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作品:《青云昭昭(探案)

    想了一会,秦艽又道:“那以后不止生辰,我每日每天都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成不成?而且我还能帮你值夜,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你,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保证第一个冲在前头。”


    薛灵玥听得牙酸,终于止住了泪意,打了个哭嗝,“油嘴滑舌。”


    她眼圈红红的,嘴巴嘟嘟的,控诉的话说出来也像撒娇。


    “好好好,算我甘心给你当老妈子行不行?”秦艽松开她,把面端过来,“这面本来就丑,一会儿陀了更没法吃了,你受累咬两口,咱求个好兆头,啊。”尾音翘翘的,模仿着哄娃娃吃饭的诱哄。


    “你放下,我自己吃!”薛灵玥臊得全身都要红了,娇声嘟囔。


    滚圆的面棍外表滑糯,内芯软韧,还有些弹牙,汤是鲜甜的乌鸡炖菇,还配了几颗青翠的小菜。


    他用了很多心思。


    薛灵玥吃着,又有些想哭,连忙把泪意和着吃食一同咽下,再抬起头时,杏眼里只有弯弯笑意,“好吃,香极了!”


    秦艽坐在一旁托着腮,眼神痴迷地盯着她嗦面,闻言愣了愣,“真的啊?”


    “嗯!”她幸福地眯起眼睛,用力点头。


    被哄得心花怒放的秦艽瞬时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撒下豪言壮语:“那我回头再练练,肯定给你做天底下最好吃的!”


    薛灵玥咯咯笑了几声:“嗯,从前生辰阿娘都是给我做金甲饼,我觉得有点硌牙。”


    “诶,我小时候也是!”秦艽眼睛亮晶晶的,“师父说这是军中的习俗,吃了金甲饼刀枪不入,上了战场躲着阎王走。”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道怯怯的问候,听着是个年轻的左卫郎君:“薛校尉,薛校尉你在屋里吗?王大人传我来请你去前厅用膳。”


    两人都像被抓了似的陡然一惊。


    薛灵玥心虚,连忙道:“我,我……我身子不舒服!”


    来人狐疑地愣在门口没应声,她眼神飞转,缓了口气,“烦劳您帮我禀告大人,我好像感了风寒,怕是要传染……咳咳,就……咳咳不去叨扰各位大人了……”


    刚哭完的沙哑嗓音咳起来神似破锣,门外的人立刻后退半步,“那您好好休息,我去回禀大人!”


    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门外。


    薛灵玥捏着筷子,抿了抿嘴,“你是从宴席上跑出来的?”


    “哪呢,我压根就没去,”秦艽正松口气,不以为意地揉了揉脖子,“一群老头有什么可陪的,今日可是你生辰!”


    那可是一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头,换了旁人,还不知用什么手段往里钻呢。


    “我们俩晚上再过也成的。”她望着他,眼里淌着丝丝惋惜,他该有自己的前程,不能为了她不顾这些。


    秦艽像没听懂似的,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那咱晚上出去河边放灯罢?”


    大傻子。


    薛灵玥没好气地瞪他,“你过生辰还是我过生辰,不去!”


    前厅。


    派去喊人的小护卫走到王崭耳边,悄声禀告。


    “诶,有话就说嘛!”傅云岚不满地掏掏耳朵。


    王崭面色一僵:“灵玥她,她身体不舒服……”


    满桌的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理由好像刚听过。


    秦艽说他身体不舒服,薛灵玥也说她身体不舒服。


    哦,那他们俩……?!


    …………


    薛灵玥晚上不想去放灯,因为她想去听折子戏。


    先前早就约好与何瑛一同去,奈何最近只要她们一出衙门,赵煊立刻就会跟上来。这人行状如狗皮膏药,作态却是谦和有礼,绝不逾矩半分,再加上诚意侯世子的身份,叫人打不得骂不得,无奈至极。


    何瑛忍了几日,实在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主动与赵煊挑明,摊开了说。


    可这位皇天贵胄当真脸皮厚绝,赵煊听了何瑛一番推心置腹的劝说,脸上反而露出十分费解的神情:“可你不与我相处,怎么会知道我是什么人呢?”


    他还板着扇子数,“我身边一无通房,二无小妾,后院就两个婢女,你若是不喜欢,都换了也成。”


    “我乃父王独子,家中只有一个远嫁的妹妹,亦不会有分家争爵之事。”


    “更是有无数金银珠宝,绫罗细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何瑛一笑,“赵世子,我何瑛生于草莽,野性难驯,诚意侯府高门贵胄,您应当去寻个与您势均力敌的贵女,我帮不上您。”


    “我要前程自己挣,又何须妇人相助?”赵煊急了。


    何瑛听出他的误解,“您看,这夫妻同体,自当一心,打理中馈,繁荣门楣亦是相助。但我之所以来武宁卫,是因为我想做女官,做寻常女子做不到的事,高门宗妇,世家往来,并非我所能及。”


    “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这些我自然会请人教你,帮你,你若是怕我日后变心——”赵煊仍没有放弃。


    “您还不明白吗,在下并非胆怯畏惧,”何瑛的表情有些讥讽:“是不识抬举,不识好歹。”


    话有些重,却是寻常郎君惯爱挂在嘴边诋毁女郎的话。


    赵煊默了默:“可是武宁卫这些活计能做多久,再过几年,你当如何呢?”


    何瑛道:“那我便回幽州去,哪怕是驯马猎鹰,也活得逍遥自在。”


    听了她转述的这一番话,薛灵玥若有所思地转转眼睛:“赵煊此人虽然阴险狡诈,但听起来,对你好像是真心的?”


    何瑛摇了摇头,“在他府中我只能做只绣鸟,但不嫁人我却能做翱翔天地的鹰隼。换了你,你怎么选?”


    薛灵玥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有护你翱翔天地的男子呢,到时候你天高海阔,可劲儿飞。”


    何瑛被逗得咯咯直笑,抬手给了她一拐子,骂道:“狭促鬼!”


    可惜一番言论,赵煊仍没有彻底放弃。何瑛不想让他搅了薛灵玥的兴致,生辰这日,早先买好的戏票便宜了秦艽,但他也不叫人吃亏,收下票,立刻托人去春芳楼给何瑛买了一桌子好菜送到卫所。


    乐得何瑛就差连“你们今晚不着急回”都写在脸上了。


    两人今日听得是《参军戏》,但薛灵玥一想到这是头回与秦艽出去玩,又是自己的生辰,女儿家的心思跃上心间,立刻将原本准备的圆领袍收了,换了套淡紫色的裙衫。


    质色淡雅,却难掩其珍。秦艽灼热的眼神黏在薛灵玥身上,亮了又亮。


    效果远超预期,薛灵玥得意极了,心里像粹了蜜似的,美滋滋的。出门边逛边吃,待走到戏园子时已经是月色朦胧。


    缥缈纱灯点亮于坊市之间,映得天光暗淡,星子都失了光。


    领路的伙计将二人带到早定好的上等包间,秦艽照例点了几盘果子和茶饮,其中有她早就想尝尝的杨梅荔枝酪和龙井栗子酥,薛灵玥在桌子底下摸摸圆滚的肚子,唉,真是一种幸福的负担。


    “吃不了就带回去,嗯?”秦艽的手悄声的摸过来,在桌下猛地抓住了她,这双软乎乎小手跟猫肉垫似的,指根带着薄茧,掌心又热又肉。他喜欢的不得了,情不自禁握在手里捏了又捏。


    薛灵玥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猛地拉住,长指一转,竟是直接与她十指紧扣。


    “知道了,赶紧松开!”她眉心都快发红。


    秦艽撅着嘴,“又没人看见......”


    两人所处的包房三面屏风,正对着楼下的戏台,左右两侧后还隔着层层绢纱,旁人就是探头也看不到什么。薛灵玥心里一软,不再挣扎,乖乖就随他握着了。


    月上中天,很快第二幕唱罢,角儿要去换衣。


    戏楼外,长街尽头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跺地声,其间夹杂着铁甲鳞片的撞击,清脆刺耳。坐在包间内的薛灵玥耳尖一动,两人同时警觉地站起身,听这声音,至少有百来人。


    走到包间外靠在栏边向下望去,只见大批军士自东边涌来。


    他们手执长矛,身批红甲,呈列队状,小步快跑着分批进入坊间。


    方才还热闹喧嚣的夜市登时偃旗息鼓,街上的百姓们下意识顿住脚步,惊忧地望着这群人,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引起官兵的注意。


    只见一个身着金甲,头戴将军冠的人骑着马儿缓缓而来,是五城兵马司的将官。


    他举起手中宝剑高声道:“今日宵禁提前,即刻封闭各坊市,待明日寅时再开!大家勿要惊慌,待天一亮便可各自归家。”


    话音落下,几息后才隐有人声,众人忍不住面色凝重地窃窃私语,只有客栈的老板各个笑开了花,大声揽客,“各位,本店还有上房,保管给您回自家宅院一般的体验!”


    一定是出事了。


    秦艽有些烦闷,怎么想与她安安静静过个生辰都不行。


    他面色发沉地下楼走至那将官身边,亮出自己与薛灵玥的官牌,“我等出来办案,即刻就回。”


    武宁卫不受宵禁约束,可在坊市间来去自如。那人点点头,抱拳行礼,指挥下属为二人让出条路来,“大人请便。”


    “您可知是出了什么事?”薛灵玥走到秦艽身侧,眉头紧蹙。


    那人摇了摇头:“上面只说临时宵禁,其他小的也不知道。”


    看来事情更大,还不只是抓几个贼那么简单。


    两人匆匆赶回卫所,果然堂中灯火通明,宋钰脸色铁青地在门口来回踱步,一见秦艽与薛灵玥,神色复杂道:“快进去罢,早都等着呢。”


    除了今夜当值的秦啸恭还算精神体面,凌霄脸上明显带点倦意,王崭更厉害,衣领滴水,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显然都是被临时薅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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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下坐着几个还算相熟的同僚,均是左右卫的一等校尉。薛灵玥悄悄与成珏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方摇了摇头,显热亦是一头雾水。


    众人依次坐好,堂中鸦雀无声。直到坐在主位的太师李鹤起身,他年逾古稀,却风骨峭峻,要不已然鹤发须眉,看着倒像是而立之年。


    此时一身紫袍官戴,脚踏赤足鎏金靴,更是煊赫无比,气势逼人。


    他脚步卓然有力,定定得停在众人面前,“北境突发了通天的大案,圣人命我等即刻探查,你们个个是武宁卫中的佼佼者,有谁愿意去?”


    成珏看了看薛灵玥,两人同时起身,朗声道:“卑职愿往!”


    话音才落,一旁的白祎忙不迭呛声附和,生怕这天大的功劳让她俩抢了。


    右卫女官尚且如此,左卫更不甘示弱,秦艽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张嘴便代几个师兄出言表了决心。


    “好!”李鹤威仪的双眸严厉肃然,沉声道:“但老夫有言在先,此案事关重大,需立下军令状,查不出来,提头来见!”


    功过成败,一息之间。武宁卫的军令状向来言出法随,从不空落。


    薛灵玥与秦艽先前不是没趟过鬼门关,下意识都没觉得怕,坦荡地顺着话就接了。


    倒是白祎同左卫几个校尉面露犹豫,支支吾吾的当口,李鹤冷笑一声:“好啊,除了他们几个,都散了罢。”


    白祎撇了撇嘴,狠狠剜了她们一眼才走。


    “瞪什么呢?”薛灵玥嘟囔着,不甘示弱地睨她一眼。


    王崭看了看李鹤,见他点头,才道:“正好你们几人都在,此案恐怕与先前太子身边女官临夏中毒而死的案子有关,这次就让凌霄带着你们几个去查,他这个副指挥使才从北境回来,熟悉形势。”


    反正薛灵玥在,秦艽就没什么意见,补充道:“还有林师兄,他精通药理,还会验尸,我们没他可不成。”


    众人下意识看向坐在高位的李鹤,只见他做个手势,算是允了。


    等门外的护卫把林逸之喊来,王崭从李鹤手中接过一封信,声音发涩:“你们先看看这个。”


    信纸是新的,显然是誊抄过的副本。


    四人视线几番游移,看清那上的内容,均是齐齐瞠目结舌,惊疑不定。


    这是一封绝笔信。


    书信人言辞悲切,字字泣血。


    叶州守军大将顾茗称太子辱其家眷,不堪受辱,唯有以死明志。


    “他已经死了,自焚而亡。”王崭沉沉道,“现在这封信的内容已经在北境军中传开,想来再过几日,长安便尽是流言。”


    薛灵玥与秦艽对视一眼,怪不得今日长安城中气氛肃杀,五城兵马司戒备森严。


    然而从北境到长安千里不止,武宁卫最快的探子回转尚且需要四五日,北境竟已经尽人皆知。


    这只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阳谋。


    顾茗是要以命为祭,为太子留下一个永久的污点。


    储君失德,叫天下人怎么看?来日史书功过,又会如何记载?


    薛灵玥倒吸一口冷气,那么他们的下一步,就该是……


    北境二十万守军向来同心共御鞑靼。万一军中哗变,到时北境大开,鞑靼直驱而入,长安危矣。


    这一切简直离谱又荒唐,仿佛天方夜谭。


    若此事发现的早,尚可反将一军,在顾茗屋中刻意放些证物,证明其早有异心便可。但此事偏偏发生在太子刚刚巡狩后的北境,天高地远,鞭长莫及,现在流言四散,他们已经陷入被动。


    “方才圣人已命左右豹韬卫开赴北境,接管守将兵权。”王崭沉声道,“此案关系重大,除了查明真相,怎么收复人心更是要紧事。故而这次圣人会下明旨,责令御史台及刑部会同我等查清此案,也算做个见证。”


    太极殿内。


    李稷业竭力站起,大手用力一扫,满桌的奏折笔墨横飞出去,尽数砸到太子身上,大片的墨渍迅速在明黄色的袍子上蔓延开来。


    他气得双手发颤:“顾茗信里说得那个晚上,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回父皇,儿臣……”李衍跪在地上,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直落,嗓子发紧:“……儿臣不能说,但儿臣敢对我大周列祖列宗起誓,顾茗纯粹是阳谋杀局,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他信中所言,全是子虚乌有!”


    “那你如何证明给我,证明给天下人!”李稷业声音嘶哑,双目欲裂,脸色陡然发红,吓得一旁的总领太监连忙冲上去,“陛下,您万万当心龙体!”


    高大的帝王摇摇欲坠,像一座将崩的山峰。


    “儿臣……”李衍心中一紧,生怕父皇就此倒下,犹豫几息,绝望道:“儿臣去见惠君了。”


    傅家长女傅庭茂,字惠君。


    李稷业闻言两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