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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雪融之前》 第51章 .又爱又恨。
Alpha定在原地。
眼前的铁片落在地上后往前倒去,激起地面上的尘土,扑在楼灼的鞋尖。
他顿了一秒,才握了握没拿东西的那只手,快速绕开路往迟谕那边去。
跑动间风也掠过耳畔,闷热的风,搅得楼灼脑子里更加一团乱麻。
没有人能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一直保持冷静。
上楼再去拿东西楼灼是有把握的,最初的慌乱过后他就确定这场地震对他们那块未开发区不会有太大影响,震感也慢慢减弱,他确保自己没有危险。
但是他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大的铁片从他的头顶骤然掉下来,还差一秒就要砸在他头顶。
回到omega面前,楼灼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眼前的迟谕自从看见楼灼没出事继续往前跑来时就垂下头,他的头发又长了些,睡时没有束好的中长发搭在肩头,掩住了耳朵和半张脸,让楼灼只能看清omega紧绷的下颌。
身旁的沈沉木倒像是真的从惊慌中缓过来,少年人也红着眼眶像是要哭,懊恼地一边抽噎一边结结巴巴讲着:“楼哥……对、对不起,我昨天不该安排人继续把铁片往那上面堆的,刚刚我们远远看着它要掉、掉下来,吓死了……”
楼灼不得不先抽空安抚下小朋友,他开口:“没事,不是你的错,谁都猜不到今晚会发生地震。”
beta抹了两下脸又点头,他还想说些别的,但身边的迟谕久久不开口,是傻子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沈沉木朝楼灼看了看,见Alpha向他偏头动了动,便自觉往后退了退,找了一块干净的空地坐着了。
两人一来一回聊了几句,迟谕都没说话。
楼灼靠得近,他听见omega浅浅的呼吸声,平缓的,淡定的。
Alpha想了想,先把夹在小臂里的画板拿起来,往下举了举,大概是个迟谕能看见的地方,突发意外,四周的灯光都熄着,只有些许月光洒在画板上,楼灼只瞟了一眼,也没看清纸上画了什么。
画板上的画纸被他保护的很好,Alpha潜藏着一丝骄傲似的却又谨慎地轻声对迟谕说:“你刚刚下楼的时候是不是想带它一起走?”
“我刚刚回去是确定我大概率不会有事才去的,我不是冲动着就冲上去了,我心里有把握。”
Alpha说着,一句一句,迟谕没有回话,于是楼灼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在凌晨的寂静里,omega清凌凌的声音像带着玻璃碎片,尾音颤颤。
“……你有把握?”
迟谕终于开口,平缓的呼吸声停滞住般地变得更轻,让人捕捉不到。
楼灼霎时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他抖了抖眼睫,却还是噙着笑想柔声回答omega:“嗯,我……”
omega长久垂着的头终于抬起来,迟谕指着远处那两块铁片,红着眼睛看向楼灼,胸膛剧烈起伏着,颈间的血管也看得清晰,他问楼灼:“这是你所谓的有把握吗?”
“我不喊住你,你就会被砸的不知死活的把握?”
那张白皙的脸上清清晰晰地挂着两道泪痕,他第一次沉着声音用这么厉声的语调对楼灼说话。
只是三句话,他的声音就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漂亮圆润的眼睛还氤氲着水汽似的,眼尾、鼻尖红了一片,眼白上的红血丝牵连挂断,一部分是因为熬夜画画,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人。
看见那两块铁片离楼灼只差毫厘是什么感觉?
心脏骤停,掌心冰冷。
眼前的一切都花白一片,他只能一声声地去喊,想跑得更近点去喊,让Alpha停住,头顶的危险就要落下来。
他一直保持着的距离被斩断了,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冲破瓶盖,此时像是气泡水一样不断往外涌。
“你是蠢货吗?!”
omega紧紧抿着唇,他的眼泪又落下来了。
明明是疑问句,却已经像是确定楼灼是蠢货般的肯定语气。
楼灼急忙伸出手,他不敢碰迟谕的脸,就只有些搞笑的拿只手在迟谕下颌底下接着泪水。
他此时此刻才真的开始慌了,弯着腰道歉:“我错了,是我的错……”
Alpha的道歉还没有说完,手里的东西就被夺走。
迟谕举起手里的画,他没来得及擦掉的泪水在动作间落了两滴在画纸上,他举高了借着月光才能看清上面画着的男人侧脸。
他拿着画板,朝向楼灼:“你冒着危险回去就是为了拿这个?”
Alpha点头。
迟谕看着楼灼点头。
他空着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画纸边上。
在楼灼点头的那一秒,他想将画板上的画纸撕掉,撕成碎片,扔到楼灼的脸上。
这张画很珍贵?
值几个钱?
值得楼灼疯子似的回到地震中的房屋里去拿,Alpha说他有把握,他的确有把握,安全地走到了别墅门口。
可是意外不还是发生了吗?
楼灼预料到了吗?
他如果没喊住楼灼怎么办,如果那两块铁片慢一秒砸下来怎么办?
如果真的砸到楼灼身上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迟谕在生气。
所以闹脾气似的想把画纸撕掉。
但指节捏上画纸,他又松开了手。
这是楼灼拿下来的,冒着危险、差点就要被铁片砸到而拿下来了。
真的要撕掉的时候,他又舍不得。
他又迟迟冒出眼泪。
又爱又恨。
握着画板的手慢慢收紧,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呼啸而来的风让眼前的Alpha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但最终,omega冰冷的掌心只落在楼灼的额角,轻轻一抚。
又往下狠狠地在楼灼肩上锤了几下。
迟谕使了劲,肯定是疼的。
Alpha不怕疼,他依旧对迟谕说着,还在道歉:“是我没考虑周全,是我冲动了,对不起,迟谕,对不起。”
omega又垂下眼,他整个人还是冰凉的,没从刚刚那刻缓过来。
“你不用跟我道歉,出意外了受伤的也不是我。”迟谕低着头很快地说。
楼灼没说话,只把omega刚刚锤过他肩膀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掌心很大,能够完全包裹住迟谕的手,拇指轻轻摩挲过omega的手腕。
好冷。
从掌心再到手腕,失去了温热的皮肤温度。
安静了一会儿,迟谕又说:“刚刚那两块铁片就在你头顶你知道吗楼灼,你一步步跑,它一点点往下滑,差点就要砸到你的身上,我的一幅画值得上你不顾自己的安全去拿吗?”
“你没有脑子了吗,就算这幅画在摇晃里毁了又怎么样,我不是还在吗,我再画一张不就好了。”
“嗯……”Alpha尾音拖长着点头,回答他:“我忘记了。”
楼灼笑了下,像在笑自己:“我忘记还可以让你再画一幅,也忘记了去思考哪件事更重要。”
“只是在那时候,看见你往房间里瞥上一眼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帮你去拿些什么东西了。”
迟谕听着,突然懈了力气。
他终于真切懂得了楼灼是个怎么样的人。
看起来精明得当,什么都能分个利弊,其实最会自己钻自己的牛角尖。
他说爱人,便要爱个所有人都知道,他说追人,就会追不知道多少个来回。
Alpha是认真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跑这么远来找他,至少这一刻迟谕确定了。
楼灼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待在他身边,认真的想要道歉,认真的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但是,迟谕又抿抿唇。
从剧烈的情绪浪潮里脱离出来后,理智尚存。
楼灼来找他,到底是为了他这个人,还是为了他颈后独一无二的腺体和信息素呢?
他们的重逢过于潦草,每日每天,都需要信息素来维持串联。
信息素、腺体、依赖症,成为omega拔不掉的刺。
即使不去想,每次说上喜欢,说上依赖,他总会问自己。
纯粹吗?
这份喜欢纯粹吗?
他喜欢上楼灼的时候正是最朦胧的时候,信息素决定不了他。
那楼灼呢?
还生着病的楼灼呢?
会在易感期和发病的时候是另一副面孔吗。
迟谕不知道,他举步维艰。
他还低头在想,却突然贴上另一个人的温热的躯体。
可能是迟谕垂头的时间有些久,也可能是他掌心omega的温度太冷,楼灼等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上前,在今夜第二次越界地抱住了omega,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迟谕的脑袋无比熟稔地落在Alpha的肩颈,他的胸膛贴上一颗心脏,一下一下跳动。
他听见楼灼在他耳边说:“很抱歉,但是突然很想这样抱着你,确定你是真实的。”
一语落地,他身上的灰尘好似也落到了omega脸上,像被呛到,迟谕的眼角刚刚压下的红又泛起,鼻尖酸着,他又有点想落泪。
他上次这样被楼灼握住手腕,被Alpha揽在怀里是什么时候了?
过了多少个日夜了?
他也忘记了。
Alpha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很温柔:“值得的。”
这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我的一幅画值得上你不顾自己的安全去拿吗?”
楼灼说:“我记得你画它很久了,应该很重要。”
听到这话,迟谕鲜少地表情有些复杂,他用画板隔开两个人,脱离出楼灼的两臂间。
把画板推到他怀里,往后退了两步。
“画送你了,”迟谕说,开始往沈沉木找到的那片空地慢慢走,“你拿这幅画,还不如把那盆蝴蝶兰拿出来。”
“嗯?”楼灼跟在他后面也慢慢走,闻言挑了挑眉,“蝴蝶兰?”
迟谕没再回答了,楼灼便把画板举起来借着月光看。
他依稀能看出来画上画着的,应该是个男人的侧脸。
他能认出来这是谁。
迟谕偷偷往后看,肯定道,因为这画的本来就是楼灼。
认出自己,应该并不难。
omega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收回来悄悄勾了下唇,于是他也没看到楼灼突然僵住的神色——
小迟:无比相信,肯定可以认出来(握拳)
小楼:(认错人中
老婆到手进度70%
预计三万左右开始酸甜~但是最近也挺甜的吧!
第52章 .也可能是在色诱他。
那晚他们又在室外待了几个小时,地震中心的确不在未开发区,直到天光乍现确定地震停了之后三人回了别墅,电和水在短暂的失去后此时已经恢复,室内细碎的东西倒了一片,但惊慌之后最需要的是休息,他们都没管,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躺下了。
迟谕房间阳台的摆件掉了一地,不过多是木制品收拾起来并不麻烦,小东西都被倒下的画架压住,没有滚落到房间各处
蝴蝶兰的花盘被砸下的摆件敲碎了半个角,土粒往外泛了些,他随手从柜子里拿了个纸盒子装好了,摸了摸植物深绿色的叶片,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有些迟来的钝讷,和迷茫。
脸侧好像还有Alpha肩颈的温度,发丝垂落,他蹭蹭自己的头发,是入了夜的凉。
楼灼回了房间先检查了下自己行李箱里的抑制剂,还好只是摇晃,针管并没有破碎。
他拿出几支放在随手就能勾到的床头柜上,思索了一会儿,提前往自己后颈打了一支进去。
冰冷的药液顺着腺体流遍全身,楼灼才缓缓恢复彻底的清明。
从被玻璃杯的破碎声吵醒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已经陷入易感期的前兆,只不过把迟谕抱下楼时,被风一吹他才感受到感冒发热的混沌感,理性思考和感性思考又从八二分变成五五分。
他厌烦这种会被情绪左右缺乏思考的感觉。
易感期的Alpha精力充沛,没得到抚慰之前更甚,楼灼是想休息的,但辗转反侧反复尝试并不能陷入深度睡眠。
他总在梦里闻到茶香,浅淡的,遥远的。
反复惊醒,他干脆坐起来,又打了一针抑制剂,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后出了房间门坐在楼梯口的小阳台上喝冷水。
远处城市的灯随着太阳一点点亮起,等到了上班的时间点他才拨了几个电话出去,安排人过来收拾别墅的残局,室外的花园已经乱成一片,室内的玻璃杯和酒瓶桌椅也倒了一地,已经不是简单的打扫卫生了。
即使他不安排人来,迟谕醒了之后第一时间也会找人来,他了解迟谕,他是个不压榨员工的好老板。
楼灼被自己对omega的评价笑到,举起水杯咽了一口,杯子里被他加了冰块,咬在嘴里嘎嘣作响。
他嚼碎了往下咽,吞咽声和身后的开门声一起响起。
Alpha回头,是迟谕休息好起来了。
迟谕没想一推门出来便能看见楼灼,握着门把手怔了一下才彻底推开门往外走。
Alpha坐在阳台的单椅上,小桌子上放了杯加了冰块的凉水。
“……早上好?”omega犹豫着,直觉告诉他楼灼有些奇怪,但先出口的还是常规的问好。
Alpha握着杯子的手按压指腹泛起冷白骨节,一夜没睡的脑袋难免迟钝,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迟谕在对他说早上好。
这是omega一个月以来的第一句主动问好,语气轻轻,和几个月前他坐在楼下吃早餐,迟谕从楼梯转角处下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对他问好的语调一样。
“早上好。”
清风把楼灼额前的发扬上去,在风里露出锋利的眉眼和额头,失了碎发遮挡,五官的英气感便又泛上来,他笑着对迟谕说。
大半夜坐在阳台上吹风难免冷,楼灼不想真的生病,便穿了一件带帽的纯黑薄卫衣,休闲的衣服让他身上的商人味和精明感褪去不少,黑色衬得楼灼骨骼泛白,下颌清晰,看起来倒更像是读书时候的楼灼。
简单的,每次见面都让迟谕心颤的。
omega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发觉昨天那幅画果然画的不好,和楼灼本人比起来,笔落下去的线条根本显不出Alpha的眉眼优越。
他转身,准备下楼去处理那些碎片残渣。
“我刚刚打电话派人过来收拾了,现在应该在路上。”
omega回头的时候,Alpha恰时在他身后说。
迟谕回头下意识地想拒绝,想告诉楼灼他可以处理,不需要Alpha的帮忙,就像他们一个月前那样,他不需要楼灼做别的额外的事,他自己可以处理得很好。
像是知道他会说什么,Alpha抢先他一步,轻轻地对他笑,挑不出错地悄声询问他,风把声音放大吹到他耳边:“等会帮他们开门,好吗?”
楼灼在询问他,卫衣的衣领大开,迟谕轻而易举地看见Alpha绷紧的颈部线条,顺着锁骨往下,阴影透出数不尽的遐想。
也可能是在色诱他。
迟谕蹙起眉,他不知道,但他纠结来纠结去,拒绝的话在喉间滚了几圈仍然说不出口,最后匆匆和楼灼对视一秒,应了声好就下楼了。
下楼时候踩到窄窄的楼梯,又想起几个小时前,男人的大掌锢着他的腰腹,握紧他的手腕,把他整个人抱下楼。
耳廓泛起热气,对应的腰腹位置也隐隐有了被挤压的触感。
omega更快地下楼,去残骸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抿抿唇,听了几分钟不远处沈沉木对自己精心挑选的玻璃杯的哀悼感言才觉得平静下来。
他嘱咐了beta一声让沈沉木等会帮忙开门,便一头扎进自己的工作间里,还好地上只飞了几张之前没收拾好的画纸,其他东西都被他装在柜子里没有受损。
迟谕把画纸收了收,外面稀稀碎碎收东西的声音和沈沉木的说话声混在一起,像是天然的白噪音。
他想起楼灼侧看他时额前发被风吹起的神色,重新慢悠悠地给自己削了一支笔,拿出一张崭新的画纸,坐在窗边,浅棕色的眸子敛下,笔尖碰上纸面,一笔又一笔。
楼灼在迟谕下楼后再坐了一会儿便回了房间,昨天迟谕“送”给他的画板放在床头柜上,他昨夜已经看了这幅画千千万万次。
在空地上没确定安全的时候就着月光艰难地看,回了房间开灯了又仔仔细细地看。
看了那么久,他还是不知道那幅画上的人是谁。
他当然希望是他自己。
但是一定是他吗?
不一定。
即使是别人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他也会惴惴不安,因为没有得到肯定答案。
甚至,楼灼心底里更相信这幅画上的人是另一个人。
他深深有着自知之明。
Alpha在门口站定,抚了抚画纸的边角,最终坐回床上的时候又给自己补了一支抑制剂。
病症压抑后在易感期期间反扑地比楼灼想象中要严重,抑制剂注射后起得作用并不大,只能压下去片刻的燥热。
颈后的腺体表面已经数不清有几个针孔,易感期的头两天尤其难熬,今早随手拿出来的几支抑制剂已经被他用光。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依赖症药剂的作用很稳定,即使身体的情况很糟糕,但他的理智仍然占据大头。
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哪,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皮肤已经因为到来的易感期而泛红,此时出门,不需要细看就能发现他状态不对劲,除开迟钝的beta,任何人都会发现他此时处于易感期。
他不能出去,他需要独自熬过去,行李箱里随着抑制剂带来的还有营养剂,他也释放不出任何信息素,只要不出意外,熬过去对他来说并不难。
真正困难的是,他没想好要以什么理由告诉迟谕,易感期这个词,楼灼害怕在omega面前提起。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Alpha先起身把自己的房门反锁,拿出手机点开和迟谕的对话框。
那天被拉出来之后他断断续续发了许多消息给迟谕,omega并不多回他,两个人很像各发各的,但迟谕也没有说他烦或者要再次拉黑他的意思。
点起键盘,指腹放在手机侧边,几个字迟迟打不下去。
在易感期到来之前,他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不会再对迟谕说谎,不会隐瞒,会把这件事实实在在地告知迟谕,告知他的易感期来了。
但是真的到了此刻,他想说出的实话却卡在喉口和指尖。
他害怕了。
怕说出易感期之后迟谕嫌恶的眼睛,怕omega害怕的神态,怕功亏一篑。
手背抬起来盖在眉眼上,指尖在微微地颤,害怕的情绪占了上风。
身体在发烫,他却只觉指腹冰凉。
他不敢告诉迟谕。
*
迟谕画起画来不吃饭不睡觉太正常,等他再从画纸上抬眼的时候,按亮手机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
外面收拾东西的声响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微弱的饥饿感这时候才涌上来。
他推门出去,只见到沈沉木一个人,还在细细摆着他的杯子和容器。
手机上有Alpha发来的消息,他解开锁屏看,同时沈沉木见他出来了对他说:“哥,楼哥派人送了午餐和甜点,我看你在画画就没喊你,都放在冰箱里,我现在去拿?”
迟谕正皱着眉看手机,随口答了:“嗯,拿两块甜点就行,我不是很饿。”
屏幕上Alpha的消息发出时间是三个小时前:【迟谕,我身体不太舒服,午餐和晚餐我都安排了人送来,是我认为会合你口味的餐厅,如果不喜欢就告诉我,我重新订,好吗?】
沈沉木把甜点端出来,是卖相很好看的小蛋糕和马卡龙。
迟谕扫了一眼便又把视线收回来,简洁地回了楼灼几个字:【感冒了?】
等他把东西吃完,Alpha依然没有回复他,迟谕喝着水去口中奶油的腻,又发了一条:【发烧了吗?】
发完便又拿着手机回了工作间,继续给作品收尾。
手机开了震动,一有回复他就会知道。
但直到日落,楼灼安排的晚餐都送到了,迟谕还没有收到回复。
心底的疑虑太大,是身体多不舒服才能半天不回他的消息?不能回,还是不敢回?
晚餐又是囫囵吞枣几口,这是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吃着味同嚼蜡的饭菜,听着沈沉木每日的絮絮叨叨,迟谕仍然心不在焉。
虽然omega不想承认,但餐桌上坐着三个人和两个人很不一样,楼灼做的菜和餐厅里的菜也很不一样。
他开始不习惯起来。
迟谕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发呆还是思索,也可能是踌躇。
他还是拿着今天赶工出来的画上了楼,站在三楼的楼梯拐角,第一次走向了不一样的方向。
他站在楼灼的门前敲响了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楼灼,你生病了?”
门内传来什么东西掉下后和地板碰撞的响,Alpha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迟谕没有得到回复,像是门内的人在逃避回答。
像是直觉一般的,明明毫无根据,也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但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问出了口:“还是……易感期?”
门内依然安安静静,几秒后,像是有人如释重负般得叹了口气,回答他:“……是。”——
脸最好用的一集。
第53章 .希望你今天好梦。
对迟谕撒谎是一种什么感觉?
令人生厌。
楼灼发送完那条消息后便彻底陷入易感期的浪潮中,反扑的燥热是被抑制剂压不下的,他在床上躺不下去,布料摩擦过肌肤让他生热。
他靠上床头柜,从行李箱里把抑制剂的夹层打开大敞着方便拿取,还抓了两支抑制剂在手心,注射后颈的动作经过半天的循环已经变得机械,原先因为药液些许萎缩的腺体也因为易感期和不断注射的抑制剂肿胀,那块脆弱的地方泛起病态的红色。
他的理智还占据着上风,他知道不能出门,也知道迟谕给他发了消息。
但他该回什么?
接着把谎言编下去,还是实话实说?
他没有回复迟谕,他陷入两难境地。
索性把手机放在地毯上,起身把窗户大开着,然后坐在正对窗户门口的冰冷地面上,靠在比身上温度低得多的门板上,吹着晚间的冷风。
易感期的时候思考的速度会变慢,偏偏沾上迟谕的字眼都那么清晰。
他唾弃对迟谕撒谎隐瞒的自己,又惧怕说出真相的结果。
还好,迟谕上楼了。
在omega敲门的时候,手心里紧握着的抑制剂因为背后的震颤而掉落在地,随之而来的,是迟谕的询问,明明是害怕谎言被揭开的他,却在此刻从混沌里找到安稳的错觉。
他靠在门板上,清清楚楚地听见迟谕问他:“还是……易感期?”
紧咬了半天的牙关终于可以松开,他几乎是解放似的叹出一口气,回答道:“……是。”
他坦白了,扎进心底的选择题终于消散。
两人只隔了一块单薄的门板,无言许久。
三楼太安静,除开向他吹来的风声,楼灼好像也能听清身后omega的呼吸声。
半晌,迟谕在门外问道:“你有抑制剂吗?”
楼灼压抑着开始变得急促的呼吸,勉强语调平稳甚至带着些笑意的回答他:“我有的。”
顿了一秒他补充:“很多,你不用担心,营养液也有,我自己熬两天就过去了。”
门外又丢失了声音,但他知道迟谕仍然站在门口。
是因为两人之间曾有过的短暂标记,也因为楼灼对迟谕的了解。
无论再怎么狠心,迟谕都不会真的放任他不管,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的每时每刻。
他善良,他心软。
即使是离开A市的时候,他留下了很多东西,也拿走了很多东西,却偏偏没有拿走最初送给Alpha的那瓶浓缩信息素提取液,明明无比珍贵。
只是因为两人都明白,关键时候,那一小瓶东西也是楼灼的救命稻草。
他知晓迟谕的好。
所以更不愿看到明明害怕他易感期时候模样的迟谕,威逼胁迫似的帮他度过易感期。
他不想再落上为了信息素而来的罪名,不想利用迟谕的心软,不想再往两人的感情里掺杂信息素的支配感。
他想证明爱,即使迟谕并不在乎,并不关心他供奉的这份爱。
于是Alpha更紧地靠上门板,他轻声对门外的人说:“很抱歉,我还是对你撒谎了,药剂的副作用是易感期紊乱,但我做了万全准备,不用担心。”
“我释放不出信息素,我会将自己反锁在门里,在易感期症状消退之前我不会出门,你放心。”
楼灼本想再加一句自己有把握,但想起十几个小时之前omega才刚刚质疑过他,又笑着把话吞下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在门内敛着眸子,说:“迟谕,回房间吧,晚安,希望你今天好梦。”
迟谕站在门口听,时间过了好久,他的小腿都发麻。
他相信楼灼能够自己渡过易感期,因为除开几个月前在A市他陪楼灼度过的那一次,过去的二十五年楼灼都是自己过的。
这很稀松平常,放着楼灼一个人在房间没有任何问题。
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他挪不开脚步。
好多画面在他脑袋里像走马灯一样地放,从第一次见面时候下大雨楼灼淋雨凑巧留下开始,一直放一直放,最终停在凌晨时候两人的那个拥抱。
他喜欢拥抱,肌肤之间的紧贴让他感觉到存在,感觉到被需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耿耿于怀的记忆开始变化,他不再梦到少年时候因为生病而只能远拒人群,朋友们看到他尴尬又不知所措的脸,不再在休息时候想起那天Alpha站在楼梯上对他冷言冷语的场景。
甚至那张揶揄讽刺的脸也看不清了,换上的却是楼灼躬下腰求他时候低垂又抬起的眼,是L国下起的每一场雨,是木窗被抬起,Alpha举着蝴蝶兰慌乱躲避又伸出的手。
迟谕单手抚着门,冰冷的木门触上他的掌心。
omega深深缓了一口气,他开口,张了几次嘴才说出来:“楼灼,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他好像在明知故问。
一个Alpha处于易感期,和自己百般合适的omega站在房门口问他,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答案多么清晰明白。
进门,给我你的信息素。
但迟谕还是问了,楼灼并不知道他的腺体因为治疗药物的代谢现在还不能释放信息素,在Alpha眼里,他仍旧还可以是以前那个时刻都可以用来缓解病痛的“信息素提取机”。
他想知道,会因为他这样的一句话,楼灼就换了想法,让他进去吗。
会藏不住心底真的想要的东西,稍加引诱就露出真实想法吗?
问题问出口后,迟谕放在门上的手也握成拳,他在等Alpha的回答。
片刻,门内的Alpha开口,声音闷沉:“可以给我一件你的东西吗,穿在最外面的外套,围巾或者长时间接触过你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迟谕的心又沉下来,他继续说,在问题里撒谎:“我的衣服上沾不上信息素的味道,让我进去好吗,我释放信息素给你。”
他的谎言太简单易戳穿,但现在的Alpha处于易感期,已经够用了。
回答来得太快,那声“不”落地的时候,他的话甚至才堪堪说完。
Alpha在拒绝他,低哑的声音再次肯定万分地回答他:“不。”
不要他进去,楼灼宁愿煎熬,也不要一丝发生闪失的可能。
omega主动想给予信息素的行为被第一时间拒绝。
迟谕却松了口气,他松开掌心,轻轻在门上拍了拍:“我现在释放不出信息素了,我的东西上也没有,那瓶信息素提取液呢,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楼灼没有回答他的后一个问题,他只是不断重复着:“我不要信息素……”
“我不要信息素,你的东西上会有你的味道,不是信息素的味道。”
说一长段话维持平稳的呼吸已经对楼灼来说有些困难,他断断续续说完:“我是喜欢你,喜欢迟谕,不是独独喜欢你的信息素。”
Alpha这样说。
迟谕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现在的楼灼处于易感期理智缺了一点,就能说出这样直来直去的话。
耳廓泛起热,他没再对门内的Alpha说什么,回自己房间拿了一块毯子,他常常午睡,昨晚熬夜画画的时候这块毯子也盖在他的膝盖上,在他身边待得时间很长。
他没再敲门,只抱着毯子轻声说:“我拿了毯子过来,你把门打开?”
omega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见门内有什么掉落地面的声音,楼灼才缓缓应下一声好。
“你不要靠近我,离我远一些。”在门即将打开之前,迟谕听见楼灼沉声说。
上一次易感期的时候Alpha也说过这样的话。
门锁被打开,咔嗒一声。
迟谕想起几个月前他在楼灼的房门口求Alpha放他进去的时候,短短几个月,好像什么都变了。
那时候楼灼一开门,便能俯视着他,扫视过他,连进Alpha的房门都是他句句恳求得来的。
此刻迟谕推开门,不久前刚见过的那张冷锐锋利的脸已经染上情欲,他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楼灼,将他眼里的所有都能看得清晰,那是一双满是他的眼睛。
恳求、感谢、惊讶与欣喜,充斥着Alpha的眸子,唯独没有兽类般的本能欲望。
迟谕把毯子轻轻放开,楼灼便伸手接住,像得了什么宝物似的拢入怀中。
在一声模糊的道谢之后,门又被Alpha慌乱地关上,他听见快速的反锁声和急促的呼吸喘息声,像是看迟谕一眼就耗费了千万定力。
omega收回手任凭门关上,倏然想,原来他当时藏得那样不好。
原来感情得到回应的时候眼神那样明显,像被搅拌着的巧克力糖浆,拖着人往下拽,挪不开眼。
迟谕把毯子给了楼灼,但也没回自己的房间,他去小阳台上搬了张椅子,在楼灼门口坐下。
早晨醒来的晚,才入夜,omega没有一丝睡意,反而十分清明。
门内的Alpha在忍耐易感期的燥热烦闷,而迟谕披了件薄毛绒外套坐在门外,思考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藕断丝连,答应楼母去做楼灼的药是这样,离开A市也是这样。
他告诉自己,把楼灼留下是想看楼灼还能做出些什么事,能为了他做到哪一步,又甘愿在这个地方待多久。
但他又无比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想让楼灼走,他就不会在一开始给楼灼留下的机会。
他对楼灼的到来充满很多疑虑,充满很多怀疑,他抱着试探的心思允许人留下,百般拒绝所有,竖起铜墙铁壁刀山火海,唯独没有把最深的泉眼抽干。
任凭溪水漫流。
迟谕起身,他听见门内的呼吸声。
omega在敲门前,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楼思知。
他终究还是学不会,学不会冷眉冷眼,学不会狠狠扇下的巴掌,学不会连根拔起的抛弃爱。
他惊颤专注于他一人的眼眸,得寸进尺地想要感受爱。
迟谕没有要现在接受楼灼爱意的想法,他只是从最初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往前走了一步,从最开始想看看楼灼能为他做到哪一步,变为想知道楼灼有多爱他。
再去思考这份爱值不值得他放下芥蒂,彻底回头——
感觉这部分小迟的转变写得挺明显的,对照组特别多,从全盘不接受到愿意接受这样一个转折点。
毕竟两个人相遇的起点就不合适,所以先一切回到起点然后慢慢来吧~
离在一起还有一段距离吧hhh
第54章 .Loyal。
楼灼的整张脸都埋在那块毯子里,原本冰冷的毯子被他抱着不过片刻就已经染上他的体温,滚烫的鼻息在狭小的空间内染上眉眼。
他的精神在沸腾中安稳,躯体仍旧滚烫。
Alpha很清楚迟谕还在不远的门后,信息素交缠的纽带总是不讲道理,让他被迫得知自己日夜想念的人在何处。
楼灼闭着眼睛保持着清醒,他仍在本能的抗争中占据上风,但过多的抑制剂药液让他失去气力感觉困倦。
他靠着门板,坐到房间的角落里蜷缩起身子,外露的皮肤都泛着红,将毯子抱在怀里,想就这样睡过去也不错。
在将要陷入梦境的时候,他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响起的便是敲门声。
“楼灼。”迟谕在喊他的名字。
楼灼从昏沉中抬眼,攥紧了些手中的毯子,他咳了两声,让声音变得没有那么沙哑,他回应道:“怎么了?”
他自己没发现,此时他的声音吐字都发涩。
站在门口的迟谕掌心对门,轻声对楼灼说:“你开门。”
短短的三个字让楼灼的理智全部回笼,他起身耗费力气看了看门是否被他反锁着,确认完之后他又紧靠着门坐下,甩了甩头拒绝omega:“我不能开门。”
顿了两秒,他有些无奈地对迟谕说:“我很危险,迟谕。”
“嗯。”门外的omega应了他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又说了一句:“你开门。”
他声音很轻,但已经不是商量的语气,他像是在对Alpha施加命令。
迟谕站在门外,盯着透不出一丝光线的门缝,是Alpha关了灯,还是他把门缝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的毯子对你有用吗?”他换了个问题问楼灼。
门内窸窸窣窣,楼灼下意识又把毯子往怀里塞了塞,他在猜测omega问出这句话的用意,是后悔将毯子给他了现在要重新拿回去吗?
难过的情绪在这时候竟然超过了易感期带来的烦闷,他又把脸埋下去,声音传出来的时候很闷:“有用。”
两个字的回答不够,他又紧跟着说:“很有用。”
迟谕没想那么多,站得有些久了他借力抱臂靠在墙边,对着一扇门说:“那我呢,我应该比我的毯子有用多了吧?”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omega的最后一句话近似呢喃,但他知道楼灼听得清,问题的答案他和楼灼都知道答案,但他想听楼灼自己说出口,也想知道两人心中的答案是不是同一个。
他之前也问过楼灼这样的问题,但那时候楼灼说出口的才会是正确答案,他只能改变自己的想法,去应和Alpha。
但现在同样是两人会有分歧的问题,他心底想的才会是答案,需要小心试探猜测和改变的人变成了楼灼。
他成为了两人之间那个可以左右对方情绪的人。
“我害怕。”
在出神间,他听见楼灼的回答。
“我害怕你进来了我会想牵你的手,想拥抱你,想亲吻你。”Alpha把事情说得很简单直接,“害怕我的牙齿又会咬上你的后颈。”
Alpha语气里鲜少地透着些脆弱感,他说着:“迟谕,我喜欢你,我会忍不住靠近你。”
他像是在告白着,在现在这个有些糟糕的时候。
但也只有这个时候,理智还在却少了些自制力的时候,他才能说出这句喜欢。
他不止害怕对omega逾矩,他还害怕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那意味着有可能会得到拒绝。
但omega没有给予他相应的回应,但也没有拒绝。
他听见迟谕的声音继续传过来,“嗯,但是我想进去,你还要再拒绝我吗?”
“第三次了,楼灼。”
“我会不开心。”
迟谕很少说这种话,这种听起来恃宠而骄的话,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听话的循规蹈矩的人。
话音落下后omega的舌尖都发麻,没得到楼灼的回答,他先不自在地颤了两下鸦羽似的长睫。
但下一秒,他勾了勾唇,方觉说出这种话的感觉还不错,这样可以任性的感觉很不错,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
门内的人还在沉默,凑近了迟谕能听见Alpha的呼吸声。
他问:“开门吗?”
又是一阵声响,一分钟之后,迟谕听见门锁咔哒一声,锁开了,他推开把手就能进去。
一进去便是一阵风向他吹过来,正对着门的窗户被楼灼大开着,迟谕关上门,又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一些。
回眼看向Alpha的时候,楼灼正待在角落里,长手长脚一个人却坐在小角落紧紧抱着他的毯子不敢靠近,好像他是什么怪物似的。
楼灼现在的确有些心慌。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迟谕执意要进来,这是新的一轮考验吗,如果他做错了事迟谕就会寻着理由把他赶走?
他只能找到这一种解释。
在给迟谕开门之前,他先又扎了两支抑制剂,确定身上的燥热短时间地降了下去,他才给迟谕拧开锁,又抱着毯子往角落里坐。
他看着迟谕一步步靠近他,omega蹲下来了,那张漂亮的脸离他好近,楼灼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红血丝遍布的眸子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听见迟谕问他:“我进来了,你有好一些吗?”
楼灼点头,深黑色的眸子和迟谕对视着慢慢变得平静,他老老实实回答:“……有的。”
他的注意力全部挪到了迟谕身上,只要能够压抑住燥热感,他的确会好一些。
但是他还是想让迟谕不要靠近他。
楼灼张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他怕又说出什么话来让迟谕不高兴。
他就这么保持原状地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动。
像木头人。
迟谕蹲立着,单手撑着脸,他很少见到这么畏手畏脚的楼灼,像被什么圈住了,稍微有些风险的事情都不敢做。
他不厌其烦地引导性地问Alpha:“我陪着你,你会好一些吗?”
“……会。”他得到了答案。
omega扫了两眼干净的地板,开始一边起身一边往旁边挪:“那我陪你坐着吧。”
他刚要坐在Alpha的旁边,还没来得及落脚,悬在半空中的手就被楼灼握住了,手腕贴上了滚烫的皮肤,被紧紧握着,像靠住炭火,让他的脉搏心跳都加快点燃。
“你……”楼灼刚说出一个字,才反应过来似的把迟谕的手松掉了,“抱歉。”
他在地上坐了太久,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摇晃两下,迟谕伸手去扶,又被Alpha悄然躲过。
omega刚收回手,便听楼灼对他说:“地上凉,你坐床上,我坐地上。”
迟谕暂且接受了这句安排,他坐在床边,楼灼便坐在地上靠着床,Alpha的房间是没有铺地毯的,楼灼还是坐在硬邦邦又冰冷的地面上。
迟谕盘腿坐在床上,室内没有开灯,但窗帘没关,他借着月光又把室内看了一圈,散落的抑制剂很多,楼灼刚刚坐着的那个门边角落已经放了四五支了,这还只是半个晚上。
omega垂着眼去看楼灼,Alpha的眉眼敛着,他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只能看见耷拉着的长睫和有些冒汗的额头。
他把床头灯拍开,终于能看清楼灼,接着伸下手,因为最近握笔太多而又生起来的薄茧就靠上Alpha的侧脸,他摸到了一片滚烫,和他刚刚在外面待冷了的掌心温差很大。
楼灼打完两支抑制剂之后就开始困倦,又霎时接触到冰凉的东西,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先拿自己的脸去蹭了蹭。
动了两下才惊觉不对,睁开眼的时候往上望,正好对上迟谕笑得弯弯的眼。
楼灼被这一抹笑看得一时呆愣,没有动作,omega便催促似的用指尖点着他的下颚,修长的指节顺着他脸的弧度贴了半个掌心上来,倒不像是他主动贴着了,像是omega主动拖着他的脸,还时不时摸两下。
Alpha懊恼,赶忙把眉眼垂下,鼻尖都皱起,他抱怨似的问:“为什么……?”
“嗯……”迟谕在学每次楼灼卖关子时候拖长的尾音,在心里笑够了才说,“今天可以借一只手给你。”
到底是易感期,他能够原谅楼灼的举动。
而且楼灼刚刚那样来蹭他的手,从上往下看的时候整个头都在轻轻地挪,像是他养了什么宠物,意外地让他觉得有些可爱。
只需要伸出一只手就能让人贴过来什么的,感觉很不错。
像是很纠结似的,Alpha的脸贴过来一下又挪开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没舍得挪开,小声答应着:“……哦,好的。”
迟谕曲起一条膝盖,坐在床上悠悠然看着。
看楼灼又想又不敢太明显地蹭他手的神色,看楼灼在高挺鼻梁下紧绷又悄悄翘了一点的唇,那颗痣在迟谕视线里变得清晰。
他突然想起来,昨天送给楼灼的那幅画没有画完,他好像还没来得及把细节添上去,其中就包括这颗痣。
迟谕想着想着出了神,直到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指节被人并入了掌心。
他看着楼灼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轻贴,半张脸都要侧过来。
omega的心跳漏了一拍,在刚刚那瞬间,他以为楼灼要吻上他的掌心。
但没有,Alpha好像彻底陷入了昏沉的状态里,呼吸平缓,除了握着的手之外,像是真的睡着了,迟谕看着看着,突然悄悄地把自己的手凑到了楼灼的唇上。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
今天他才发现撩拨人原来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情,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小举动而惊慌失措连连失态,会从心底漫上一种满足感,难怪楼思知对此乐此不疲。
在迟谕的掌心贴上Alpha的唇时,楼灼瞬间就清醒过来,他赶忙挪开自己的侧脸,还以为是自己在将要睡着时不小心亲到了。
完全没想到是迟谕故意所为。
“抱歉,抑制剂打完之后会有些困,我不是故意碰到的。”
Alpha在道歉。
迟谕没有回答,他的腿一直坐着有些麻,特别想靠着什么东西,可是如果靠上床头,因为床头柜子挡着他的手就没办法垂下去伸到楼灼眼前。
他思索了一会儿,在楼灼久久没得到回复而抬眼忐忑看他的时候,突然开口说:“要抱一下吗,会更好一点吗?”
楼灼沉默了很久,反问迟谕:“你确定吗,不是什么别的……”试探之类的吧,抱一下就让他走什么的。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来,在迟谕点头再次浅浅笑着肯定之后,他才也坐上了床,他没在床上抱过人,一时间动作十分急促慌乱,腿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折腾了一会儿,他才挪好自己的姿势,把omega轻轻地拢在了怀里。
说是拢在怀里还有些高看了楼灼,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还是再坐下一个人,刚刚那番接触,他除了手,没碰到omega半分。
迟谕叹了口气,只能自己一点点一点点地往后挪,直到触及到温热的胸膛,然后他才慢慢地扬起脖颈,放松自己躺在了Alpha怀里,将头靠在楼灼肩膀和颈间的位置。
楼灼是靠着床头坐着的,明明是十分省力的动作,却被男人做出了上刑场的紧张感,omega靠着的肌肉都硬邦邦的,非常不舒服。
迟谕戳了戳楼灼放在他身边的手:“放松一点呀,靠着很不舒服。”
一句话说出来,身后的人才勉强放松下来,迈向了成为一个合格抱枕的路。
“睡觉吧,药效起了不是吗?”迟谕找好了自己的位置靠上,轻声说着。
“嗯。”楼灼答应下来,接近十支抑制剂在半天内打完,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了巨大的效用,在闭上眼睛之前,Alpha低声地,在迟谕耳边说道:“谢谢。”
怀里的人成为了安心剂,鼻尖若有若无飘来的洗衣液清香味道都让楼灼忍不住偷偷猛吸两口。
他很想把迟谕抱紧,然后把自己的头埋在omega的后颈,或许还可以偷偷用唇擦过某几块皮肤而不被迟谕发现。
但是他不能,他还没有得到许可,他还需要再做更多争取。
他的贪念在易感期里面也放大了,他不想再独独喊迟谕的名字,他想喊些别的,只有他独有的。
Alpha的劣根性被他压制得很彻底,但最根本的占有欲还是在最后探出了头。
他想要怀里的这个人是自己的,想要下一次拥抱是可以抱紧的。
楼灼并不清楚迟谕为什么要在这次易感期的时候帮他,这次也是爱屋及乌吗,还是只是因为心软而看不过去。
迟谕离开之后他从没流过泪,他喝酒、颓废,唯独没有闷声落泪,因为没有用。
被迟谕拒绝了那么多次,差些要留不下来的时候他也没哭过,因为没有用。
但唯独这次,迟谕一点点往后靠,他看着omega熟悉的背影,这个人又靠在他的身边了,他红了眼眶。
他多希望,这次迟谕的靠近,只是因为他是他,只是因为他是楼灼。
身后Alpha的呼吸变得平稳,他靠着的胸膛也起伏规律。
楼灼睡着了。
迟谕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伸出手勾出了楼灼颈间的银链子,他很早就发现楼灼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了,只不过之前没兴趣看,这时候正好想看又有了机会。
他以为那上面挂着的会是他之前留下的那瓶提取液,或者也可能是随手拿的配饰。
金属都已经染上躯体温热的温度,omega慢慢地将链子勾出来。
然后,看见了一枚戒指。
迟谕的手顿了下,后才缓缓地将戒面勉强对上床头灯的亮光。
他看见了,他亲手设计后藏在内圈的英文字母。
Loyal。
忠诚。
这是属于楼灼的那枚,迟谕很清楚。
他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了,楼灼竟然把戒指时刻挂在自己的身上——
谁是小迟的小狗呀?
第55章 .我可以,开始追求你了吗?
等楼灼再次醒来的时候迟谕已经离开了,他靠在床头,双手摊开放在床上,是一个仍然近似背后拥抱的姿势。
醒来之后Alpha就着这个姿势怔了很久才缓慢地起身拿了一支抑制剂放在手心。
如果不是被他抱在手里的毯子被叠好了放在床尾,他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场梦。
太不真实。
太过幸运。
余下几天易感期除开第二天还有些压不下去的燥热之外,剩下几天都只不过是性格暴戾的表面现象,楼灼打着抑制剂过得不算太艰难。
迟谕依然会在他的房间门口停留,但再没进来过,只会给他端来午餐晚餐放在门口。
易感期在第五天下午彻底结束,楼灼下楼的时候民宿里很安静,突发的天灾让游客数量少了很多,那天晚上去市中心的两个beta姑娘在地震后买了最快的航班回国,别墅里空空荡荡,仍然只有三个人。
Alpha刚从拐角下来,就看见在吧台伸懒腰准备阖眼的沈沉木。
几天不见的人突然出现,beta手都没放下话先出了口:“楼哥你病好了啊。”
……病?
楼灼挪动视线,在omega身上停了几秒。
今天是个小雨天,迟谕没出门,坐在窗边看手里的书,听了沈沉木的话也没开口,只淡然地翻了个页。
沈沉木打着哈欠嘟嘟囔囔:“到底是什么病能病这么久啊,你一个Alpha体质也太不好了吧,还没我健康。”
楼灼了然,易感期毕竟算Alpha比较隐私的事情,迟谕随口编了个理由说给沈沉木听,不管多不合理beta都会相信的,毕竟告诉他的人是迟谕。
他就顺着话应下来:“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
“哦。”,沈沉木小鸡啄米式的点头,趴在吧台上睡着之前还不忘小声说,“我想吃鸡翅了……”
楼灼无声笑笑,给自己倒了杯冰橙汁靠在厨房门那看迟谕看书。
视线太明显,惹得omega不免抬眼瞥他,浅棕的眸子淡淡的,看向他的眼神意思很明显,问他想干什么。
Alpha被发现也不挪开视线,反而歪着头勾唇,把手里空了的杯子放下,指节往小黑板的地方指了指,又做了个炒菜的动作。
迟谕翻书的手一顿,几秒后用书脊往吧台的方向点了点。
楼灼明白了,点了点头,把杯子洗干净放回去拿着伞出了门。
晚餐果然吃的鸡翅,沈沉木开心欢呼后主动接管了洗碗的工作,一边捋袖子一边哼歌。
迟谕也和之前那些日子一样,坐在餐桌旁边一口口抿温水。
楼灼走过去坐在迟谕对面,厨房离得远,此时两人说话沈沉木听不到,他便对迟谕说:“毯子我洗干净了过两天还给你。”
omega应了一声,静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准备过两天回A市了,有一场珠宝展要办。”
话音一落,Alpha放在桌面上十指搭着的手骤然绞结在一起,惊诧时他呼吸滞了一秒,但没表现出来,只装作淡定地继续刚刚的话:“那我今天晚上就洗,在你走之前给你。”
“不用。”omega再一次拒绝了他,“你给沈沉木就行,本来就是当时随手买的,没必要带回去。”
楼灼缓缓地点下头,他微不可查地深呼吸着,做了几番心理准备,张了三次嘴,他才说出一个有些逾矩的请求:“如果你不在意的话,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这个请求确实过分,楼灼心底很清楚,他并不抱什么希望,问出这句话是欲望作祟,他喜欢迟谕,想拥有迟谕,包括他身边的所有物。
理智告诉他这句话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他都被拒绝这么多次了,多一次少一次也没差了,如果侥幸得到了,那他就赚大了。
迟谕今天第一次直直地看着他,沉默良久,把Alpha看得愈加心慌。
但最终,omega眯了眯眼,竟缓缓吐出两个字:“可以。”
楼灼又道了声谢,继而罕见地沉默下来。
好像从地震开始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少了两分真切,他以为一切事情刚要走上正轨,他将要回到之前那样的生活。
结果收到的是迟谕要回国的消息。
A市比这块未开发区大太多,迟谕能去的地方也太多,高厦林立人海茫茫,Alpha竟生出了几分迷茫。
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回去肯定是要跟着迟谕回去的,但是回去之后要怎么办呢,要做些什么呢。
他的计划上没有写。
在L国他可以留在迟谕身边,因为这是异国他乡,他总有理由,他只认识迟谕一个人。
但在A市他又挂上了楼家二少爷的名头,他拥有所有,没有留在了omega身边卖惨求收留的理由。
脑袋里一团糟,楼灼还需要时间去思考。
所有的进度条都被迫停滞,除开拿到手的毛毯是意外之喜,其他的消息都让Alpha像失去信号的机器人一样,呆立原地。
“我们……”,他艰难地从喉口挤出两个人,出声时候低哑得骇人,楼灼勉强笑着问:“回去之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迟谕仍旧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好像在说:答案你不知道吗?
Alpha颤着长睫垂下眼,那张脸上有了失意的表情,薄薄的眼皮把深黑的眸子遮了大半,像光洒不进去的全黑房间。
楼灼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绞得更紧了,在没有得到回答的悲观情绪里,他勉强打起精神,想再争取,抬眼视线虔诚,轻声问:“如果不能见面的话,你的珠宝展我能去看吗?”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他这样保证道。
像是看够了,迟谕终于开了口。
omega的声音清凌凌的,在这时候传到楼灼耳朵里甚至带了几分温柔。
“珠宝展是对所有人开放的,不会因为你姓楼就不让你进。”
“至于单独见面,”他顿了顿,给了个不太鲜明的答案,“看情况吧。”
看你表现。
*
两人的生活像火车轨道,穿过隧道后在转角一个路口没有预兆地就分道扬镳。
但总有人祈求,总有人修正,想再见面。
迟谕回国时间是半夜,他小心翼翼开公寓的门,结果一抬眼就和还在熬夜打游戏的石东隅在客厅对上眼,两秒寂静后,beta放下手柄快速跑过来抱着omega蹭着欢呼两声,下一秒就带着正好时差没倒过来的迟谕直奔火锅店。
楼灼没有刻意和迟谕订同一班航班,他还多在L国留了大半天。
落地的时候倒正好是上午十点,他伸个懒腰正想着这次倒时差能容易点,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戴着墨镜守株待兔的苏桡在机场“逮捕”。
生了一双桃花眼的Alpha把墨镜抬到头顶,攀着楼灼的肩膀寒暄两声,连带着把楼灼拐上了他新买的越野车。
一脚油门踩下去,楼灼还没问去哪,苏桡就清了两下嗓子开口道:“你哥说让你回国了就自觉滚去公司,不要等到他来找你。”
“我觉得如果你不准时到肯定免不了一顿痛骂,”苏桡顿了一下,踩下刹车等红绿灯,“所以我决定帮兄弟一把,亲自来接你。”
“……?”,楼灼听笑了,直言道,“当我哥的狗腿没那么丢人,你可以实话实说。”
“你又拿兄弟换什么好处了?”
苏桡笑了一声,不说话了,反正楼灼也不能跳车。
楼灼也没有逃避的想法,当时也是公司情况稳定加上他哥的身体这几年从根本上好了一些,他才敢请求他哥帮他顶一阵子。
和苏桡一起进办公室的时候,楼思知正签完一份文件递给Billy,楼思知是知道楼灼今天回来的,但旁侧抱着平板的女Alpha秘书骤然见到两个老板同处一室一时怔愣,忙接过文件从后方绕着出了办公室轻声关上门。
从机场回到楼氏开了许久的车,见面时也已经是午餐时候,三人约了地方吃饭。
点完菜后苏桡出去接工作电话,两兄弟正对着坐,楼灼总觉得他哥在看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有些尴尬地问道:“哥,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楼思知到公司上班照例穿正统西装,但严谨苛刻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总带着几分别的色彩,此时他也眼尾带钩子似的,半掩着嘴笑着垂眸没回答,倒是关心起楼灼来:“你这次回来了还走吗,你要办的事情办完了,要找的人找到了?”
后半句话让楼灼差些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和迟谕的事情他是故意隐瞒着不告诉楼思知的,包括楼父楼母那,他出国时候也提了一句那些事先别告诉我哥,楼父楼母只当是楼灼不想让楼思知关心则乱,顺着就应下来。
但楼灼的心思要低劣的多。
他只是在竭力让楼思知和迟谕不要再有任何联系。
让迟谕觉得他哥和苏桡情比金坚不可分离,让楼思知不要再出现在迟谕面前销声匿迹。
他哥的性子他最清楚,见着漂亮的不管ABO性别都会打个招呼试着交个朋友,要是知道了他有了喜欢的人,势必要凑个热闹。
在正主面前,多像的替身都不会有好结局。
楼灼求饶似的,喊了一声:“哥……”
“你别问了。”
楼思知瞥了楼灼一眼,他知道楼灼在想什么:“嗯,我没查你,这阵子也没回家,爸妈没跟我说什么。但你当时那副丢了老婆的模样,别人可能认不出来,我么,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桡不在,楼思知话说得很直接:“和苏桡当时一个样子,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爱情的苦,在楼家你能受到什么挫折颓废成那样。”
“当然,你如果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你的事我也没插过手。”楼思知接着说,“但我是你哥,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话。”
“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摊开来讲解决得会更快,有时候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糟糕。”
第二天楼灼便从楼思知手里重新接手了工作,除开三月之后和迟家合作后增添的一些项目之外,楼氏的工作内容近几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加上已经入了九月,忙绿的高峰期也过了,楼灼感觉自己也没有那么忙,甚至还能每周给自己放一两天假去做些别的事情,迟谕的珠宝展时间早就定好了在一周后,楼灼腾出了一整天的时间。
所以他上半年到底天天在公司加班干什么?
为什么不回家?
楼灼在规划日程之余还不忘批判以前的自己。
*
珠宝展当天迟谕仍然睡了个自然醒,慢悠悠地吃了午餐才开车往那地方去,找顾青森走了个后门躲过人群进了展厅。
他没有要再把自己的作品逛一遍的打算,只听着顾青森在他耳边汇报。
这次珠宝展里的许多作品是上半年已经公布的,只有少量新品,主要目的是为下半年的全新系列营销,虽然仍然开放了订购名额,但该买的上半年也买完了,迟谕其实没报太大期待。
所以当顾青森对他说今天有人一早就来定了展出的所有系列全套珠宝后,迟谕不免挑了挑眉,他做的不是什么非常贵的顶奢高奢,面对的受众也普遍是公司白领的收入水平,一下子买这么多,累计起来的价格足够骇人,这样的客人他遇到的少之又少。
“订购人姓什么?”迟谕陡然看向顾青森问,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往那个人身上猜。
顾青森眨眨眼,笑得狡黠,“姓楼。”
果然。
迟谕笑了一声,只觉得楼灼是钱多了没处花,不过如果客人是楼灼的话,那骇人的数字也不过只是数字,对Alpha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他语气淡淡,硬顶着顾青森意义不明的笑问:“他现在还在吗?”
顾青森在对讲器问了两声便带着迟谕往展厅深处走,那里有一间专门为客户准备的休息室,边走还不忘嘟囔着调侃:“你们民宿的厨子工资都这么高吗,我努力学学你把我聘了呗,我忍这份工作很久了……”
迟谕边走边敲了敲顾青森的头,嗔怪似的批评他:“不着调。”
迟谕到的时候楼灼正在试戴戒指,中指和无名指上摘摘戴戴,但最终还是一个都没留下,放回去填好了地址让人送到别墅,他没有换地方住,依然住在那栋小别墅里。
Alpha刚转眼,就看着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迟谕。
两人对视上,迟谕扫了顾青森一眼,顾青森也不贫嘴了,让室内的人全部撤出去。
室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好久不见。”楼灼说。
真的,真的好久不见了。
迟谕应了一声,找了个地方坐下,扫了一眼地下桌上摆着的珠宝盒子,楼灼知趣,主动说了:“我是真的想买,我觉得挺好看的,没有别的意思。”
“……”,迟谕狐疑地看了楼灼一眼,反问道:“真的?”
“真的。”楼灼肯定地说,“我一早就来了,把展厅里的所有展品看完了才买的。”
“哦。”迟谕答应着,面色不变地指了指桌上没打开的几盒项饰,“那几套是女士饰品,你也觉得好看,觉得喜欢?”
他以为自己戳穿了楼灼不用心的谎言,但他设想的Alpha的慌乱并没有见到。
楼灼仍然笑着,他摇摇头否认:“不是的,是我母亲拜托我买的。”
“昨天回家时候跟他们提了今天来看珠宝展这件事,家里有个小辈刚上大学要过生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母亲便让我顺道带几套回去到时候当礼物送出去。”
Alpha有些无奈,乌黑的眸子看向omega:“我不太会挑,只觉得都很好看,便全部买了。”
楼灼的回答结束,迟谕躲开了楼灼的视线,耳后隐隐发热。
他含糊着应了两声,把心里乱跳的心脏压下去,维护表面的平静。
沉默了一会儿,楼灼才又开口。
“当时在L国,你离开之前我忘记问了你一件事。”
Alpha也把椅子放到omega身旁坐下,一个安全的距离,但他身形比迟谕大一些,从某些角度看过去又像是隐隐圈着迟谕。
“什么事?”迟谕问道。
他抬眼,平视着的角度两人很容易就可以对视上,视线对上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物理距离也突然靠近了,但迟谕没往后靠,也没挪开一分一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开始适应Alpha的靠近了,不再逃避着往后推一步又一步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但他看着楼灼慢慢变得认真的眉眼,也不免得认真起来,心跳错拍,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楼灼用那双温柔深邃的眸子看着眼前的omega,然后慢慢地肯定地,轻声问迟谕:“我可以,正式开始追求你了吗?”
第56章 .七夕。
“……”
迟谕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顿没什么起伏地重复道,“追求我?”
Alpha点头。
迟谕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来。
所以之前的那些都是什么,赎罪?
刚刚那个场面,他以为楼灼要直接表白了。
结果只是个预告的预告。
迟谕有些不理解,楼灼有点不像他认识的那个楼灼了,畏手畏脚,顾前顾后。
omega偏了偏头看着楼灼,暂且把自己别的念头抛在脑后,悄然叹了口气问道:“你想怎么追?”
楼灼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回答的速度很快,目光灼灼:“三天后周五,你有空吗,可以借给我你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吗?”
迟谕故意装作思考似的停了一会儿,最后答应道:“看在你是我大客户的面子上,我会去的。”
Alpha紧张的表情才松下来,又对迟谕说着谢谢。
omega不自然地摸了摸脖颈,他这才发现,楼灼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对他说谢谢。
最后两人分开的时候,楼灼问迟谕现在的住址,迟谕抱着警惕心还是说了。
Alpha像是早就知道一样的很快点头,接着便询问当天能不能来接他,地址都报出去了,迟谕也就答应下来。
独自走回展厅的时候,从没正经谈过恋爱的omega这才慢了很多拍的意识到,他刚刚答应楼灼的询问,或许更应该写作邀请。
第一次约会的多番邀请。
他一一同意了。
*
迟谕是个有什么事就得弄明白的性子,但关于楼灼的问题他常常思考不出答案,在这方面他只能去请教一个人,恰好回来了一周多他还没去见过那个人,说什么也得去喝两杯茶。
隔了这么久再来楼思知这建在林子里的房子,还是为了同一个人,想着,迟谕不免有些喟叹。
迟谕没空手来,给楼思知带了一瓶他在L国买的香水,前调是枯败花枝淡淡的味道,闻到的第一时间他就觉得适合那人,买下的时候便想好了要送过来。
楼思知最近的生物钟正常了不少,至少这次迟谕下午来的时候Alpha并不是刚起。
还是之前的那个会客室,两人面前摆着茶具,迟谕把香水放在桌上。
楼思知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问道:“礼物还是事后报酬?”
迟谕笑笑:“都有吧。”
“直说吧。”楼思知揭开茶盖,水汽挡了两人之间的视线,“比起说些寒暄话,我更喜欢听你们之间的八卦。”
迟谕想了想,只把自己对楼灼慢吞吞的行动讲了讲,其他的事情一概没提。
苏桡前段时间出去进修了一趟,带了当地最有名的茶回来,楼思知尝了又尝,换了好几种冲泡法,仍旧只能喝出苦味。
不信邪的Alpha还在继续努力尝试,迟谕话说完的时候他刚好抿了一口热茶,苦得舌头发麻,楼思知皱着一张脸还不忘调侃迟谕:“怎么,他现在这么细水长流慢慢悠悠的,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这么徐徐图之的模样,你还不满意啊?”
“……也不是。”迟谕被楼思知盯着红了一张脸,小声抱怨着,“但他也太慢了,回A市两个星期了,他才约上我第一面。”
“易感期的时候连我的手都不敢牵,躲我躲到角落里,都不知道是怕我还是喜欢我了。”
omega嘟囔着总结:“还得我自己来,都不如当时我胆子大。”
“约的哪天?”楼思知觉得不见得是迟谕说的这样,递了颗糖到嘴里接着问。
“下周五。”迟谕老实答。
一听到答案楼思知就笑了,他在吃糖,说话含含糊糊的:“你不知道下周五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迟谕疑惑着把手机拿出来看,长睫狠狠颤了两下,有些结巴着说,“七、七夕?!”
“啊,”楼思知嘴里咬着糖把苦味咽下去,把热茶放在一边冷着,往椅背上躺了躺,笑着说,“你真不知道啊,就这么随便答应了?”
“那我弟挺惨的,以为心上人答应了自己的约会申请,实则对方只以为是普通见面。”
迟谕把头埋下去了,耳朵因为楼思知的笑声越来越红,他今天把头发束好了,穿着一身规规矩矩的白衬衫,看起来乖的不行。
omega在心底反驳,没有啊,在不知道日期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那天当做约会了。
但他不敢当着楼思知的面讲,怕Alpha说他没骨气。
楼思知对漂亮小O通常都很绅士礼貌,此时也没继续揶揄迟谕,重新给两人冲了杯他爱喝的茶,接着刚刚的话题说:“你刚刚的意思,就是想要给你们的感情加一点——”
他思考了下说:“催化剂?”
迟谕没把头抬起来,还埋在了半边在肩膀里,露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对Alpha点头。
楼思知感觉自己有点像带学生的助教老师,他没那么好心,他要收取报酬,他要听故事的:“那你给我仔细讲讲你俩在L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呗,我发消息你都挑着回,你讲完时间就差不多了。”
迟谕现在在楼思知面前很听话,虽然没听懂什么是“时间差不多了”,但他把一杯茶喝完压了压脸上的热,还是张嘴开始讲故事。
讲到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苏桡恰好回来了。
他回来时候手里提着给楼思知打包的糕点,听管家说两人在这儿就把糕点也带过来摆在茶桌上,楼思知顺手就把刚刚凉在旁边的茶递给苏桡喝。
苏桡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拿稳茶杯就往嘴里咽,热茶苦得发麻,凉茶更是滋味深远。
就这样他还能笑着对楼思知说:“你泡的就是好喝。”
楼思知短促地笑了一声,无情讲出真相:“这是你给我带的那种茶,难喝死了,特地冷了给你尝尝。”
说完他便转了头捏着糕点递给对面的omega,不管苏桡了打算接着和迟谕说话,身高腿长的Alpha被忽略也不恼,自己挪开椅子坐着当个听众。
迟谕接过糕点咬了一口,栗子很香,楼思知沉思了一会儿有了想法,问“你们那天晚上准备去哪个餐厅?”
omega摇头:“还不知道。”
不止不知道要去哪个餐厅,那天要去干什么迟谕都不知道。
楼思知颔首知晓,那天的确得有些神秘感,他也不知道那天苏桡要带他出去干什么。
Alpha又问:“楼灼知道你喜欢他了吗,知道所谓的替身是假的了吗?”
迟谕愣了一下,好几秒才答:“……还不知道。”
楼思知还在说话,声音变得有些遥远不清晰:“你到时候提前问问餐厅位置,问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和苏桡会坐在你们附近,等我去了你们那桌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走你就直接跟我走就行。”
omega垂下眼点头答应下来。
他竟然都忘记了,在楼灼心里,他喜欢的是楼思知。
难怪、难怪——
这章哥哥和苏桡含量有些高。
之前有朋友问哥哥这对会不会单开一本,在这里顺便说一下是不会的,两人的相处方式和经历在长佩写不太出来。
但是应该会写番外,不知道大家想不想看,是想看他们甜甜的日常还是讲讲之前的故事?他俩是真的有段时间是恨大于爱的,到现在也是有恨的,毕竟是两个Alpha。
小迟和小楼也有番外的,目前只想好了一个,快完结的时候会让大家点梗,我尽量挑着写。
完结还有5-8万左右,都是酸甜的了,没有虐的。
第57章 .最漂亮的玫瑰。
那天周五,A市的天气最近都很好,入了不冷不热的秋季,迟谕出门的时候穿着长袖长裤,短款的上衣隐隐漏出腰线,他对着镜子扎头发时一小截白皙纤细腰身露出来,曲线好看。
领口的盘扣被他系好,直筒裤垂落到脚踝,风吹过的时候荡出一片空。
他的头发长了很多,为了出门方便只能在后脑扎起,碎发落在眉眼,衬着整个人很干净。
明明是普通的一个下午,但是一旦加上七夕这个头衔,迟谕一下就觉得有些不普通。
他有点后悔跟楼思知说这件事情,如果不知道今天是七夕的话,他会自然得多。
迟谕性格不算孤僻,大学时候他和石东隅、顾青森也经常出来约着玩,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只是下楼就让他紧张的。
他出门时候石东隅正坐在客厅一边看手机一边吃泡面,见着迟谕了显然一怔,多看了几眼又垂下头吃了两口面,像是随口问:“出去过七夕啊?”
“啊,”不知道为什么迟谕回答得有些心虚,坎坎坷坷,“嗯,出门。”
不过还好beta没仔细问,只摆摆手权当对迟谕说再见。
omega坐着电梯小跑下去,楼灼的车就停在楼下,Alpha身形挺拔,低头看着手机站在车旁,在迟谕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连忙把手机按关了走上前。
迟谕步子很快,在最后一秒还扫到Alpha手机屏幕上的白屏黑字,密密麻麻。
他的疑问还没起楼灼的手机便收了进去。
Alpha走到车右侧,打开副驾驶的门对迟谕轻声说道:“下午好。”
楼灼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脱了那身一年四季都穿的西装,把额前的碎发都吹了上去,五官更加凌厉,但眉眼带笑,又不冰冷。
“下午好。”迟谕说。
上车后楼灼便说今天下午先去听一场音乐会,音乐会三个字刚一起迟谕就顿了一下手,他还记得当时楼灼对他说的,喜欢那位钢琴家是因为谢槐喜欢。
即使他现在知道是假的,但还是有些不自然。
但他们看得那场音乐会并没有那位钢琴家的参演,演奏的曲目没有迟谕当时自己听的那场情绪激烈跌宕起伏,反而整场都淡淡的,让迟谕听得心情放松,差些就歪着头靠上了Alpha的肩。
与之相对应的,这场音乐会卖的不是很好,即使今天是七夕也并没有上座太多人,离场的时候也人影疏疏,不过大多都成双成对。
场外开了几家移动冰淇淋店,迟谕看着有一对情侣在买,稍矮一点的那位好像有些无聊,轻轻戳了戳自己恋人的大臂,旁侧的人刚付完钱,接着就偏过头将爱人戳他的手抓起来十指相扣,又放在唇边亲了亲。
当那个吻落下的时候,迟谕的长睫颤了颤。
“想吃吗?”楼灼停在原地问。
omega盯着那处的时间有些长了,Alpha的视线在那块地方扫了又扫,猜想是迟谕想吃冰淇淋了。
“嗯。”迟谕含糊地应了应,不过当他还没回答的时候,楼灼就已经往那个地方去了,他们并没有和那对情侣那样牵着手。
迟谕走到冰淇淋车之前很快挑好了味道,楼灼付完钱和他并肩站着,突然道:“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位钢琴家,我只是单单喜欢那首曲子。”
他没有说出名字,但两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当时……听到之后我的确爱上了那首曲子,我也以为我会紧接着喜欢上那位钢琴家的所有作品,可是我听完之后发现,我还是只喜欢上那一首曲子。”
“为什么?”迟谕问他,抛开所有主观因素,那位钢琴家的音乐素养非常高,不然他也不会去听,但喜欢上是因为曲子里的情感他很喜欢。
Alpha思索了下,斟酌着说:“因为……情绪太多了。”
“听完一首感觉就像听了一个悲惨的或者幸福的故事,我不喜欢。”
迟谕像是明白什么,悄声问他:“今天这场是你喜欢的吗?”
像是终于揭开真心的一角,楼灼回答他:“嗯,是我常听的那类,我喜欢,所以我带你来听了。”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迟谕弯弯眼睛,和很久以前每次见楼灼那样笑:“还不错。”
楼灼会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首曲子,可以因为一个人抛弃自我去催眠自己喜欢上和自身喜好截然不同的东西。
他最初以为那就是爱了。
后来他才发现。
那叫自我牺牲,叫执迷不悟。
可偏偏不是爱。
爱,是邀请你进入我的世界,将自己的情绪彻底纠缠到另一个人身上。
了解我,爱真实的我,爱坚强的我,也爱脆弱流泪的我。
他现在依然会爱上迟谕的所有,但与最初的矫枉过正不同,他也存有希冀,想让迟谕也爱一爱他。
就从了解接受他喜欢听的曲子开始。
冰淇淋做的很快,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店员就把塑料杯递到迟谕手里。
omega舀了一勺冰进嘴里,缓缓抿着里面的甜味。
再吃了一口抬眼时,楼灼身边又站了个人。
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麻花辫被编的很整齐,身前挂着的花篮里都是包好装饰的红色玫瑰。
他看着Alpha弯下腰和小女孩平视着轻声细语地问价格,问小女孩几岁啦,怎么快到晚上了还不回家。
小朋友身上没有挂收款码,Alpha便又直起身和冰淇淋店员换了几张百元大钞,叠好了放进小女孩的掌心,一手便捞起花篮里的所有花,又抽出一朵留在花篮里,摸摸小朋友的头才起身。
将近二十多束单玫瑰被他一手抱在臂弯,远远看来,也能算得上一大束花。
短暂插曲后,两人默契地往停车的地方继续走,迟谕慢慢吃着冰淇淋,在口腔冰冷的间隙缓缓开口问道:“所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嗯。”Alpha承认,“当然。”
又是双相无言的一段路,迟谕赶在上车前把冰淇淋吃完了扔在路边的垃圾桶,楼灼手里的花被他放在空荡荡的后排座椅上。
但他想了想,又从里面挑了支最漂亮的出来,在迟谕上车之前,弯腰伸长手把花枝插在副驾驶的安全带拉环上。
于是迟谕上车的时候,因为要系安全带,就必须把那朵玫瑰拿在自己手心。
他扣上安全带,看着自己手心的玫瑰,低头嗅了嗅,还是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这种得了巧的送花方式,迟谕很受用。
在楼灼踩下刹车的瞬间,Alpha的一句话随着窗外徐徐吹来的风,一起落在omega耳畔,无意间染上缠绵。
“最漂亮的玫瑰,送最漂亮的人。”
“七夕快乐。”
迟谕在车上向楼灼问到了餐厅地址,还不忘给楼思知发去,两人到了餐厅,他见着服务生要领着两人往里的包厢去,赶忙拦住,眨了两下眼睛对楼灼说:“就坐外面吧,今天餐厅的氛围好像挺好的。”
楼灼有些疑惑,因为包厢内也有七夕特有的氛围装饰,但这是今天迟谕对他提出的唯一要求,他当然会答应,只在重新选位的时候暗暗想可能迟谕还不太适应和他单独相处。
迟谕刚坐下,便看见斜前方某位刚刚用菜单挡脸的人把菜单拿下来,对omega眨了眨眼睛。
楼思知来的比他想象中要快。
迟谕在未知计划的忐忑里吃完了这顿饭,直到服务生上来撤盘子,楼思知还没有行动。
omega心里疑惑,多看了那方向两眼。
楼灼看见了,也跟着往后望。
就在这时候,今天穿了一身花衬衫的Alpha终于起身,勾着笑俯身靠在迟谕这桌旁的时候,领口挂着的墨镜轻轻撞上迟谕喝完了饮料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的轻响。
各自心里怀着鬼胎,两人竟然就这样注视着楼思知走到他们桌前。
楼灼看着他哥给自己打了个招呼,然后直直将目光转过去,看向了有些怔愣的迟谕——
这周更完啦~
放了一个新预收qwq。
第58章 .初恋情人和花心美人。
楼思知停在两人的桌前,稍稍弯下腰,轻弯了下眸子对着迟谕说:“无意打扰你们,但我看你实在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迟谕看向楼思知沉默了一会儿,楼思知的搭讪语实在是老套,但还有楼灼在场,想说的吐槽又只能抑制住,只轻轻抿了抿唇压住笑意。
这副想笑不敢笑的神情,全然落在坐在他对面的楼灼眼里,被错意为羞赧和诧异,以及顾及他人的违和感。
他眸子低了低,但还是没把眼神收回去,继续看着二人,和楼思知一起等迟谕的答案。
楼思知没和迟谕说要怎么回答,迟谕就只能猜测着说个模糊不清的答案,他悄悄撇了眼楼灼,见Alpha神色如常,才回答:“……或许吧。”
楼思知听了回答便直起身,很绅士地让开半步说道:“那我和你可以单独聊聊吗,我有些事想问你。”
迟谕知道自己是要跟楼思知走的,但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楼灼。
这一眼被楼思知捕捉道,他像是有些后知后觉般地转向楼灼,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了一句:“只是聊聊,交个朋友而已。”
但楼灼其实并没有任何能够阻止两人单独聊聊的资格,他也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所谓。
迟谕果然跟着楼思知走了,楼灼继续把杯里的饮料喝完,他今晚要开车,并没有喝酒,但却在这时候涌上酒醉般的迟钝感。
对面有人落座,楼灼随意抬了下眼,见是苏桡。
他并不意外,今天这个日子,他哥身边没跟着苏桡才奇怪。
苏桡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和楼思知很搭的绿色花衬衫,和他戴着的半框眼镜很不统一,更像一只花孔雀。
苏桡没说什么,像只是来碰个巧,和楼灼懒洋洋地吐槽了一句“真巧啊”就不说话了,两个Alpha沉默着一个赏夜景一个看酒杯。
摩挲了会儿手里酒杯的表面,楼灼问道:“你不害怕吗?”
“我哥。”
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他知道苏桡明白他的意思。
不害怕吗,喜欢的人和另一个人要单独说话,要交朋友,甚至是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门当户对,容貌登对。
苏桡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说着真心话还是单单配合楼思知演戏,转过头来回他:“害怕有用吗,能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
“不过,你哥现在应该是对omega不太感兴趣了,他最多只不过是看迟谕漂亮又眼熟,想问问两人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帮你探探底罢了。”苏桡意味深长地看着楼灼,“哥哥的好意,要收下啊。”
“……”
楼灼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哥虽然有时候看着不着调又花心,喜欢寻乐子,但对他是很好的。
在今天能一起约在餐厅的人,大多数的关系都昭然若揭。
他哥可能是真的看迟谕眼熟,加上知道自家弟弟有个老婆在追,有了联想想探探迟谕的底也很正常。
楼思知是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类型,他并不担心迟谕和楼思知的聊天会进行不下去或者很糟糕,甚至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果,楼思知的身份真的只是他哥的话。
但偏偏不是的。
他也没办法开口,他说不出阻止迟谕去和自己之前暗恋的人、甚至现在还依然喜欢的人单独聊天的话,也不想告诉楼思知三人之间有些尴尬的关系,最尴尬会避嫌的一定是他哥,但他哥又没做错什么,只是被人喜欢了而已。
只不过阴差阳错,喜欢他的人是自己弟弟喜欢的人。
他只能沉默着接受,然后再打起一百分精力去处理接下来会有的情况。
他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和苏桡坐了很久。
直到心脏慢慢从溺水沉闷中缓过来,他才意识到楼思知和迟谕聊的时间是不是过长了。
他站起身,他记得刚刚两人离开的方向,这个餐厅他提前踩过点,能单独聊天的之后那边拐角的小阳台。
楼灼刚走出一步还没离开桌子,就见着苏桡莫名把手机拿了出来,他多看了一眼,苏桡便快速打完字把手机放下了。
苏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起身,看方向是走回他和楼思知的桌子,走前有意无意地对楼灼解释道:“发消息问问他怎么还不回来,我没打扰他‘交朋友’的胆子,但我的惊喜可真要等不及了。”
苏桡说完就走了,楼灼迈出去两步的脚在原地踌躇了几秒,还是向刚刚两人离开的方向去了。
*
迟谕被楼思知一路带到一个有些密闭的小阳台,只有把走廊深处的帘子拉开才能看清内里人具体的模样,在远处的地方只能见着裤脚。
楼思知今天喝了不少酒,计划他早就想好了倒是不影响实施,这时候晚风正好,他也不说话,像是真的带迟谕来阳台上吹风的。
omega学着楼思知的姿势靠在阳台上,脑袋里还是刚刚楼灼无意间垂下眼的神色,打破寂静般轻声说着:“这算什么催化剂。”
楼思知醒神不少,低低笑了两声:“等会你就知道啦。”
Alpha没再沉默,他想了想,决定帮人帮到底,等最后楼灼和迟谕见家长的时候,他要找楼灼再要一幅画的钱,他慢悠悠地问迟谕:“你上次跟我说,你们在L国遇到了地震是吗?”
“是,”那次的事情迟谕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心颤,他不免又对楼思知告状,“他第二次下来的时候差些就被砸到,还和我说有把握,我当时真觉得他胡闹。”
“不是的。”楼思知摇头说道,语气变得很淡,“或许他是真的有把握,对于地震。”
他叹出一口气,借着被酒侵染过的沙哑音色讲道,罕见地有些惆怅。
在楼灼十七岁寒假那年,楼家一家人照例没在国内过年,挑了个之前没去过的暖季国家就去了。
那时候楼思知的病还没痊愈,但是每月都打的治疗针剂很有效,让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但偏偏就在国内时间过年的那个黄昏,一家人还没吃上团圆饭,他的病就突发异变,手臂肌肤和脖颈脸颊又开始出现过敏的症状。
楼父楼母赶忙打电话找医生,联系上当地一位信息素腺体专家之后两人带着楼思知赶往医院。
而楼灼那时才和一群外国人打完沙滩排球,再拿回自己手机的时候发现除开未接电话之外还有短信。
他看完就把电话回过去,想问地址也去找哥哥和父母。
当时楼思知的情况已经稳定,在等待最后的排异反应,楼父楼母便让楼灼在酒店待会儿,他们马上就回来。
楼灼听了话,回房间叫了餐,等着他们回来吃团圆饭。
但在团圆饭之前,他先等来的是地震,一场比L国稍严重些的地震。
楼父楼母和楼思知在医院,只有他一个人在酒店里。
所住的酒店价格不菲,设施安全,他并没有生命安全,但是很糟糕的是,他那间房间的房门不知道被门外的什么东西堵住,他尝试过,推不开,而订的套房在酒店的二十三楼,自救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等待救援人员。
不过手机还有一些电,他找了个安全的三角角落坐下,试探着给楼母打电话,电话艰难地接起来,凭着一小半的电,和断断续续的言语,楼灼在黑暗窒息的角落熬过了几个小时。
但楼层太高,救援人员来得比他想象中要晚很多。
手机没了电,在地震后的寂静里,他自己在一片黑暗的角落里不知道待了多久。
直到闭上眼睛朦朦胧胧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才听见一些响动。
他被救了出去,等被父母和哥哥抱住圈住的时候,竟然已经天光乍现了。
“事后,他话变得少了许多,还突然开始对地震各方面开始深入了解,”楼思知说,“我和爸妈都知道他是留下了阴影,但除了多陪陪他,我们也毫无办法。”
“所以,他或许是真的有把握。”楼思知的话很轻,语气上扬,“甚至,他大概会很开心。”
“从被困在地震里的人,变成了逃出地震的人。”
楼思知弯着眸子,揶揄,但又真心地说:“还平安地救出了自己心爱的人。”
L国的那场地震或许并不如当年那场地震严重,但,也已经足够了。
足够让楼灼看着迟谕在黑夜里的眼睛,走出那块黑漆漆看不清一物的三角角落。
一段话讲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楼思知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开始盯着帘外的走廊看,静静等着某个人,等着迟谕去消化。
迟谕张了张嘴,突然想说什么,却被楼思知搂着腰身翻了个面。
楼思知骤然拧住了迟谕的下巴,让omega只能看着他,身形的差别让迟谕大半身子都被他掩住,只能看见omega向后撑住的双手和微微仰起紧绷的肩颈曲线。
还有从帘后能看见的,两人交缠错乱的裤脚。
总而言之,是个十分暧昧的姿势。
omega霎时除了楼思知的脸什么都看不到,他在黑夜里愈加艳丽的眸子被迫仰着看向楼思知,眼睛里都是对楼思知的不理解。
楼思知权当没看到,他估摸着那人大概走到能听见声音的地方了,自顾自演着:“当时高三那时候是你吧?”
“你喜欢我?”
迟谕睁大眼睛,他下意识就要反驳,常年平静的语气都有些激动起来:“我喜欢你……”个头啊。
但楼思知摁住了他的唇,后三个字被抑制在唇间,他只被迫发出几声闷哼。
迟谕不解,不过楼思知带着笑意地欣赏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就自己把手放开了,omega揉着自己的下巴蹙着眉嗔怪着问:“干什么。”
楼思知往后退了两步,歪了歪头,轻声说:“楼灼刚刚来过了。”
“在他眼里,我现在可是你念念不忘的初、恋、情、人。”
Alpha一字一顿笑着说。
“而你,是和初恋情人即将旧情复燃的花心美人。”
“你觉得,这个催化剂够不够?”——
屏幕前的家人们觉得楼灼知道真相后会放过楼思知吗。
这周更两万~
第59章 .要和我,在一起试试吗?
“你和你的初恋情人在一起,还被你精心挑选的完美替身不小心看见了,你现在要去找谁?”楼思知演得颇为上瘾,还在不停说着。
迟谕看着楼思知,一时间只觉得百感交集,他忽略了楼思知的问题,微微蹙眉小声问道:“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他也没想到楼思知说的催化剂这么强效,效果堪比导弹,他还以为把他拉来这个小角落是要跟他讲什么秘籍,让他也和楼灼一样温水煮青蛙。
要是楼思知提前告诉他是这样的催化剂,可能他就不会答应这个未知的计划了。
迟谕有些郁闷,楼思知却不太在意,他只说道:“反正你都要和他讲清楚的,有些事情早说比晚说好多了。”
“问题摆在那里,不是拿来看的,早晚都要解决。”
迟谕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和楼灼都不约而同地在逃避这件事,他从不在楼灼面前肯定自己喜欢楼思知的事实,楼灼在被他拒绝过一次后也不再提起替身这个词。
像是不提就当两人之前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不存在之前那些错乱,不存在之前那些逼迫缠绵。
但在今晚,楼思知让这个问题揭开了晨雾,像钉子似的存在于两人之间。
迟谕低低“嗯”了一声,他一向解决问题不会拖沓,唯独在楼灼身上,他踌躇犹豫一次又一次。
楼灼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看过Alpha在谈判场招标台上的杀伐果决,唯独面对他时几番试探,不敢往前。
总有感情让人望而却步。
迟谕还靠在阳台栏杆上垂眸,那边安静了没几分钟的楼思知便有开口:“我其实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像你这样的omega,是不会有发忄青期吗?”
omega一愣,从情绪里脱离出来,开口给楼思知认真科普:“当然是有的,但我可以自己选择发忄青期的表现是否外显,如果不外显,就会像感冒一样情绪低沉几天,外显之后我的信息素会像普通omega发忄青期时候汹涌,但是在此期间我仍然有全部理智和气力,除开掺杂情欲的信息素之外,只要我不想,我仍然不会受腺体的影响。”
“当然,强制再次把发忄青期转为内显也可以,只是会对腺体有些损伤,歇一阵子就好了。”
迟谕停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我到现在,还没尝试过外显的发忄青期。”
“嗯,”楼思知应了一声,见迟谕抬脚准备走了便往旁边让开几步,他没想和迟谕一起回去,反倒靠在大理石瓷砖上抽了根女士香烟出来,在打火机撬响的同时,他意义不明地对迟谕说道,“所以,像你这样的omega,发忄青期并不是你的软肋,倒是更像刺穿谎言的尖刀。”
他已经离迟谕有些远了,点燃后,他缓缓朝外吐了个好看的烟圈:“特别是对Alpha来说。”
“爱大于本能,就是你想要的,我猜对了吗?”
迟谕没回答,他拉开帘子踏出步伐的时候只觉得忐忑,但他得回去。
得去面对楼灼。
从那条长走廊离开时候,恰好遇见好久没见的苏桡。
桃花眼Alpha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往走廊深处的小阳台走去。
omega有些勉强地笑,他又开始设想,等会会见到楼灼怎样的神情。
是黑沉的,还是明显失神的,或者是不想再看见他决意放弃的?
他猜测了很多,但是没有一种设想正确。
从两人在餐厅结账离开,直到楼灼开车把迟谕送回到楼栋下,Alpha其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表现。
他很平静,和下午两人相处时一样。
礼貌绅士,和迟谕的距离不远不近。
在黑色的轿车里,迟谕掌心还握着那支玫瑰,他垂下眼看,心竟也缓缓平静下来。
楼灼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名为接受。
迟谕不太明白。
为什么呢。
在他心底,爱和喜欢,所对应的词该是占有,或者更极端的,该是独占。
他这样觉得,于是在当时从一开始便知晓他得不到楼灼所有的爱时那样痛苦。
但楼灼为什么,如此不痛不痒呢?
甚至他还是Alpha,和占有欲分不开的名词。
为什么?
迟谕在想,但又不敢深深往下想。
两人之间的平静一直持续到楼灼把迟谕送到楼下。
迟谕站在楼栋门的台阶上,听楼灼对他说再见,看他快要走了还只字不提,omega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他说:“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的吗?”
Alpha将要转身的脚就这么定住,然后回转。
他抬起头,自下而上地和迟谕些许紧张的视线对上,他已经习惯于这样仰视omega,看得坦荡,眼里的情绪藏也不藏。
Alpha的眼睛形状是锋利的,但现在眼角眼尾都低垂着,柔和弱势几分,便更显真切。
迟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楼灼的眼中情绪,对上视线的那一秒,他只觉自己心中也骤然沉下一块大石,窒息难言。
楼灼的情绪并不强烈,像往黑沉沉的河里丢入了落叶,苦涩的,无生气的。
迟谕看了他许久,楼灼也缓缓收了那样死寂的眼神,重新带上些许勉强笑意,但眼尾、嘴角都是肉眼看得出来的苦涩。
他的声音沙哑:“你想听吗?”
迟谕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不至于露出同样的神色,轻声回他:“……想听的。”
Alpha轻轻点了点头,不去看迟谕的眼睛,将视线悄悄落在迟谕散了半缕的发尾上。
他说得很慢,像每一句话都要细细想过,反复斟酌。
晚间有风在吹,像特意到来的信使。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有幸遇见了一个人,我对他一见钟情,但年少的人总分不清心脏颤动和运动后心跳加速的感觉,机会错了又错。”
“第二次见面之后,他问了我的班级,我想在第三次见面的时候问他的名字,但我们只见了两面,那两次见面里,他戴着口罩,我寻了又寻,竟然在学校里找不到他。”
“下一次见面,应是两年之后了……”
楼灼慢慢地讲,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两人待了许久,楼栋下竟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像是天时地利的坦白。
迟谕默默地听,听一遍遍错过,听一次次错误后营造的骗局。
即使后面的事情他自己在心底已经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从当事人口中得知的真相,总是珍贵许多。
故事断断续续地讲完,Alpha数不清的道歉也足够。
像是吐出所有真心话后的劫后余生,楼灼在这时候才带上几分衷心的笑,他依然望向迟谕,目光沉沉,轻声说:“我喜欢你。”
清醒时刻里,第一次告白,呈现在夜半时分。
七夕即将过去,但Alpha仍旧说道:“还有,七夕快乐。”
他弯眸,解脱般地,说完:“这就是我要说的所有了。”
迟谕看着楼灼的眉眼,竟出神地想,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双深黑色的眸子看向他的时候,还是会让他的心一颤。
更何况是现在饱含缱绻爱恋的眼睛。
他放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想要说出的话在喉间滚了几次,还是没说出口。
楼灼把一切的真相告知,他该奉上同样的坦白才对。
但,他还是不敢说。
不敢把真相告诉楼灼,告诉他同样跌宕的心事,他怕这一切是假的,怕说出真相了楼灼就翻了脸,觉得他心思深沉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他已经不想再拒绝楼灼了,他一直害怕那双眼睛出现伤心的神色,每一次对视都会在他的心上划一道伤痕。
迟谕沉默了许久,最终抿了抿唇,轻声道:“真的,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话音落了,楼灼也静了片刻。
他想他是知道迟谕想要他说什么的,今天是七夕,而从头到尾,迟谕都没有拒绝他的任何安排,还收下了那束单支玫瑰,现在还握在迟谕手心。
他坦白,告白,下一步是什么,他很清楚。
按两人的感情而言,主动的话只能他来说,然后给予迟谕选择的权利,这是理所当然,楼灼也很甘愿。
但是,一个小时之前他看见的那幕还在他的眼前不断重复。
那样亲密的站位,那样模糊不清却又让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明白现状的言语,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难过的时候并不会情绪崩溃心跳加快,反而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很慢,脑袋也很清晰。
即使他愿意做替身,愿意迟谕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但怎么可能不在意不难过呢。
爱的人不爱自己,怎么会不难过呢。
但是,楼灼还是就着omega的言外之意问了,他说:“那你……喜欢我吗?”
几秒后,他看见omega缓缓颤了两下长睫,听见迟谕轻声地,带着温柔地回答他:“至少,不讨厌吧。”
语调上扬,声音绵绵,听着像是比“不讨厌”要好一些的。
但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顶着楼思知的影子的他说的。
不讨厌。
一个中性词,不是爱,不是喜欢,在寻常表白询问里不算特别好的消息,却反而让楼灼莫名松了口气。
他垂眼缓了下神色,再抬眼时候又已经噙着笑看向迟谕,在楼梯下他矮了omega半个头,仰视着,把自己一切的情绪都暴露在外,收了眼里的失意与矛盾,放大着毫不收敛自己眼底的爱意眷恋。
楼灼颇有些对自己自暴自弃地想,就算是替身,也可以,没关系的。
至少,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替身了。
不喜欢,也可以。
不爱,也可以。
都没关系的。
在迟谕身边的人是他就够了,他能陪着迟谕身边就够了。
能把人找回来,就够了。
他只得到一点点,就够了。
他这样想,于是带着笑意,像寻常情侣暧昧期一样开口,像两人真的情愫相通,Alpha请求道:“要和我,在一起试试吗?”
第60章 .牵手。
“要和我,在一起试试吗?”
“……嗯。”迟谕的声音很小,如蚊蝇低吟。
他答应下来。
话说出口,红唇微微张开喘气,一时间有些呼吸不上来,眼神也躲着楼灼。
楼灼倒丝毫不惧,看着迟谕有些躲闪的眼和紧绷的下颌,他笑笑,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那要在七夕的末尾,试试牵手吗?”他问。
omega伸出手,指节蜷着,直到落到楼灼的掌心他才微微张开。
他是把手轻轻搭上去的,像是只打算轻轻一握。
白天看着那对情侣十指相扣亲吻手背的画面又在他脑海中闪过,迟谕的长睫颤了颤,稍加犹豫地松开自己紧张的掌心。
他刚松开,手就被掌控着轻柔地翻了个面,指缝里被填满。
半晌,他看着面对自己的Alpha的指尖,手背上薄茧触过的地方也缓缓泛起痒来,他才慢慢眨了两下眼睛,意识到。
哦,他和楼灼十指相扣了。
omega的视线上移着,落到楼灼明显带着得逞微勾着唇的脸上,又下滑,迟迟落在那张薄唇上。
如果吻上去,会比薄茧在手背的感觉更难耐吗?
他想。
*
他和楼灼在一起了。
这是迟谕第二十三次意识到这件事。
A市彻底入了秋,他和楼灼在一起也有了将近两周的时间。
仍然有些像走在棉花上似的,不真实,没落到实地。
不过,在一起之后的两人除了稳定的每天手机上聊两句、楼灼一周会主动约他两三次共进晚餐午餐之外,和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
除开那天两人在楼栋下的十指相扣外,这段时日,两人也只堪堪抱了两下,每次迟谕的头刚舒服地贴上楼灼的肩颈,Alpha就已经往后退着松开虚虚环着他的胳膊了。
楼灼对他还是那种“不敢轻举妄动”的感觉。
即使迟谕自诩已经给楼灼名分了。
说好听点叫浅尝辄止,直接点就是感觉这人性冷淡,对他毫无本能贴近的欲望。
他心底知道Alpha事出有因,疑神疑鬼谨慎行事也是应该的。
但他就是心底有些不满意,像蚂蚁啃食似的想捉弄人。
大概还是跟楼思知学了一点皮毛吧。
他有了出师的预兆,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点子。
这天是周五,楼灼早跟他说过周六日会尽量腾出时间来陪他,所以明后两天,即使楼灼腾不出时间来工作,也没什么事。
他是有Billy的联系方式的,毕竟是前同事,他对Billy这个人还算了解,能在楼氏工作这么多年,称得上察言观色的一流秘书,什么时候该听谁的女Alpha一向门清,他很放心。
早上,他提前询问了Billy楼灼这天的行程,知道除了晚上有个外出交际之外都在楼氏之后,中午吃完午餐歇了会他就甩着钥匙出门了。
进楼氏很顺利,他这张脸在楼氏消失了一段时间但留给人的记忆深刻,保安稍问了两句就把他放进去,在前台等人的时候,前台的姑娘甚至偷偷问了迟谕一句是不是要回来上班了,omega只笑笑,什么都不说。
回来上班吗。
那不真成走后门了。
Billy趁着楼灼出去开会的间隙把迟谕接进来,迟谕熟门熟路的,甚至不需要女Alpha领路似的一边向四周扫视着,一边就自己迈步走到楼灼的办公室。
门是被Billy提前留了缝的,迟谕走进去,楼灼像是才离开不久,桌上右手边的咖啡都还热着,此时在空调房里向上泛着热气。
Billy还需要去会上混个脸,把迟谕领到了地方后就打算匆匆离开,走的时候关门之前对omega挤眉弄眼着请求:“如果老板怪我没提前告诉他您来了,您一定要帮我说说话求饶啊,我的年终奖。”
迟谕又笑,点点头应了,保证保全Billy的年终奖。
今天还是个大晴天,说来奇怪,在L国的时候天天下雨,回来之后倒是天天晴天,明明A市寻常这个时候也是多雨的。
办公室落地窗窗帘大开,但并不耀人眼睛,只觉得看着就心情不错。
Alpha还在开会,迟谕在办公室随意走走逛逛,之前他能仔细观察楼灼的办公室时间并不多,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他也很少主动来,之前的时候,踏入Alpha的领地总让他觉得欣喜又忐忑。
走到楼灼的办公桌前,看着那杯像是只抿了一口的咖啡,迟谕忍不住低头嗅了嗅。
不是很苦的味道,至少比当时楼灼对沈沉木说的那杯“美式”要甜的多,不至于涩舌头。
当时装的那么用心,自讨苦吃。
楼灼开完会回来的时候一向都冷着一张脸,他走到办公室门前还在和Billy强调刚刚那两个部门方案做的一团糟的事情,语调平稳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从门外断断续续传到门里。
明明没什么语调起伏,但听来就让人胆颤,迫于威压之下。
正发呆的迟谕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楼灼那么冷沉无情的声音他许久没听过了,这时候除开几分新奇之外,他竟然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痒颤动。
楼灼推开门的时候还想开口说什么,余光扫到Billy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态,眼尾霎时压下来,他面向门口转了语调。
只不过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推开了门。
身后的女秘书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窃喜似的轻笑了一声。
门内的迟谕靠在沙发上转头看他,漂亮的一双眸子里皆是灵动的狡黠。
手中握着的屏幕被Billy抽走,最会察言观色的秘书已经知道自己老板的魂被勾走了,“楼总,我四点半再来办公室找您,你吩咐的方案我等会再去亲自盯。”
说完女Alpha便十分知趣地落座自己的工位,只留楼灼自己一个人在门口。
楼灼僵了几秒,才不自然地摸摸鼻尖走进来,面色早就缓和下来,没了刚刚那副冷脸训人的样子。
无他,刚刚迟谕坐在办公室沙发上转向他笑的时候,让他不免想到以前。
那时候,迟谕也是坐在沙发上,缓缓释放着信息素,他就坐在办公椅上,沉默着批文件。
旧梦重提,真假差些都难辨。
他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机会,一推开办公室的门,自己的爱人坐在办公室里乖乖等他。
“……你们商量好的?”楼灼走近了在迟谕旁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也没坐到迟谕长边沙发的那侧,他说着Billy不提前告诉他迟谕来了的事情。
迟谕一边扫了眼自己身侧的空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顺便说了这是自己的主意,不关Billy的事。
但其实他和Billy都清楚,楼灼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扣什么年终奖,不过是他和Billy太久没见,女Alpha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现在关系如何,丢个话题缓缓气氛罢了。
楼灼问他为什么今天突然想来。
迟谕眨眨眼睛,凑近了些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突然打着直球:“嗯……就是有点想见你了,就来了。”
Alpha得了意想不到的答案,刚刚才落下去的心跳声又骤起。
他张了张嘴,会议桌上一刻不停刻薄的嘴在这时候倒是不听使唤了,磕磕绊绊地才回了:“我……我也一直在想你的。”
他说得认真,像是怕话题冷掉,又和迟谕商量着这周末去哪个餐厅吃饭,说他这周末两天都腾出时间了,要不要去哪个山庄待一待,或者直接去隔壁市逛逛。
迟谕一直在听,但没答应任何一句,听楼灼计划的地方越来越远的时候,他又忍不住腹诽,这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他找了个旅游搭子啊。
不过还好,楼灼的旅游计划才说了一半,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Alpha没有避嫌,就坐在沙发上开始接起来,他开口:“妈。”
是楼母打来的电话。
迟谕往后仰着身子,开始他对电话的内容并不好奇,但楼灼打着电话,突然显了无奈的神色。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Alpha轻声拒绝着:“不是不想来,是我今天晚上早就安排了事,真去不了,你让她再挑一件礼物,我找个人送过去,当我赔罪。”
他话里带着些亲密,这让迟谕竖起了耳朵。
电话没说两句就挂了,楼灼把手机放到桌上,见迟谕看他,自觉地就开始报备:“是我妈打来的电话。”
“上次我帮忙买首饰的小辈是我表妹,小姑娘今天办生日宴和升学宴,我妈去了,刚给我打电话说小姑娘求着想要我亲自去参加宴会。”
“为什么?”迟谕问,“你表妹和你关系很好吗?”
楼灼摇头:“小时候一起玩过,长大了在一起的时间少了,现在说不上熟,但我妈和她妈关系很好。”
“那她怎么求阿姨让你去一趟?”
楼灼有些尴尬,“……她上学时候一直说自己有个表哥很帅,今天过生日和朋友们都喝了点,突然就想起来这事,她朋友开始吵着闹着要看,她是个Alpha,朋友也是一群Alpha,吵起来没完,又是寿星。我妈也是受不了了才给我打电话的,但我今晚确实没空,只能等会找个符合她审美的人把礼物送过去了。”
Alpha眯了眯眼,好像已经在思考人选:“她之前,好像说过我哪个秘书挺帅的来着,但现在好像已经被调岗了。”
“你哥呢?”迟谕道,这不才是最好的答案吗,反正都是同一张脸。
“我哥小时候最会捉弄人,小姑娘到现在还怕我哥呢,我哥去了她脸面是有了,但肯定得被揶揄一番,不如不去。”
楼灼低着头,他想起哪个秘书是谁了,正想让Billy安排下去,却听着旁边的omega开口了。
迟谕轻声地,又完全出乎楼灼意料地询问:“我去,可以吗?”
他这张脸,应该还算得上符合大众审美吧?
Alpha愣了一下,接着回答:“当然可以,但我妈妈也在。”
“没关系,我和阿姨也不算陌生了。”迟谕说道,“把礼物给我吧,反正我晚上也没事。”
两人又在办公室独处了一会儿,楼灼抽空还看了几份文件,四点半的时候两人分道扬镳,楼灼带了另外的秘书外出,把Billy留在迟谕身边,让女Alpha和迟谕在公司里等刚订的礼物送来。
迟谕坐着也是坐着,想了想干脆让工作室的人把新品拿了一套出来,虽然还有一小段时间正式开售,但噱头已经是做足了的,珠宝展也办完了,现在拿出来送人也不算磕碜。
到了宴会地方是楼母出来接的他,不知道楼灼跟楼母说了什么,这位做事严苛的研究员什么都没问,只是礼貌性地和他抱了抱,带着他去正厅。
礼物当然不是他亲手拿的,他只是带着楼灼的名字来送礼物的,小姑娘后面要的那几套裙子还有些分量,都由Billy安排好的人送到指定地点。
礼物送完,许多窥视明视的视线他都当没看见,只和眼睛看直了小姑娘解释楼灼是真的有事来不了,他代为祝贺。
小姑娘被眼前的人迷了眼,忙摆手说没关系。
开宴时楼母仍站在他身侧,两人时不时亲昵似的侧身聊上两句,在场参加生日宴的算不上A市的豪门云集,但也都是家里有点资本的,各个眼观鼻鼻观心,也看得出来迟谕的身份地位不浅,但至于多重,或许又不见得。
迟家参加宴会的次数很少,因为身体原因,迟谕参加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就连当时两人假模假样的联姻报道,迟谕的脸也被挡了大半。
知道他长相的人不多,在这场楼氏旁支的宴会里,几乎没有。
他出门在外从不拿迟家的名头做事,几个认出来了的,也只是发现他是某个品牌的当季设计师。
没了足够重量的家世坐镇的漂亮omega,短短一行形容就让在场稍微有点家中底气的Alpha气血翻涌垂涎欲滴,等楼母离开他身侧一会儿之后,就有人迎了上来。
身旁隔他两步的不知名Alpha开始自顾自地搭讪,说自己家里目前的资产几何,新开发的项目更是如日中天颇有展望。
迟谕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盘子里的小蛋糕,比起楼灼之前做的味道差了一些,吃了几口便难以下咽。
但身边的Alpha还在说话,他只瞥一眼,那人便更激动了,又贴近他一步。
迟谕把叉子放回盘内,扫了眼宴会厅门口,他特地挑的这桌正对着门口的位置。
还没有人来,只孤零零站着几位迎宾。
他想把身边的人赶走了,说得每一句话都带着不符合他身份的桀骜,让人作呕。
但omega刚抬头想说话,宴会厅的门便被人推开——
妹妹:刚出新手村就遇顶级魅魔。
下章在凌晨,我感觉我应该要被审核做局,不要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