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尊，愣住了。


    他那足以让武圣低头、让神明侧目的质问，换来的，是一句平静到近乎敷衍的回答。


    “只是觉得你家的灯太亮了，有点费电，也影响市容。”


    “我帮你调暗了一点。”


    “不用谢。”


    这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无形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耳光，狠狠抽在金尊那由“傲慢”概念构筑的神性之上。


    费电？


    影响市容？


    调暗了一点？


    不用谢？！


    金尊感觉自己的神格正在龟裂。


    他引以为傲、足以污染一个世界根基的“傲慢神辉”，在这个凡人眼中，竟然只是一个需要调节亮度的、粗俗的景观灯？


    这是何等的羞辱！


    这是比将他打入深渊、磨灭神魂还要残忍一万倍的……终极蔑视！


    “你……找……死！！！”


    极致的羞辱瞬间化作滔天的怒火，金尊的面容扭曲，发出一声刺破云霄的咆哮！


    随着他的怒吼，那尊千米巨像的双眸中，爆发出更加浓郁、更加污秽的金色光芒！


    整个金陵城，所有被“傲慢”污染的市民和信徒，他们的神智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杀了他！”


    “亵渎者！他在亵渎我神！”


    “用他的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撕碎他！撕碎这个肮脏的异端！”


    广场上，街道上，成千上万双眼睛瞬间变得赤红，理智被狂热的信仰彻底吞噬。他们像是一股汹涌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广场中心那个唯一的白色身影，疯狂地冲了过去！


    那场景，足以让任何一支精锐军队感到头皮发麻。


    这是被神明意志操控的狂信徒，他们无畏、疯狂，悍不畏死。


    远处山坡上，王德发和赵无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糟了！是二次污染扩散！”赵无极失声喊道，“这些被污染的凡人，会打扰到先生！”


    镇武司指挥部里，韩雪的脸色煞白一片，她下意识地就要下令开火。


    “秦老！”


    秦振山却死死按住了她的手，双眼放光，呼吸急促，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说道：


    “别动！第二课，开始了！”


    就在那股狂热的人潮即将淹没林默的瞬间——


    轰隆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


    沉重、整齐、带着钢铁意志的轰鸣声，从城市的各个主干道尽头传来。


    下一秒，一辆辆涂着镇武司徽记的漆黑防爆装甲车，如同出闸的钢铁猛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精准地漂移甩尾，首尾相连，在林默身后百米处，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防线！


    吱嘎——！


    车门洞开。


    一队队身穿外骨骼装甲、手持非致命性电磁脉冲武器的镇武司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地冲出，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前方汹涌的人潮，扣动了扳机。


    嗡——！嗡——！嗡——！


    无形的脉冲波纹扩散开来，冲在最前方的人群瞬间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身体抽搐，却并未受到致命伤害。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镇武司控制住场面的同时，一道道黑色的残影，如同暗夜中的猎鹰，从街道两侧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冲入了混乱的人群。


    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西装，戴着白色手套，行动迅捷而高效。


    正是王、赵两家的核心武者！


    只见一名王家的高手，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一个正狂热嘶吼的男人身后，手掌如刀，精准地切在他的后颈。


    那男人身体一软，瞬间失去了意识。


    高手没有停顿，从怀里掏出一个标签打印机，迅速打印出一张标签，“啪”地一声贴在男人的额头上。


    标签上写着——【A级精神污染源，建议隔离焚烧（划掉），隔离观察。】


    另一边，赵家的一位长老，双手翻飞，同时点住了三名狂信徒的穴位，让他们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同样拿出标签，一一贴上。


    【B级污染，可回收，建议送往‘清洁联盟’培训中心进行思想再教育。】


    【C级污染，轻度，物理降温后可自行恢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专业至极！


    这已经不是一场镇压暴乱的行动。


    这分明是一场……井然有序、分工明确、标准严格的……垃圾分类现场！


    高楼之上，秦振山拿着军用望远镜，看得浑身颤抖，激动得满脸通红。


    “看到了吗！韩雪！你看到了吗！”


    他指着下方那高效运转的“隔离带”，声音亢奋地解说道：“这！就叫协同作业！懂吗？！”


    “先生，负责处理最核心、最高维度的‘污染源’！”


    “而我们！我们的任务，就是做好外围的清扫与隔离！将这些被核心污染源溅射出来的‘垃圾’，进行分类、回收、处理！防止二次污染扩散，确保核心作业区绝对‘干净’！”


    韩雪张着嘴，看着屏幕上那荒诞而又搞笑的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重塑。


    另一侧的山坡上，王德发和赵无极正拿着对讲机，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各自的族人。


    “快！动作都给我快点！要‘干净’！懂吗？！”


    王德发对着对讲机咆哮：“先生就在前面！谁要是弄出一点多余的动静，掉了一根头发丝在地上，打扰到先生的‘教学’，老夫亲自把他塞进搅碎机里，当成‘有机肥料’处理掉！”


    赵无极也是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所有A级以上的，全部打包带走！一个不留！先生的‘神域’之内，决不允许有这种不可回收的‘顽固污渍’存在！”


    整个金陵市中心，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狂热的、秩序井然的混乱之中。


    而这一切的中心。


    那个引发了所有骚乱的白色身影，林默。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在他听来，身后那些装甲车的轰鸣、人群的嘶吼、电磁武器的嗡鸣，不过是施工现场再正常不过的背景噪音。


    很吵。


    但可以忍受。


    他的世界里，他的视线中，自始至终，都只有前方那一个目标。


    那座巨大的、金色的、散发着油腻光泽和廉价审美气息的……巨型违章建筑。


    一步，一步。


    他穿过了被清空的广场，无视了满地的“垃圾”，最终，走到了那尊千米巨像的脚下。


    他停下脚步。


    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仰望着那直插云霄的、庞大的金色身躯，以及巨像头顶，那个如同神明般俯瞰着他、脸上写满暴怒与不可思议的金色人影。


    林默的眼神，平静无波。


    口罩下的嘴角，却微微撇了撇，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他终于，看清了这坨“史上最大垃圾”的全貌。


    比想象中，还要丑陋，还要俗气。


    他不想再让这东西，多污染自己的眼睛一秒钟。


    于是，在金尊那混杂着惊疑、暴怒、屈辱的复杂目光中。


    在秦振山、王德发、赵无极等人那狂热、期待、如同朝圣般的注视下。


    林默弯下腰，将手中的蓝色塑料清洁桶，轻轻放在地上。


    然后，他伸出手。


    从桶里，拿出了一把刷子。


    一把造型无比朴素，刷毛微微泛黄，木质手柄上甚至还有些许磨损痕迹的……


    【谦逊之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