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芭蕉叶下

作品:《邪恶魔头怎么会是白月光

    那树根部的泥土已经松动了七成。


    “哇我堂堂青山城少主竟然沦落到这里给你刨土……”何源抹了一把辛酸泪,转头看向埋头苦干的桃李,露出一个甜腻腻的笑容。


    “还好有桃李姐姐陪我一起!”


    “嗯。”桃李默默点头。


    沉眠,方鹭:“……”


    沉眠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额角的汗,重新握住那截碗口粗的树枝。


    “百兄,左边再抬高三寸!”方鹭神清气爽。


    “知道了。”沉眠应着,树皮粗糙,磨得虎口发红,她咬紧牙关,脚下蹬住一块凸起的石头。


    树是山坳里寻来的老槐,说是槐,其实谁也不认得具体品种。枝叶繁密得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枝头还挂着去年未落的干荚,风一吹,哗啦啦地响。


    坑是昨天挖好的,在老城头那口废井旁边。那里的老人说,这位置好,东迎朝阳,西避邪风,栽下去的树容易活。


    “许愿树?”桃李当时挑挑眉,“灵吗?”


    “心诚则灵。”老人笑眯眯的,缺了两颗门牙。


    现在他们正把这庞然大物往坑里挪。扁担压在肩上,沉眠在前面指挥,桃李和另外两人在后面扛着。


    树根悬在坑口上方。


    沉眠喘了口气,微微侧头,看见远处田埂上有孩童奔跑,笑声随风飘来,断断续续的。


    怎么还有孩子?


    槐树立在坑中,树干笔直,桃李忙不迭开始填土,何源也只能吭哧吭哧干,时不时笑方鹭是个大傻瓜。


    “我怎么就傻了?”


    何源瞪大眼睛,“你还不傻?我来这里是为了桃李姐姐,你呢?”


    “为了你们啊!”方鹭憨笑。


    “那……那好吧。”何源像是勉强接受这个理由。


    “成了。”最后一锹土落下,沉眠拄着铁锹,长长舒了口气。


    她绕着树走了一圈,抬起头,枝叶在头顶交错,遮住大半天空。


    桃李立刻许愿,何源跟着眼睛一眯,方鹭也心事重重起来。


    沉眠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棵树下,有人对她说——


    脚步声。


    少年从村道那头走来。


    沉眠的手还贴在树干上,掌心却突然凉了。


    她见过他。


    三年前?还是四年?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个雨夜,瓢泼大雨,她在檐下等,等那几个人从醉红楼里出来。


    *


    一共五个人。


    三男两女。


    男的一个用刀,一个使双钩,还有一个空着手,但指节粗大,练的是外家功夫。女的使软鞭,另一个袖中藏刃,走路时几乎听不见声音。


    他们醉醺醺的,说笑声混在雨声里,断断续续。使刀的男人搂着使软鞭的女人,双钩跟在后面,空手的那个在骂骂咧咧,袖中藏刃的女人走在最后,脚步依然很轻。


    沉眠从檐下走出来。


    雨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衫。她没带伞,也不需要,剑在手里,是一把普通的长剑,剑鞘已经被雨水浸透,握上去又湿又滑。


    她不太会用剑。惯用的武器是暗器,藏在袖中,近身时一击毙命。但这次东方芝要求用剑,说是要留个像样的伤口。


    她没问为什么,只是接过了这把剑。


    第一个人倒下时,血混着雨水流了一地。使刀的男人反应很快,刀已经出鞘,宽大的刀身劈开雨幕,直直砍来。沉眠侧身,剑尖上挑,刺入对方腋下。


    位置偏了,没中要害,男人闷哼一声,刀势不收,改劈为扫。


    她后退,脚下踩进血水里,滑了一下。双钩到了,钩刃从左右夹击,锁向她的脖颈,她矮身,剑横着挥出,削中一人手腕,铜铃响起,软鞭破空而来,缠住剑身。


    雨越下越大。血从伤口涌出来,被雨水冲淡,在地上汇成淡红色的溪流,流向低洼处,空手的男人扑上来,拳风刚猛,她避不开,硬挨了一记。


    沉眠咬牙,手腕翻转,剑从软鞭的缠绕中脱出,反手刺入使鞭女人的咽喉。


    袖中藏刃的女人终于出手了,刀刃刺向她的后心。


    沉眠听见风声,前扑,滚进血水里,泥浆和血糊了一身,脸上黏腻一片。她撑起身,剑脱手飞出,钉入那女人的胸膛。


    最后只剩下空手的男人。他站在雨里,看着满地的尸体,突然大笑起来。


    “好剑法!”他喊道,“可惜还是太嫩!”


    沉眠懒得费什么口舌,她走过去,从尸体上拔出剑。血顺着剑槽往下流,滴在积水里,男人冲上来,拳头带着全部力气,她剑往前递。


    男人显然太低估她的内力,沉眠竟是直接破解了他的拳劲罡风。


    拳头停在她胸前半寸,剑身已经没入对方腹部,穿透,从背后露出一截剑尖。


    男人瞪大眼睛,张嘴想说什么,血却先涌了出来,他倒下去,溅起一片血水。


    雨还在下。


    沉眠站在尸体中间,浑身湿透。血从头发上滴下来,流过眉毛,流进眼睛,她眨眨眼,视野里一片猩红。


    地上积着水,一滩又一滩,被血染成深浅不一的红色,她的影子投在水面上,破碎,摇晃。


    她抬手抹了把脸,手掌上全是血。


    然后她望见了逢昭。


    就在巷口,隔着雨幕。


    三只,也许四只,灰扑扑的小鸟,撑着一片巨大的芭蕉叶。叶子翠绿,在雨中显得格外鲜亮。鸟很小,爪子紧紧抓着叶柄,叶子倾斜着,挡在逢昭头顶,雨水顺着叶尖流下,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逢昭就站在水帘后面,看着她。


    沉眠突然觉得冷。不是雨水带来的冷,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她往后退了一步,踩进血水里,发出咕嘟一声,她想转身,想藏起来,藏到黑暗里,藏到雨水冲不到的地方。


    但她没动。


    逢昭也没动。他们就隔着雨幕对视,中间是七零八落的尸体,是汇成溪流的血水,是越来越大的雨声。


    然后有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小少年,约莫十二三岁,锦衣华服,手里捧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小少年跑到巷口,看见满地的尸体,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他看向少年,又看向沉眠,最后目光落回手里那团东西上。


    “姐姐!”小少年开口,声音清脆,“这只鸟从树上掉下来了,腿好像断了。”


    沉眠看向小少年手里的鸟。那是一只雏鸟,羽毛稀疏,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细弱的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


    “家里不会同意养的。”小少年说,语气有些苦恼,“父亲说玩物丧志。”


    沉眠突然想笑。她真的笑出来了,笑声混在雨声里,嘶哑难听,小少年吓了一跳,看向她。


    “养不活的。”沉眠说,声音因为刚才的打斗而有些沙哑,“就算腿接好了,也活不过三天,雏鸟离了巢,多半要死。”


    小少年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沉眠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见过很多次,你以为救它是善,其实是让它多受几天罪。与其救它,还不如去祈福让它下一辈子不要再做一只鸟。”


    话说得刻薄,小少年的脸色变了变,捧着鸟的手紧了紧,他看向芭蕉叶,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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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在求助。


    逢昭终于开口了:“给我吧。”


    小少年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把鸟递给他。逢昭接过,单手托着,另一只手轻轻抚过雏鸟稀疏的羽毛。


    “去找点树枝。”逢昭对小少年说,“要细的,直的。”


    小少年应了一声,跑进雨里。芭蕉叶下的鸟换了个姿势,继续撑着那片叶子,雨水从叶缘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雨声似乎变小了,血水在脚下流动的声音却变得清晰。她突然很想说点什么,说这场雨真讨厌,说这把剑用着不顺手,说肋骨可能断了,很疼。


    但她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小少年回来了,手里攥着几根细树枝。逢昭接过,手将树枝折断成合适的长度,又撕下衣摆的一角,撕成布条。


    他开始给鸟接腿,仿佛周遭的尸体、血水,大雨都不存在。


    她也不存在。


    沉眠的血从额角流下来,流进嘴角,咸腥,她舔了舔,尝到铁锈的味道。


    腿接好了,他把鸟还给小少年:“去找个干燥的地方,等雨停了,放回树上去。”


    “放回去?”小少年睁大眼睛,“它父母还会要它吗?”


    “会的。”逢昭说,“鸟认气味,不认腿。”


    “如果你还担心,以后可以随时找我。”


    小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捧着鸟转身要走,又停下,回头看向沉眠:“那个……姐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这位哥哥说?我看你好像很想过来。”


    沉眠愣住了。


    当然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想问他看见了多少,想问他怕不怕,想问他……很多很多。


    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两个字:


    “没有。”


    小少年“哦”了一声,转身跑开了,脚步声渐远,消失在雨声里。


    巷子里又只剩下两个人。逢昭撑着芭蕉叶,沉眠站在血水中,雨势渐小,从瓢泼变成淅沥。血水还在流,但速度慢了,颜色淡了,被雨水稀释成粉红色。


    逢昭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沉眠突然开口。


    他回头。


    沉眠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雨停了。”


    逢昭抬头看了看天,乌云正在散去,露出一角灰白的天光。他点点头,转身走了,撑着芭蕉叶的小鸟跟着他移动,叶片倾斜,雨水顺着新的方向流下。


    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沉眠仍然站在原地。雨真的停了,血水不再流动,开始慢慢凝固,表面浮起一层暗红色的薄膜。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脸色苍白,眼睛睁着,倒映着逐渐亮起来的天光。


    她手上的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色的痂。衣服贴在身上,又湿又重,往下滴着淡红色的水,脸上的血也被雨水冲掉了大半,只剩下眼角、耳后还有残留。


    她走到墙边,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


    呼吸时肋骨还在疼,每一下都尖锐。她伸手按了按,确定至少断了两根,但她不想动,就这样坐着,看着月亮,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忽然,那个小少年又活泼地跑过来,手里撑着两片翠绿翠绿的芭蕉叶,一片撑在他头上,一片叶柄塞进沉眠手里。


    她扭过头:“我不要。”


    “姐姐,你收下嘛!万一还有下次呢,有人和我说,你下次一定要带伞出来,不要淋雨,再不然……就会和小鸟一样,会生病的!”


    “生病?算了,我就当你在关心我好了。”沉眠接过芭蕉叶,围坐在尸体中间,眼神依旧戾气逼人,却遮住小少年的眼睛,叫他“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