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富贵哥

作品:《拼了

    眼药水用没用完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小卷不想搭理白窦桦。


    欠非铁子的人情是很有负担的一件事情,特别是这人情还很难还得上。


    她转身欲走。


    而且医生都说了要逐渐停掉用药,避免产生依赖性。


    听到白窦桦在她背后说最多再等一周,一周后他把药送上门。


    吴小卷鼻子突然酸得厉害。


    这冰块又莫名其妙变暖炉了。


    忽冷忽热的,是不是有病。


    吴小卷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合作可以,共赢可以,不要依赖,依赖会导致失控,她提醒自己,步子加快。


    竞走过程中,吴小卷昂起头,鼻子不酸了,但眼睛酸,脖子也酸。


    她在心里默默唾骂自己,是不是又得了什么其他病。


    ……


    ……


    ……


    天昏地暗,诸事不宜。


    保安大哥的女儿和富贵哥结婚这一天,十里八村,整个镇上的人都被邀请去县城吃席,也包括吴小卷和白窦桦。


    吴小卷坐在宴席上跷二郎腿,抖抖抖个不停。


    她巡视一圈自己这桌的熟人,镇长眼角向下在发愁,镇花嘴角平铺在放空,村霸在独自开朗,拆开筷子,搁到手指上旋转起来。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特别表现,交头接耳在聊八卦。


    吴小卷低头扯了扯桌布,可算是知道镇花最近因为何事而苦恼了。


    ——干妹妹最后还是没躲掉被猪拱,搁谁谁不苦恼。


    听旁边的人交谈,好像说是因为富贵哥承诺结婚后就带聋哑女孩去医院治病,尽最大努力恢复她的听力和说话能力,保安大哥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婚礼很隆重,保安大哥抹着眼泪就把听不见承诺说不了话的女儿交到了富贵哥手里。


    富贵哥今天不知怎么,神情亢奋,眼球凸出,脸上没化妆,但面色异常苍白,嘴唇也没多少颜色。


    可能是因为要当新郎官,最近减肥力度太大,把两腮都瘦得轻微凹陷进去。


    不像阴沟里的黑胖老鼠了,像是一只即将要吸人血肉的干瘪僵尸。


    比僵尸更加瘦弱的新娘子安安静静地掉眼泪,哭得要晕过去。


    她身上的白色婚纱松松垮垮,像是一件哀悼自己的丧服。


    这下在场所有宾客脸上的喜庆祝福都染上了担忧。


    吴小卷及其顺手地接过旁边人递来新开封的眼药水,往自己的眼睛里滴上两滴。


    从会场窗口望向室外。


    黑云压城,要下大雨了。


    *


    半个月后。


    新娘突然从县城跑回来,在保安大哥的陪同下来到镇长家,说是生了点小病,想让镇花开点药方调理身体。


    镇花问起病因,保安大哥支支吾吾,众人顿觉不对。


    “便……便血。你,你们帮她看看吧,我到外边透透气。”保安大哥让吴小卷和镇花帮自己女儿看病,自己捂着眼睛出了门。


    镇长不明所以,转头跟了出去。


    屋内,镇花动作轻柔地安抚干妹妹,摸摸她的脸颊,再点一点她的手腕,表示让姐姐看看。


    新娘的衣袖被什么东西粘上了,吴小卷帮忙拿来剪刀和医药箱。


    镇花用剪刀剪开袖口,然后倒出药水浸湿粘黏处,缓缓剥离衣物。


    吴小卷打眼一瞧——女孩那条裸露的胳膊上大部分皮肤青紫交加,小范围出现创面渗血,之前黏住衣物的正是血液凝结后的结痂。


    她下意识捂自己的嘴,还是没忍住低声惊呼。


    然而下一秒,吴小卷就想起来这女孩根本听不见。


    她放下手,僵硬地扭头看向镇花。


    镇花表情也异常沉重,依法炮制查看女孩的另一只胳膊,再撩开女孩的下衣摆,看到女孩浑身都是伤,肚皮上淤青尤其严重,还肉眼可见不正常地鼓出来一块。


    接下来是裤子……


    保安大哥说便血,并不是瞎找的理由。


    “我去报警。”吴小卷从板凳上起身,拳头捏得梆硬。


    镇花拳头同样捏紧,但理智尚存,按下吴小卷,示意她别冲动,在家好好看着女孩,这件事不该让她去处理。


    说完就自己出门去找保安大哥问话。


    吴小卷听话站在原地,咬了咬牙。


    一转眼,看见女孩低垂着眼睛,正默默盯着自己身上的伤,不一会儿,便有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溢出,一串一串顺着脸庞往下砸落。


    吴小卷拿来手帕,弯腰为女孩擦拭泪水,刚擦完脸上的,眼睛里的又掉下来。


    开了闸似的,淌不完。


    女孩和镇花差不多是同龄人。


    她身患残疾,虽然无法和别人过多交流,但也被父亲小心呵护着长大,小镇上的居民对她都很友好,不会有人故意伤害她。


    才结婚半个月,女孩身上就莫名出现这么多伤,是谁弄的不言而喻。


    吴小卷心中愤怒不已,她一个外人目睹这情况都这么难受,保安大哥也不忍心当场再看一遍,那女孩自己得有多痛苦多屈辱啊。


    良久。


    等女孩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吴小卷放下手帕,转身去自己的衣柜里拿来新衣服给女孩换上。


    吴小卷学着镇花那样摸了摸女孩的脸,想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受伤、掉眼泪、生气都很耗费体力,吃点自己喜欢吃的,可能会稍微好受一点。


    但是女孩听不见别人说话,也无法张口表达自己的意愿。


    吴小卷垂着眼皮子,在心里琢磨怎么才能让女孩明白自己的意思,片刻后,打算坐下,试着慢慢和她打手势。


    抬头就见女孩神情恍惚,伸手摸向桌面,捏起锋利的剪刀,刀嘴朝向她自己的脖子。


    吴小卷动作迅速地握住女孩的手腕。


    女孩转而看向她。


    吴小卷握着女孩的手,稳稳当当地将刀口调转方向,朝向虚空。


    不知怎么,在这一瞬间,她内心并没有多少惊慌波澜,而是一片沉静,脱口而出道:“刀口只能对着敌人,不能对着自己。”


    女孩听不见,表情茫然,虽然盯着吴小卷的嘴,但明显不理解她所说的话是什么含义。


    现在情况特殊,吴小卷不敢脱手去拿纸笔,只能依然握着女孩的手,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地用本地语言问:“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镇长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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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走进来,看到两个人僵硬的姿态,愣了愣,几步跨上前,把剪刀拿走收好了。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镇长将所有危险物品都顺手藏进隐蔽位置,也没时间细心安抚女孩,听她想吃什么,只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看着吴小卷,说镇花和保安大哥已经在联系镇医院,要为女孩做伤情鉴定。


    他得立马去找一趟富贵哥,拜托吴小卷在家看顾好女孩,接到通知后送女孩去做检查。


    听到富贵哥的名字,吴小卷蹙眉:“找他做什么,这不就明摆着是他干的?”


    镇长也默认,深深叹气:“结了婚,这事儿不好办呐。”


    吴小卷腾的一声站起来,这次动作太大,板凳一下子被带倒在地,她狠狠拍打桌面,说:“不好办个锤子,大不了一起——”


    一起个什么玩意儿。


    死字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被谁洗脑了。


    吴小卷咬着嘴唇,憋得肺都要爆炸。


    半晌,才想出个好办法:“大不了一起陪新娘子去办离婚,再找人以牙还牙打回来!”


    *


    几天过去,女孩的验伤报告出来了。


    白窦桦照例来镇长家为吴小卷调整仪器蒸眼睛,吴小卷带上眼罩,习惯性扯着白窦桦的衣袖。


    “明天富贵哥会到镇子里来。”她提议,“你和我去逮着他打一顿。”


    白窦桦垂眸,看着自己的衣袖。


    心道,有事钟无艳。


    吴小卷唤他哥哥。


    白窦桦抬眼,问:“他怎么你了?”


    吴小卷:“他没怎么我,是我单纯看不惯他。”


    白窦桦深吸一口气,委婉提醒吴小卷:“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


    吴小卷眼睛被水雾蒙住,什么也看不清,闻言松开手,冷冷道:“那你别去。”


    上次说的话,你嘚啵嘚啵说的话可不算少,谁知道你上次说了什么话。


    吴小卷烦躁得很。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变得这么敏感,还只针对白窦桦。


    两人讨论事情时,只要他在态度有微妙的不配合,她都能立马感知,并且不理智地在情绪上做出相对应的起伏。


    白窦桦是个内心秩序感挺强的人,这从他相信赌场有可能公平公正让他赢成大富翁、喜欢编故事讲道理说服别人、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坦然把性取向说给别人听等等等都可以看出来。


    白窦桦遵从“对事不对人”,而吴小卷向来“对人不对事”,她喜欢秩序感赋予白窦桦的平和与淡然,但偶尔也期待着他为她完全抛开心底条条分明的秩序,至于为什么。


    也许因为这能体现她在他那里是一个有一些特权的朋友吧。


    如果实在不是,那就算了。


    刚刚白窦桦一开口,吴小卷下意识就马上呛回去,短短四个字,明晃晃内涵着:算了闺蜜儿,我对你很失望!


    白窦桦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秩序不秩序,吴小卷在他的秩序红线外不知道已经游走了多久。


    他着急拉住吴小卷的小拇指,猛吸一口气呛住了喉咙:“咳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咳咳咳……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平复一下呼吸,轻言细语询问:“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