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世有神明

作品:《邪恶魔头怎么会是白月光

    一行人鬼鬼祟祟跟上少年,孩童的笑声开始飘荡,黏腻悠长。


    沉眠停下脚步。


    方鹭和另外两人也跟着停下。他们站在村道拐角处,看着前方那块空地,原本是丘陵,现在挤满了孩童。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才及腰高。


    他们围成一个松散的圈,中间燃着一堆篝火。


    他站在篝火另一侧,还是熟悉的锦衣华服,但外头罩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袍,手里正捧着一卷帛书,缓缓展开。


    “这么晚了,还有人教书?”方鹭低声说。


    “不对,你们看那些孩子的眼睛。”何源打开折扇,这扇看似白玉为骨,实则扇骨以百炼之钢拉丝鞣质。


    这扇合起来是公子掌中玩物,展开是文人笔下风月,腕底一震,若施以内力,便取人性命于谈笑拂袖之间。


    扇骨中,九根藏暗器,另九根内镂空,分分别灌入触风即化的迷香,另有化解迷香的解药。


    “解药没用,不是迷香?”方鹭挠头,随即变得愈发着急,“那其他地方会不会有事,我要回家看看!”


    “稍安勿躁。”桃李合上何源的扇子,“江陵城正处在正武大会期间,高手无数,只是此地偏僻,又少无人烟,才叫他们有机可乘。”


    “去探探。”沉眠率先扒开丛草。


    他们走过去,少年继续着他的动作。帛书完全展开了,约莫三尺长,一尺宽,上面写满了朱砂色的字迹。


    火光跳动,那些字也跟着跳动,像要活过来。


    “天地有数,人寿有终。”少年说,“诸位可曾想过,为何有人生而富贵,有人生而贫贱?为何有人长命百岁,有人夭折早逝?”


    有风吹过,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窜起来,又落下去。


    “是命数。”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说,语气笃定。


    少年摇头,目光最后落在沉眠几人身上。他的视线在沉眠脸上停留了一瞬——很短的一瞬,短到沉眠几乎要怀疑那是错觉。


    “不是命数。”他说,“是债。”


    “债?”


    “前世的债,今生的债,天地欠你的,你欠天地的。”少年放下帛书,双手拢在袖中,“富贵者,是天地还他的债。贫贱者,是他欠天地的债。长寿者,债已还清,短命者,债还未还。”


    “那……怎么还债?”另一个孩子问。


    少年笑了。


    “修行。”他说,“皈依,奉教,修行便是攒玉。够了,债就清了,债清了,就能得长生。”


    沉眠和桃李交换了一个眼神。


    “长生……”有孩子喃喃重复。


    “对,长生。”少年的声音温和下来,像在哄孩子睡觉,“不必再受生老病死之苦,不必再经历离别之痛,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只要活下去,永远的活下去,就总有逆天改命的那一天。”


    沉眠听着。这些话她听过,在很多地方,从柳丛口中。


    “你们也想听吗?”少年忽然转向他们。


    沉眠迎上他的目光,篝火的光在他脸上投出跳动的阴影,他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


    “听听也无妨。”何源弯了弯唇角。


    少年点点头,没有多问。他转身,走向丘陵边缘,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石板,半人高,表面平整。


    他伸出手,在石板某处按了一下,石板向下打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洞口。


    “请。”少年侧身。


    太简单了。沉眠心里绷紧了一根弦,几年前,连教内众人进他们的据点,都得经过三道盘问,验过身份符牌,搜过身。


    几年前围剿攒玉教时,就知道不可一举歼灭,但谁都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还这么蹊跷。


    就像是故意让他们发现一般,是守株待兔,还是……


    他们虽担心有诈,但为了探明虚实和一些有用的信息,还是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


    桃李显然也想到了。她看了沉眠一眼,沉眠点点头,两人跟了上去,心事重重的方鹭也与何源紧随其后。


    何源开扇,射出一支透骨针没让石门合上,少年依旧耀武扬威走在最前方,好似没有任何反应。


    孩童们也跟着,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


    台阶很长,螺旋向下。墙壁是凿出来的石头,粗糙,挂着油灯。空气里有股味道,像是香灰混着潮湿的泥土,还有别的,甜腻的,像腐烂的花。


    走了约莫百来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是个石洞。很大,比整个丘陵还大,洞顶很高,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洞壁上凿出无数个凹龛,每个龛里都供着一盏长明灯,灯火连成一片,把整个洞穴照得亮如白昼。


    但光不是白色的,是淡金色的。因为灯碗里烧的不是普通油,是掺了金粉的什么油,金光流淌,在洞壁上,在地面上,在每个人脸上,镀上一层虚幻的华彩。


    洞穴中央立着一座高台。台子也是石头凿的,但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顶上的灯火。台子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巨大的绒布,墨绿色,从台面一直垂到地面,遮住了后面的东西。


    洞内已经有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大多是村民,他们跪坐在蒲团上,面向高台,双手合十,闭着眼睛。


    少年领着他们走到人群后方,示意他们坐下。


    孩童们散坐在周围,一个个挺直腰板,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在台子中央站定,转过身,面对众人。


    “诸位。”他说。声音在洞穴里回荡,撞到石壁,又弹回来,叠成一层层的回音,“欢迎来到攒玉石门。”


    人群动了动。有人睁开眼,有人俯身叩拜。方鹭擦着额头上的汗,何源悄悄嗤笑一声,桃李则狠狠皱着眉头。


    沉眠看着少年,这个角度,这个光线下,他看起来和那个雨夜巷口的小少年判若两人。


    “今夜,我们来谈谈长生。”少年放下手,拢回袖中,“长生是什么?”


    他停顿,目光扫过台下,每张脸都在金光下显得虔诚而热切。


    “有权有势者,锦衣玉食者,他们怕死,所以求长生。他们想逆天,想改命,想永远享受这人间的富贵。”


    “那该如何求取长生呢?是像苦行僧一样,还是积善行德?我只能告诉你们,这样大错特错。”少年摇头,嘴角又弯起那种没有笑意的弧度,“长生不是逆天,是顺天,不是改命,是认命。”


    “而攒玉就是你们的天,你们的命,顺天者昌,逆命者亡!”


    “天命生你,给你这副躯壳,是让你来还债的。”少年的声音又温和下来,像在讲一个简单的道理。


    “而我们——”他张开双臂,“我们追求的,不是留在人间,是让人家踩在我们的脚底下。是彻底还清债务,然后——羽化,登仙,造极,归于天地本源,位列传说仙班。”


    “仙班……”有人喃喃道。


    “对,仙班。”少年放下手臂,“但羽化需要功德。功德从哪里来?从修行中来,从奉教中来,从——供奉中来。”


    他转身,走向高台后方那张墨绿色的绒布。


    手抓住布的一角。


    “天地只有一个神明,神明监察众生。你供奉神明,神明便记你功德,功德够了,神明便接引你——”


    他用力一扯。


    绒布滑落。


    金光炸开。


    一座雕像立在高台后方,几乎触到洞顶。雕的是个女子,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但身姿曼妙,衣裙飘飘。她左手托着一只玉瓶,右手拈着一朵莲花。莲花也是玉雕的,花瓣层层叠叠,在金光下几乎透明。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


    火光映在里面,跳动着,闪烁着,像活人的瞳孔。无论你站在洞穴的哪个角落,那双眼睛都看着你,平静,漠然,睥睨众生。


    人群发出一片抽气声,有人跪伏下去,额头抵着地面,孩童们张大了嘴。


    沉眠几人当然不陌生这幅雕像。


    少年站在雕像前,仰头看着那双眼睛。黄袍在金光下流动,他整个人也像要融进那片金光里,然后他低下头,看向台下。


    “这就是我们的神明。”他说,“攒玉大人”


    “大人慈悲,接引众生。”他继续说,但语速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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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娘娘也需要供奉,你们的虔诚,你们的奉献,你们的——性命。”


    最后两个字落得很轻,人群安静了一瞬。


    然后,变故发生了。


    那些原本跪坐在蒲团上的村民,那些闭着眼睛虔诚祈祷的人,突然同时睁开了眼。


    他们站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像被同一根线牵着的木偶,转向沉眠他们,转向那些孩童,然后手脚并用,姿势怪异地冲了过来。


    “带孩子们出去!”桃李喝道。


    “姐姐,我要和你共同迎敌!”


    桃李深深望了何源一眼,目如寒潭,冷肃道:“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后果自负!”


    何源的呆毛委屈地软趴趴下来,又真怕以后姐姐不再理自己,只能立即冲向最近的孩童。


    “百兄,我们一起走!”方鹭回头喊。


    “你带他们出去,这些人的内力我皆探查过了,不足为惧,你快带这些孩子离开!”沉眠头也不回。


    方鹭咬牙,夹着两个孩子冲上台阶。


    桃李已经拔出了剑。这软剑平时缠在腰上,像一条银色的腰带,现在抖开了,剑身颤动着,发出威吓低鸣。


    “百兄,不要动那些村民!”桃李没看那些冲过来的村民,眼睛直盯着高台上的少年,云鬓纹丝不乱,静得凛然。


    少年还站在那里,站在金玉雕像前,黄袍在混乱中依然整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你故意引我们进来,又早料到我们会进来,攒玉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让天下人皆知攒玉出世,想通过我们传递这个消息吗?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有什么必须在咫尺之间要完成的事?”


    沉眠一边问着,手一边伸进袖中,摸出毫芒。毫芒在金光下几乎看不见,线尾系着默骨,针很细,很长,闪着寒光。


    少年看向她,嘴角动了动,像要笑,又没笑出来,“哥哥好聪明啊!”


    第一个村民扑到眼前。是个中年男人,脸色青白,眼睛浑浊,双手张开,指甲又黑又长。沉眠侧身,针从指尖弹出,穿过男人的袖口,钉在石壁上。


    毫芒随之绷直,一拉,男人被带得一个踉跄,撞向旁边的石壁。


    第二个,第三个,针线穿梭,缠绕,绊住脚踝,缠住手腕,勒住脖颈。她没有下死手,避开要害,毫芒被内力敛去锋芒,只缠不勒。倒下的人挣扎着,嗬嗬叫着,却挣不脱那些细得看不见的丝线。


    另一边,桃李已经跃上了高台。


    软剑在她手中像活了过来,银光一闪,刺向少年咽喉,剑尖在离他喉咙三寸处停住。


    两个从雕像后面闪出来的人,黑衣,蒙面,手里拿着短刀,刀架住了剑。


    桃李手腕一抖,剑身弯曲,绕过短刀,刺向其中一人面门。那人后退,刀格挡,金属碰撞,溅出几点火星。


    沉眠又放倒了三个村民,她看向高台,桃李和两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剑光刀光交织,快得看不清。少年依然站在那里,背靠着金玉雕像,双手拢在袖中,看着。


    平静得让人心寒。


    “桃李!”沉眠喊。


    桃李没回头,软件如银蛇吐信,缠住当先黑衣人腕脉。一抖,钢刀坠地,回身剑指疾点另一人膻中穴,动作快如分花拂柳。


    二人瘫软倒地。


    她目光已锁住檐角欲遁的少年,袖中飞索破空,缠其足踝。少年惊呼栽落,被她接住,顺势封了穴道。


    “小友。”桃李将人重重摔在石墩,“轻功尚可,力气欠佳。”


    少年脸色惨白如纸,血珠溅上沉眠的发梢,似雪落红梅。她嫌恶地蹙眉,一脚踏上他单薄的胸膛,力道不重,却带着碾碎般的羞辱。


    “真脏。”她轻哼。


    就在这一瞬,少年冰凉的手忽地攥住沉眠的脚踝。他抬起头,唇边竟缓缓绽开一个笑,澄澈,甜美,一如多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稚子。


    “哥哥,姐姐~”他声音很轻,带着天真的困惑,“你们怎么知道……”


    他指尖微微收紧,笑意更深。


    “我不是在请君入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