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纯粹是一场押上了人类全部家当和最后一点胆量的豪赌。


    阿尔卑斯山脉地下三万米，那鬼地方比哪个国家的金库看守得都严。


    代号G-001的“创世水晶”原石，就这么被抬了出来。


    这玩意儿压根不是地球的土特产，是当年人类上月球背面瞎溜达，从一艘报废了几亿年的破船里抠出来的。里头自带一套匪夷所思的物理规矩，稳定得跟个老赖似的。


    圣盾兄弟会的首席“符文工匠”，奥古斯特大师亲自操刀。这老头是个狠人，传说能在原子核上用手术刀刻情书的那种。


    他没用任何花里胡哨的能量工具，就靠一双肉掌和最土的物理办法，把自己关了七天七夜。那块歪瓜裂枣的原石，硬生生被他盘成了一个完美的“正十二面体”。


    每个面都是标准的正五边形，每条边都一般长，找不出一根头发丝的差别。


    这误差小到了普朗克尺度。


    这哪是手艺活，这他娘的是把数学里的“完美”俩字，直接用蛮力按在了现实世界里。


    完事后，这玩意儿被偷偷摸摸运到了梵蒂冈。


    年迈的红衣大主教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把身边的人全赶走了，自个儿一个人钻进了圣彼得大教堂最里头的黑屋子。


    他没搞什么祝福，反着来，整了一出“最终圣化”。


    老头这是拿自己的命和一辈子的信仰当柴烧，抄起那根传了几千年的“圣光权杖”，不是给这水晶加持什么神圣特效。


    是给它卸妆。


    圣光跟那最温和也最不是东西的卸妆水似的，一遍遍地冲刷它。


    把“水晶”这个物质身份给洗了。


    把它什么“硬”、“透”、“稳”的物理脾气给洗了。


    把它从“创世水晶”那儿继承来的所有黑历史和破烂关系全给洗了。


    等仪式结束，大主教成了一撮灰，权杖也碎成了渣。


    那个正十二面体，还飘在原地。


    但它，已经不能算是个“东西”了。


    它成了一个“存在”的空壳子，一个装着“啥也没有”的容器。


    它的名字，被拍板定为——【虚无之心】。


    ……


    金陵，潜龙山庄外。


    安娜跪在地上。


    她换了身最土的麻布衣裳，脸上的瓶瓶罐罐全洗干净了，连家伙和手机都扔在了百里地外。


    她活像个古代要去神庙许愿的善男信女，一步一磕头，脑门都快磕破了，才蹭到这片草坪边上。


    她跟前，摆着一个黑曜石做的台子。


    安娜两手哆哆嗦嗦地捧着那个装着【虚无之心】的盒子，那架势，跟捧着全人类的骨灰盒没两样。


    她跟拆炸弹似的，小心翼翼地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搁在了台子上。


    那是个……压根没法形容的玩意儿。


    你瞅它，啥也瞅不见，眼神直接就穿过去，看见了后头的草皮。


    你伸手，啥也摸不着，皮肤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温度、手感和阻力。


    它就在那儿，又好像彻头彻尾地“不”在那儿。


    安娜在台子前头，毕恭毕敬地贴上一块铭牌，上头用最老的夏国金文刻着四个字。


    【致敬秩序】


    干完这一切，她浑身的劲儿都抽空了，又磕了个头，然后跟得了大赦令一样，连滚带爬地后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份把人类的怂和敬畏都塞满了的礼物，那位爷到底收不收，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但她们……也只能干这么多了。


    庄园里。


    管家王豹正跟个鹰似的巡逻。


    他每一步都跟用尺子量过一样，眼神锐利地扫过庄园的每一寸地。


    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先生的“道”里头待着，透着股绝对的规矩。


    啥玩意儿该在哪，就必须在哪。


    突然，王豹的脚钉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庄园外那个新冒出来的黑曜石台子上。


    以及台子上那个……“啥也不是”。


    王豹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股子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寒气，让他浑身肌肉都炸了起来。


    他看得见台子，看得见铭牌。


    但他妈的“看”不见台子上的东西！


    不对，不光是眼瞎。


    他武皇强者的感知，他对“清洁之道”的领悟，他从先生那儿偷师来的一点规则皮毛，扫过那个位置时，全都反馈回来一个字。


    空。


    那地方毛都没有。


    可他的脑子偏偏在疯狂叫嚣，那里放了个“玩意儿”！


    这种“脑子”和“感觉”打架的操蛋感，让王豹的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当场裂开。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


    在先生亲手打造的、万物都得有坑有位的绝对秩序地盘里，冒出来一个没法定义、没法感知、没法识别的“窟窿”！


    这本身，就是对“秩序”的刨根问底式挑衅！


    “有……脏东西！”


    王豹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掉头，用吃奶的劲儿冲向别墅。


    书房内，林默正享受着打扫完的安宁。


    突然，一阵轻微的、极其不着调的波动，搅乱了他心里的平静。


    就好像一首完美的交响乐里，突然插进来一个不属于任何乐器的、莫名其妙的停顿。


    林默的眉头，自个儿就拧成了一团。


    他走到落地窗前，目光投向了庄园外面。


    【烛龙之瞳】，瞬间开启。


    一刹那，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张由无数因果线织成的大网。


    草怎么长，风怎么吹，光怎么晃……啥都有根有据。


    唯独那个黑曜石台子上面。


    那里，没有因果线。


    那里，是一个精准到变态的、正十二面体形状的“窟窿”。


    好像整片现实世界，被一把看不见的手术刀，给精准地挖掉了一块。


    所有伸到这儿的因果线，都在它边上齐刷刷地断了、没了。


    林默的脸黑了。


    他走出别墅，来到台子前，伸手，摸向那个“窟窿”。


    没温度。


    没分量。


    没手感。


    感觉就像他的手，抓住了一段被强行焊死在原地的真空。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没功能，没美感，没登记。”


    林默的声音冰冷得像在念一份违章停车罚单。


    “这是一个非法停放的、性质不明的障碍物。”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


    是妹妹林晚打来的视频。


    林默接通电话，脸上的冰碴子瞬间化开了一点。


    屏幕里，是林晚那张笑得跟朵花似的脸。


    “哥！我这周末就杀过去看你啦！我还给你准备了好多我亲手做的手工艺品，到时候把你的新家装饰得漂漂亮亮的！”


    “嗯。”林默应了一声，眼神又瞟向那片“虚无”。


    手工艺品……看来得画几张图纸，规划一下往哪儿摆。


    图纸得拿个东西压着。


    挂了电话，林默看着手里这个“窟窿”，脑子里叮的一声。


    这玩意儿，虽然莫名其妙，但形状还算方正。


    或许……能当个镇纸，搁书桌上压图纸。


    “不过，‘虚无’这个属性，太画蛇添足，也太能装了。”


    林默自言自语。


    在他看来，这就像一件好好的衣服，非要捅几个破洞显摆个性，简直是最低级的审美。


    “先把它这层花里胡哨的‘不存在’外皮刷掉，看看里头到底是啥材料。”


    他心里这么一想，那把闪着谦逊光芒的S级工具——【谦逊之刷】，就出现在他手里。


    林默握着刷柄，对着手里那团“虚无”，轻轻地、从上到下地，刷了一下。


    那动作，就像刷掉一件新家具上，那层亮瞎狗眼的廉价镀铬。


    然而。


    就在刷毛碰到“虚无”的一瞬间。


    轰——！！！


    一股比之前圣盾兄弟会捣鼓出的“虚无”概念，要深邃、纯粹、恐怖亿万倍的“绝对之空”，从那正十二面体的中心，猛地炸了出来！


    本来那只是个“窟窿”，一个“不存在”的区域。


    此刻，它被“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