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姑娘，久仰大名。”沉眠等到人群渐散，才收目光。


    “不算久仰。”桃李猛地从树上翻身而下，眉目间隐隐有疲惫之色，只是身躯依然挺拔，嘴角擒着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


    沉眠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她的模样堪称狼狈——发丝凌乱，露出来的肌肤上伤痕纵横交错，更别说她还少了半只靴子。


    “姑娘还是准备一下吧，再轮几场，就要喊到你的名字了，不过有一场你缺席，名次会有些落后。”


    沉眠并不感兴趣桃李发生了什么，她现下困倦，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但桃李明显不想止步于此，她忽然捉住沉眠的手臂，目光从上而下的审视她的身体，确认安全无误后，才干脆收开手。


    沉眠：“……”


    “姑娘你搞清楚，我是个断袖，你这——”沉眠似乎是有点难以启齿，咬着唇瓣不再继续。


    桃李：“……”


    “故人亲嘱，我必从之。”桃李叹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下垂，连风也未能抚平她蹙起的眉头。


    “姑娘口中的故人，是否是我那位心上人？”沉眠忽然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忍不住追问道：“他还有多久回来？”


    “有没有受伤？”


    “与他身边那位友人可否重归于好？”


    “还有…他何时有你这位故人？”


    …


    “你这么笃定是他？”桃李恍惚地擦拭着自己的软剑，眸中渐渐有了笑意，只是细看之下还掺杂几分苦涩。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沉眠不介意解释一下，“你们故人相见，还要打个架？”


    “不是。”桃李凤眸微眯，侧身躲过沉眠的视线，再不发一言。


    “姑娘若是旧人，今晚帮我个忙吧？”沉眠并不想探究桃李的忽冷忽热，只是目光愈发热切。


    “什么。”桃李撇了一眼沉眠，面无表情道：“夜半三更，杀人放火？”


    “我不做。”她斩钉截铁，把那柄干净的发光的剑抱进了怀里。


    “…”沉眠看着桃李，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却不知为何与心中的那道身影渐渐重叠，雌雄莫辩。


    “什么杀人放火，其实我是想偷鸡摸狗。”沉眠一本正经，见桃李果然露出那副神情，便小弧度的扬起唇角。


    到最后，避无可避，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桃李有些不满，脸皮也薄，当即就要勾着沉眠的袖子带她离开。


    “笑你啊。”沉眠任由桃李扯着自己的袖子，慢悠悠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没什么好笑的。”桃李肌肤似雪，尤其当下，几乎是连成一片晚霞。


    她仰着头，有些结巴，“杀人放火…是对的吗，偷鸡摸狗是对的…吗？”


    “你不许做这些事，我阿…他不会想让你这样的。”桃李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沉眠的笑颜，忽然掐住她的脸，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你再笑，我就不松手了！”


    “你都搬出他来了，我当然要把姑娘的一字一句放在心里，绝不偷鸡摸狗，绝不杀人放火！”沉眠连忙保证，随后将脸凑到桃李面前。


    “姑娘，你满意了吧？”


    “满意了，今晚就一定要帮我哦。”沉眠有些忐忑，“你这副模样赶回来，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吗？”


    “其实我是想问，他是不是还在路上？”沉眠摸了摸桃李的伤口，在她惊诧的目光中，将丹药塞进她口里。


    而后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似是不解，“姑娘，你为何不吞下去？是怕有毒么。”


    “不是。”桃李踉跄地退后几步，手指微微蜷缩，眼眶也逐渐湿润，“这个丹药是他炼的？”


    沉眠：“……”喂！她为什么看上去一副苦尽甘来的样子？


    “不然。”沉眠又大方的拿出几颗，认认真真端详桃李的脸，“嘶…你干什么去了，伤的不算轻呐。”


    桃李一一接过，攥在手心，后知后觉的将另一只没穿鞋的脚缩了起来，她道：“你以后会知道。”


    “你赶的这么急，是因为比试？”


    “嗯。”桃李没有否认，锐利的凤眼一扫而过，见没有人关注这边才放下心来。


    接着，她轻哼一声，语气有些压迫：“你说说，到底要做何事？”


    沉眠左右瞧了瞧，故作是什么惊天大事，压着唇角道：“那当然是至关重要——我们要去成就一桩姻缘啊。”


    “姻缘？”桃李皱眉问道，“你有做红娘的癖好？”


    沉眠就当没听见后面一句话，继续神秘兮兮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能让你参与其中还是因为你其心可鉴。”


    桃李默默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就为这个？不过是一桩姻缘，有没有都一样。”


    沉眠脱下一只靴子，满不在乎地摆手：“那又怎样？你不还是得帮我。”


    桃李：“……”


    此时数座擂台边上，场面可谓极其浩大，令人叹为观止。擂台四周，人群密麻，如层层叠叠的海浪，一眼望不到尽头。


    众人们或兴奋地高喊名字，或忍不住地向台上抛花，那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欢呼声不绝于耳，仿佛整一个晴空碧日翻成了乌云滚滚。


    沉眠那日所见的巴渝舞如期上演，舞者们身姿矫健，舞步刚劲有力，更别说那仿佛要冲破云霄的鼓声。


    是一只只健壮的臂膀旁，时不时传来的好似金戈铁马之声，那环抱琵琶的数位佳人时不时侧耳倾听勾弦交错间的激昂二胡。


    在这喧嚣与热烈之中，一场漫长而胶着的比试终于分出了胜负。


    一位身着锦衣的公子，眉梢眼角虽努力克制着得意的神情，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明亮如星的眼眸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喜悦。


    何源对这样的结果虽是意料之中，却也做不到云淡风轻，只见他先是款步，而后飘飘然飞下擂台。


    眉眼间还隐有倨傲之色。


    要知道，他此番的对手六闫，可不是泛泛之辈，那是实打实的修武高手，实力强劲，不容小觑。


    他们二人在这擂台上你来我往，剑招纷飞，拳脚交错，足足比试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得以分出胜负。


    而六闫的阿弟六焦同样也是不容小觑。他更是在数场比试中表现得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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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萃，势如破竹，所遇对手皆难以抵挡他凌厉的攻势，毫无悬念地成为手下败将。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平分秋色”的前五名必有六焦在其中。


    何源长舒一口气，站在原地，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


    他身着一袭紫衣，衣袂随风飘动，英姿飒爽。何源虽在比试中见识到对手的卓越不凡，心中难免有几分忌惮，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自身实力的笃定，没过多久，他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不骄不躁，不咸不淡。


    就在这时，何源忽地不经意一瞥，神情瞬间大变。


    只见他的那位心上人正与一男子拉拉扯扯，他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心猛地一沉。他的心上人发丝凌乱，身躯上有着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那露出来的白皙肌肤此刻显得格外苍白。


    少年的脸上瞬间布满焦急与愤怒，但多年的循循教诲让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只见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迅速地运起轻功飞掠过去。


    到了近前，何源克制又急切的把桃李拉进怀中，眼尾微微有些红，似乎是滴着泪般上下打量。


    “你怎么样，伤着哪儿了？”他的声音颤抖破碎，十分焦灼，掌心开始透出源源不断的内力。


    少年的脸色非常难看，喜怒形于色，不待桃李挣扎，何源立马环住了她的腰。


    他强忍着，转过头看向沉眠，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青山城少城主的的风度，语气却冰冷异常：“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是谁敢伤她！”


    沉眠：“……”不知道。


    “何源。”桃李钻出脑袋，面色平淡，不轻不重地抚了一下他的额头，而后轻轻吐出一言，“放开？”


    何源摸着额头，眼底那股戾气慢慢收敛，直至融入墨色后，他才不情不愿地放开桃李，嘴角向下一撇，“你告诉我吧，谁敢伤你这么重？我一定——”


    “别管。”桃李不为所动，默默穿上沉眠刚才脱下的靴子，可才穿到一半，又被一双手给止住。


    “穿我的，谁知道他有没有洗脚——”


    “何源。”沉眠皮笑肉不笑，半是戏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脚比较大，我的刚刚合适？”


    沉眠怒目而视，忽然觉得手痒，努力了好一阵，才把毫芒和默骨放了回去，“你脚才臭，我里三层外三层的洗，你能做到吗？”


    何源挑了挑眉，却无法阻止桃李继续把靴子穿上，他似乎是有点置气，待到桃李毫无防备之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那当然。”


    他离开时，这么对沉眠说道。


    可耍帅还没耍几秒，何源就精准地挨了一巴掌，不过那力道也就软绵绵，对于修武者来说无伤大雅。


    桃李利落跳下，对着喋喋不休的少年再三警告，“不许寻滋挑事，不许让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我的伤口怎么来的和你无关——”


    “怎么能无关呢？”沉眠拍了拍桃李的肩，随后瞬掌收回，她拿着软剑漫不经心地耍了耍，之后便靠在那好似软弱无骨的剑上，淡淡一笑，“桃李姑娘，你知道的，你是…”


    “他的心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