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楚府，楚绢在自己的小院子简单休整了，便带着赤芍和碧桃往楚怀庭的府邸去。


    到了才知，楚怀庭在书斋见客，她只得在正堂等了一会儿。李管家送上热茶点心，楚绢用了些，身上暖和了，稍稍解了外头带进来的寒气。


    喝着茶吃着点心，楚绢浑身舒泰，随口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客人，刚过完节就上门。”


    “是叶相府上的一位夫人，携了位坐轮椅的少爷来拜见老爷，说是自家亲戚，刚听说老爷进京一事，特来拜访。”


    楚绢喝茶的手一顿，面色变了又变。


    这个叶烬霜，简直是阴魂不散！


    一想到原男主在这，楚绢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可是想到空空，她又耐着性子坐了回去。


    心想，住持他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回壶州去了，这件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免得夜长梦多，拖来拖去，时机尽失。


    何况她已经跟住持说过要请人家过来，这传话若是晚了，耽搁了下请帖，恐怕人家要疑心他们楚家待客不周，不想人家登门。


    怎么想，她今天都非得见到楚怀庭不可。至于叶烬霜，且先探探他登门的用意，再做打算也不迟。


    毕竟对面不是完全体的邪魅狂狷霸总男主，如今的病弱小鬼叶烬霜，她还不怎么放眼里。


    一盏茶喝完，楚怀庭伴着一位衣着素雅的夫人走了出来，楚绢认出她是叶烬霜的母亲，她的姨母萧令华，上前俯身行礼。


    “恭请姨母安。”


    萧令华笑着扶了她起来，“几个月不见，绢儿又长高了。这礼仪姿态也越来越像大姑娘了。”


    楚绢面上不显，心道，可不是好久没见了，从叶烬霜那事儿之后就没见过了，算下来半年有余。


    萧令华如今在叶府寡居，平时深居简出，楚绢并没有机会在宴会上遇见她。为着叶烬霜那件事，楚、叶两家闹了不愉快，虽然后来和解了，但萧令华身为当事人的母亲，少不得在叶家遭人白眼，楚绢也不想触这个霉头，因而也没有主动登门拜访过。


    虽说按理该她该主动走走亲戚，但是她一个七八岁小姑娘，没有大人领着，自己下拜帖也是不懂事。楚怀庭没续弦，他这一脉没有女主人替楚绢操心，楚绢也就乐得清闲，省了许多探亲访友的活儿。


    萧令华和楚绢并不熟稔，又想起叶烬霜那件事，更不愿久待，客套两句便走了。


    楚绢目送她离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叶烬霜呢？！


    楚绢猛地看向李管家的方向。


    不是说一位夫人带着个坐轮椅的少爷上门的吗，她怎么一个人就走了？！


    李管家看起来也有些疑惑，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看向楚怀庭的方向。


    楚绢直接问道：“我那表哥叶烬霜不是也来了，怎么这么久也不见他？”


    楚怀庭心虚地看着正堂的屏风，心说这十八罗汉画得可真好。


    “爹爹先别管十八罗汉了，”楚绢冷冷道，“您是不是把叶烬霜留家里了？”


    再生气，她还是记得古代最重孝道，当着外人的面，对楚怀庭还是以“您”相称。


    噫，闺女这问法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楚怀庭讪讪地转过身，心虚道：“这个，你听爹爹解释，那个，你姨母她……”


    “叶烬霜惹了祸，叶家厌弃了他，所以把他丢给您？”


    楚绢直接道出了他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的事实，楚怀庭“哈、哈”两声，转移话题道：“绢儿真聪明。”


    楚绢气得深吸一口气。


    “……也罢。”


    战战兢兢等着闺女发火的楚怀庭：“欸？”


    “毕竟亲戚一场，顺手帮一把就是了。他是用什么理由留在咱家的？疗养身体，这借口不好。应该是用的拜师求学一类体面的说法吧？”


    楚怀庭点点头，“不错，你姨母的意思是，让烬霜跟着我学些学问，待开春他身体好些了，就跟着我参加雅集诗会，涨涨见识，也多认识些朝中的官员，对他未来有好处。”


    这是要带在身边培养了？


    楚绢疑惑，“爹爹以前不是说，可惜叶烬霜不良于行，不能为咱们家的助力吗。怎么如今……？”


    楚怀庭捋捋胡须，笑道：“如今自然是有办法了。”


    楚绢心里一惊。


    难道，这么早就让叶烬霜找到治疗腿疾的办法了？


    不愧是男主，这气运之子的模样可真是……


    让人忮忌得咬牙切齿。


    “说起来，绢儿似乎和烬霜有些龃龉？”


    楚绢愣了愣，“啊？”


    不是，两家闹得那么不愉快，楚怀庭竟然一点没听说过？


    楚绢再一次认识到，小孩子间的事是不会被成年人重视的。


    “也不是我跟他起龃龉，是叶烬霜他去本家的学堂借读时，言语莽撞，惹了众人不快，话赶话地说到要比试才学。”


    楚绢捡着不要紧的事实照实说了，没提自己在其中“煽风点火”的部分。


    “本来么，这也不过是我们孩子间的事。结果没想到，叶烬霜念书太用功，竟把自己熬病了。他这一病，可给姨母急坏了，彻查下去，查到我们的比试，家里的几位长辈也就知道了。


    ……这便责问起我们的不是，毕竟说起来，他算是被我们起哄架秧子，逼着应下比试的。”


    越说，楚绢越觉得心虚。


    她们当时那顿骂挨得是真不冤。


    楚怀庭思索了一阵，“后来你们可去道歉了？”


    “自然，我和楚瑜姐姐、楚玥姐姐和楚瑶妹妹都去探望过叶烬霜，楚瑜姐姐把责任担了，但我觉得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所以我和她一起给叶烬霜道了歉。”


    “嗯，这样行事才像样。”


    楚怀庭满意一笑，“说开了就好了，烬霜病了这一场，因缘际会结识了一位西北来的神医，也算因祸得福。”


    原来他治腿的办法是这么来的！


    楚绢心道，男主果然是男主，刚受了气、吃了一点苦头，马上就有天大的好机缘巴巴地送到他面前。


    他不需要费一点劲，这世界天然就是为他准备的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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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自己上辈子竟然喜欢看这种小说，楚绢心下长叹一口气。


    在书外观赏主角被全世界偏爱的经历虽然爽，自己真正变成这世界的一个普通人了，才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楚怀庭的府邸是一座三进院落，面积不算大，胜在雅致精巧。


    楚绢从楚怀庭口中得知叶烬霜被他安置在偏院里，叶府的下人正进进出出地安置，便借口不愿打扰，避开了和叶烬霜碰面的可能。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想看到叶烬霜那张臭脸。


    楚绢捏着糕点，一面吃一面同楚怀庭闲话着家常，忽然“啪”地拍了下桌沿，“哎呦”一声：“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聊叶烬霜，险些误了正经事。”


    桌上的瓷碟茶碗被她拍这一下震得跳起来，楚怀庭放下手中茶盏，含笑看着女儿：“就知道你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为了什么事来找我？”


    “爹爹可还记得广安寺的住持，慧通禅师？”楚绢凑近楚怀庭，故意卖他个关子，楚怀庭一听是涉及慧通的事，果真来了兴趣，附耳去听。


    “今天女儿应邀去长公主举办的讲经会，那讲授经文的高僧正是住持慧通禅师。这可巧了，女儿便与他攀谈了几句，末了还说要请他来咱们府上做客呢。禅师当场就应了，还告诉我他会下榻在京中广济寺，叫咱们去那寺里请他便是。”


    “哦？竟有这等缘分！”


    楚怀庭眼底浮现既惊又喜的神色，想他入京不过月余，临行前刚同慧通禅师道过别，那时他还说起要清修的事，不想才一个月就进京了。


    “我也觉得巧，不过细想来，这也不稀奇。”楚绢一手托腮，歪歪头，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长公主每月延请一位高僧入府传授经文哲理，慧通禅师也算名声远扬但一方得到高僧，以前从没有进过公主府，迟早会被邀请的。”


    “这倒也是。”楚怀庭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


    忽然一阵困意袭来，楚绢打了个的哈欠，眼尾沁出点水光：“不说了不说了，我今早天没亮就爬起来梳妆，这会子眼皮子直打架。”


    “你这丫头。”楚怀庭失笑，“厨房煨了你爱吃的莲子百合粥，先用完饭再去歇。”


    楚绢“呜”了一声，点点头，突然道：“——爹爹你记得下拜帖，可不能让人家久等！”


    楚怀庭无奈，只得答应了再哄：“好、好、好。爹爹今天就写拜帖，昂，今天就写。”


    家里人不多，楚怀庭直接叫厨房把午膳端到正堂来，父女二人温馨融洽地用了一餐饭，楚怀庭就命下人引楚绢去客房休憩。


    楚绢迷迷糊糊进了一间雅致堂屋，见墙上挂着楷书隶书的大篇书法，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几本摊开的古书，午后的困意醒了大半。


    但是看到这屋子里的确有张长榻，又铺着看起来十分舒适的织锦波斯毛毯，她又迷迷瞪瞪了。


    好软好厚，摸起来好像一朵云……


    楚绢连鞋都没脱，扑进毯子里浑身一裹，翻个身把脸埋进织锦缎面鹅毛枕，睡了个天昏地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