆植物凑凑热闹,也该另寻一个窗户才会,怎么会凑巧开了他侧身的这道窗。


    Alpha把手里的塑料花盆递上来,东西放在两个人中间,他拨弄了下植物的青绿色叶片,轻声说:“蝴蝶兰,再过半个月才会开花。”


    迟谕在椅子上偏了下头,又扫了眼他们面前的很多盆花,回道:“这里摆满了,放两排会有坠落的危险。”


    “嗯……”眼前的人尾音拖长着应他。


    他说错了?


    迟谕皱了皱眉,直起身来,像是认真的要和楼灼理论着阳台上摆两排花会有危险这个问题。


    他刚想开口,却又听见楼灼轻声缓缓地说:“我本想等它开花了再送给你,但是昨天答应你了,要今明两天告诉你答案,于是想想,它明天也开不了花,不如今天就送给你。”


    omega有些怔愣,直起的腰身软了些,放在扶手上的左掌心微微蜷起,他呆呆问了句:“什么?”


    楼灼又拨了拨叶片,这盆蝴蝶兰在窗台放了几天就被他拿回自己房间养了,现在看这模样,是能开出漂亮花的,应该不会给他丢脸。


    他去看迟谕的眼,深黑色的眸子在浅浅的阳光下也泛着光晕,柔和起来,他笑道:“这就是顾青森告诉我的答案,送给你,这盆我亲手养的花。”


    ——“如果要向omega道歉的话,应该要送什么花。”


    ——“你亲手养的花。”——


    易感期!易感期!终于!我要写到了!这部分写得有点微死了。


    他俩再不贴贴我快要疯了,好想写俩人亲啊救救救


    但是距离亲,还是有一段距离TAT楼灼你不努力!


    第50章 .“冒犯了。”


    没开花的蝴蝶兰其实有点丑,光秃秃的大片绿叶不如别的植物那样小巧可爱,大咧咧地被楼灼递到他面前,接到手里也像是捧了一盆不太值钱的东西,看上去和迟谕很不搭。


    送完喝的抱着托盘下楼的沈沉木这样觉得,也在看见迟谕时这样直言不讳。


    刚进门的omega原先绷着嘴角,闻言倒是抬眼浅浅笑着看了他一眼,他右拐进了自己的工作间,留刚刚迎到门口的楼灼和楼梯口的沈沉木对视。


    沈沉木:“……”


    他说为什么迟哥手里莫名其妙抱着一盆东西呢。


    楼灼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了瓶自己早上榨的生橙汁尝了一口,十分好心的没和沈沉木提起刚刚的对话。


    迟谕进了工具间,昨天虽然出了门但他什么也没画,现在画板上夹着的纸上还是一片空白。


    他把手里的蝴蝶兰先小心放在桌子上,才去把画架上的板子拿下来,把白纸撤下来,重新把原先画了一半的那张纸放上去。


    画纸上线条只淡淡勾勒了一层,他画这张画很慢,或者说在他的计划里,这张画不该出现。


    只是恍惚了一秒神色,笔就已经落在纸上了。


    他上大学后常画珠宝首饰,衣服设计类的也有涉猎,采风时候也不画景,而是通过景给予的灵感存下设计的灵感。


    像最近这样真的要画出些什么,他的指尖手腕都有些陌生,落下的笔触总让他不满意。


    他摸了摸画纸的四角,因为画的太久,带出去的次数太多,画纸已经不太新了,颇有些饱经风霜的意思。


    迟谕看着看着,突然轻轻叹了口气,L国最近的天气总给他一种有事发生的感觉,设计展也已经安排给了顾青森,虽然说他去不去都行,但是按惯例迟谕还是会去看一眼。


    回A市已经是一件确之凿凿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这幅画在回去之前能不能画完。


    他抱着手里的画板和蝴蝶兰,一手拿一个准备上楼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正见着楼灼手里拿着个玻璃杯往他这边走。


    迟谕停了一下脚步,在门口等着楼灼走过来,握着画板的手隐隐用力,指节凹陷得漂亮。


    楼灼尝完了榨好的冰橙汁,他觉得味道不错,omega可能会喜欢,刚想尝试敲门,没想到还没走到迟谕就把门打开了。


    Alpha笑着,冰的玻璃杯让他的指尖染上些粉:“我早上榨的,刚刚尝过了味道不错,你要来一杯吗?”


    迟谕低头看了眼自己左手右手的东西,纠结了下还是准备上楼:“放着我晚点下来喝吧。”


    楼灼应了一声,答了句好。


    omega上楼的时候他在底下看,余光看见画板上画纸的边角褶皱十分熟悉。


    还是之前画的那张。


    画了这么久,是设计稿吗,还是别的重要东西。


    晚餐一如既往稀松平常,除开沈沉木一口气喝了三大杯冰橙汁之后闷声倒在吧台上不说话之外。


    因为接连暴雨,民宿里这两天只住了两位omega姑娘,今天听说是在市中心有了活动安排,晚上并不回来住。


    别墅里就剩下三个人,倒是静得出奇,干脆早早就关了门。


    关灯上楼的时候楼灼按例检查了下窗户,窗外有蜻蜓在飞,飞得很低,手伸出去有种压抑不住的闷热感,窸窸窣窣的响缠绵不断。


    Alpha关好窗,确认下灯全部关了才上楼。


    楼梯对他而言来说有些窄小,这么久了他已经习惯盯着木面上楼。


    一边走,早上沈沉木无意间的评价就又出现在脑袋里。


    直到洗完澡躺上床,Alpha还在想要不要再送迟谕些东西,或者换个别的花送。


    但是他现在送了,迟谕会不会不喜欢,会不会觉得他得寸进尺夺人眼光。


    毕竟今天omega收下那盆蝴蝶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没说答应,也没说不要,只是瞥了一眼他之后默默把蝴蝶兰抱走了。


    楼灼想着迟谕下午那小表情,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脸上微微皱着眉,手倒是把他递过去的东西接稳了。


    很可爱。


    想喝橙汁结果没有手拿的时候也可爱,喝橙汁的时候一口口抿也可爱。


    怎么会有一个人,做什么事都让他忍不住勾着唇角盯着看呢。


    Alpha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最后那秒意识里,他想他一定要送迟谕一车花。


    一车最衬他的花。


    *


    意外发生在半夜。


    夜晚安静得出奇的城市里骤然全部吵闹起来,人们开始惊醒逃窜。


    因为城市在摇晃。


    是地震。


    楼灼是被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破碎声吵醒的,水和玻璃碎片撒了一地,他坐在床上怔愣了一秒,发觉不是自己半夜把玻璃杯打下来了,是整个房间在晃动。


    他霎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忙掀开被子去开门,迈出去的步子朝着的只有一个方向——迟谕的房间。


    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找迟谕。


    但他没料想到,对面的房门也早就已经大开,心心念念的omega穿着少扣了一颗纽扣的衬衫睡衣和毛绒拖鞋,在摇晃中扶着他门口的栏杆,就站在他眼前。


    迟谕白皙纤细的手腕伸在半空中,指尖趋向的方向是门把手的方向。


    楼灼将要冲出去的步子霎时停住,在轻微的摇晃间,两人匆忙对上眼,心跳共振,迟谕抓门把抓空了的手腕顺势落在楼灼的衣角。


    Alpha深黑色的眸子里,倒映下迟谕被吓得煞白的脸。


    楼灼的脸色也不好看,omega觉得。


    他浅棕色的眸子落在楼灼身上,被地震惊得不平的脉搏在这时候又静下来,理智回笼,他的手抓着楼灼的一角,还是没放开。


    反而捏得更紧。


    发觉房间在摇晃的时候,迟谕还没有睡觉。


    画东西上头的时候,通宵对他而言也是常事。


    楼灼送给他的蝴蝶兰被他安置在自己阳台的角落,他把房间里的画架拿出来放到阳台上,画板搁在上面,omega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右手捏着铅笔时不时转悠两圈。


    因为只画线稿,便单单借了月光和一盏小夜灯,一笔一笔很慢地勾勒着。


    画的过程有些艰难,落下的每一笔都深思熟虑,又方觉不得灵魂。


    画到半夜也才勾完三分之二。


    停下手,迟谕正想去房间里倒杯水喝了再接着继续,但刚一站起,他便没站稳似的扶住墙面定了一下。


    视线不明间,他第一时间以为是自己许久没出现的低血糖犯了,但缓了片刻,摇晃还在继续。


    终于发觉不对,omega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他趿拉着拖鞋冲出门,跑向的却不是楼梯,而是旁边的那道门。


    手将要碰到把手的那一秒,门开了,他对上楼灼同样焦急的眼,差些就要冲到Alpha的怀中。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迟谕的心跳声终于小了下来,他伸出去的手没有缩回,而是向前,紧紧抓住了楼灼的衣角。


    Alpha下滑手臂,滚烫的皮肤贴近了迟谕的手腕,他被紧紧抓住了,手腕表面传来细细麻麻的疼,但他没有挣扎,反而手心松了松,又握住想要抓住些别的似的。


    第一波摇晃就在这时候停下来,夜很寂静,呼吸声、心跳声和楼下沈沉木的惊呼声,存在两人距离毫厘间。


    楼灼握着迟谕的手腕,拉着omega就往楼下走。


    “我……”迟谕下意识开口,视线往身后大开的房门飞快瞥了一眼,下一秒又意识到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赶忙收了声音,跟着楼灼的步子下楼。


    两人住在三楼,别墅的层高很高且经过翻修。


    比起找机会从阳台下去,不如赶紧趁着摇晃间隙下楼。


    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一时慌乱,此时定下心楼灼才开始思考。


    刚刚结束的摇晃并不严重,只堪堪能摇下玻璃杯,他房间的其他东西甚至连挤压的声响都没发出。


    大抵是其他地方发生地震了,他们只是被波及的一小块地方,距离地震中心还有些远。


    所以在摇晃间隙下楼,应该并不算危险。


    楼灼握着迟谕的手腕走在前面,果然,楼梯间的挂画都还是完整的,匆忙瞥了一眼只有吧台上边缘放着的杯子掉了下来。


    他们还算安全。


    Alpha本在一步步地下楼梯,老旧的楼梯实在是又窄又多,他想几步一跨,又害怕陡然加快步子omega跟不上。


    下一阵摇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所有的决定都在毫秒内就做下决定。


    楼灼骤然转身,沉着声音对迟谕道了一声:“冒犯了。”


    迟谕还在亦步亦趋地跟着楼灼下楼,被Alpha突然的转头惊了一下。


    下一秒,楼灼的右手掌心便已经搂在他的侧腰上,隔着一层布料温热的温度持续传来,迟谕感觉那块皮肤已经开始染上红色。


    楼灼的左手抓着他的小臂,右手拢着他的腰腹,借着半个头的身高差,把迟谕整个人竖着抱了起来,或者说提了起来。


    迟谕就像一个正比人形玩偶,被Alpha搬来搬去。


    他的左手掌心在动作间落在楼灼的大臂与肩膀附近,掌心之下,绷紧的肌肉线条清晰,让他心安的呼吸声一步一步之间擦过耳畔。


    他就这样被Alpha几乎是单手抱起,楼灼迈着大步两三步就下了楼,到了楼下他才把贴在迟谕腰腹的右手松开,又收紧握着迟谕手腕的左手,往门口去跑。


    沈沉木已经站在了大门外,劈着嗓子搓着自己寸头上长出来了一些的短发朝两人喊,让两人快点。


    脚步声和喊声很吵闹。


    但迟谕抬眼,却只能看见楼灼的背影,和他被Alpha紧紧握着的手。


    两人顺利在摇晃间隙跑了出来,沈沉木住在一楼,摇晃还没结束他就跑出来了,此时整个人坐在草坪上虚脱似的喘气,像是刚刚给两人加油也花了不少力气。


    迟谕也平缓着呼吸,他整个人是被楼灼带下来的,累倒是不累,更多的是第一次碰上地震的慌张。


    但楼灼很镇定,他和迟谕跑出来后,两人握着的手腕就松开了。


    Alpha扫了眼三楼的一个方向,把沈沉木和迟谕再往后的大空地带了带,确保完全安全。


    沈沉木一边被带着后退一边在迟谕面前开始不停地说话,像是想多说些话确保自己现在是安全的。


    迟谕也就一句句听一句句回,到底还是小孩,眸子里的害怕掩不住。


    他侧过脸去摸沈沉木的头,把沈沉木惊了一下,又开始扯着迟谕说别的。


    迟谕安抚了他一会儿,才发觉身边好像已经没了别的声音。


    心跳落了一拍,他赶忙停住声音,往四周看了看。


    沈沉木也跟着他四处看。


    视线扫了两秒迟谕的血液便像骤然斩断似的,凝固着流不动了,脸上唇上都失了血色,是比刚刚更骇人的白。


    “楼灼呢……?”他喃喃出声,指尖掐入掌心。


    他询问着,但视线已经慢慢落在眼前的别墅上。


    沈沉木也沉默下来,停了三秒才颤颤悠悠地不确定地问:“楼哥,是又回去拿东西了吗……?”


    迟谕没有回答,他的唇都要被自己咬破。


    刚刚被握着发疼的手腕还在泛着红痕,身侧的人却在悄无声息间不知道去哪了。


    下一秒,沈沉木也握上他的手腕。


    不是安抚。


    而是新的一阵摇晃来了。


    楼灼像刚刚下楼一样,又两三步爬上楼梯,回了三楼。


    迟谕刚刚下楼之前往后瞥的那一眼他看见了,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对他很重要他想带出来。


    他上楼的时候摇晃还停着,等一步迈入迟谕房间,第二阵摇晃才到来。


    Alpha扶着墙就着月光和迟谕掉落在地上的小台灯扫了房间一圈。


    omega的房间收拾得很井井有条,扫了一圈,他的视线落在阳台的画板上。


    既然迟谕想回去拿,那就是放在表面容易受伤害的东西,手机之类的迟谕肯定不会在下楼时候想起,那他想要带走的、容易被破坏的。


    Alpha在短暂的思索下,想大概就是迟谕放在画板上的那幅画,那幅他画了很久的画。


    他干脆把画板拿下来,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等第二阵摇晃停止他才下楼。


    和第一次一样,他很顺利地下了楼梯。


    他看见有些远的地方迟谕和沈沉木的身影,他更快地跑过去。


    两人本站在原地,在他往前加速跑的时候突然开始大喊起来,迟谕像是要前面走来,又被人拉住。


    楼灼还在快速跑来,直到迟谕的一声将将要破音的“楼灼”。


    那不像是呼唤,倒像是想要让他小心,他下意识地慢了些脚步。


    还没走出两步,头顶轰隆一声巨大的金属响。


    两块接连掉下的金属铁片,擦着他的脚尖,坠落在了Alpha面前的地面上。


    只差一步,他就将被沉沉砸中——


    危险行为,不要模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