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水。


    潜龙山庄外，那片曾见证了两位武道皇者“顿悟”的山坳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王德发和赵无极彻夜未眠。


    他们面前的便携式战术屏幕上，金陵城内那刺眼的金色光污染，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扎得他们眼球生疼，心神俱裂。


    “不能再等了。”


    赵无极率先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


    “我们不能再让这种肮脏的东西，继续污染先生的城市，更不能污染到先生的眼球！”


    他想起了先生那句淡漠的“垃圾分类”，想起了那句轻飘飘的“粗糙”。


    之前的“大扫除”，他们自以为功德无量，如今看来，不过是清理了一些最表层的浮灰。


    而眼下这片金色的油污，才是真正深入骨髓，污染灵魂的剧毒！


    王德发老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声音嘶哑：“先生正在庄园内，或许……或许正在为我们这些不争气的‘清洁工’而失望。”


    “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这污秽蔓延，最后还要劳烦先生亲自出手。”


    那将是他们作为“信徒”与“清洁工”最大的失职与耻辱！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意。


    即便……希望渺茫。


    他们也要在先生出门之前，尝试进行“预处理”！


    “先找个小点的目标试试。”赵无极指向屏幕一角。


    那里，是老城区一个被金尊随手“圣化”的废弃电话亭。


    原本斑驳的红色铁皮，此刻已化作纯金，亭身镶嵌着细碎的宝石，在夜色下闪烁着廉价又诡异的光。


    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一个从城市肌体上长出的、丑陋的金色肿瘤。


    “就它了！”


    ……


    十分钟后。


    黄金电话亭周围，已经被王、赵两家最精锐的武者清场，拉起了数百米的警戒线。


    赵无极亲自站在了那座电话亭前。


    他褪去了平日里象征家主身份的大氅，只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半步武皇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卷起的气流让周围的地面都微微震颤。


    “我来。”他沉声道，向前踏出一步。


    王德发没有阻止，他知道，这是必要的试探。


    他们必须搞清楚，这种“垃圾”的属性。


    赵无极深吸一口气，右掌缓缓抬起。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力量凝聚。


    他掌心前方的空气开始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以他的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一掌，足以将一座小山夷为平地！


    “破！”


    一声爆喝，石破天惊！


    赵无极的手掌，携着开山裂石的无匹威势，狠狠印在了黄金电话亭那光洁如镜的门板上！


    “轰——！！！”


    一声巨响，却并非预想中的爆裂声。


    那感觉，就像是一记重锤砸进了深不见底的棉花里。


    赵无极那足以崩碎山川的掌力，在接触到电话亭的瞬间，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


    不是消失！


    是被吸收了！


    只见那黄金电话亭猛地爆发出一阵比之前璀璨十倍不止的金色光芒！


    原本只是镶嵌宝石的亭身，此刻竟从内部透出光来，一道道繁复而傲慢的金色纹路在表面疯狂流转，整个电话亭仿佛活了过来，变得更加神圣，更加华丽！


    而它，依旧毫发无损。


    “噗——”


    赵无极如遭雷击，身形巨震，一口鲜血喷出，蹬蹬蹬连退数步，被王德发一把扶住。


    他不是被反震之力所伤。


    而是被眼前这完全超脱物理法则的一幕，震得心神失守，气血逆流！


    “神迹！是神迹啊！”


    “金尊大人的圣物显灵了！”


    远处被拦住的信徒们，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欢呼。


    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对着那座更加璀璨的电话亭疯狂磕头。


    随即，一道道鄙夷、嘲弄的目光投向了狼狈不堪的赵无极和王德发。


    “看啊，那两个蠢货，竟然想用凡人的力量去破坏神迹！”


    “不懂神恩的凡夫俗子！他们身上的衣服那么朴素，一看就是被金尊大人唾弃的！”


    “他们这是在亵渎！金尊大人会降下神罚的！”


    这些刺耳的嘲笑，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狠狠扎进两位武道皇者的心里。


    赵无极脸色惨白，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


    那只曾执掌金陵风云、一念可决万人生死的手，此刻，却连一座小小的电话亭都无法撼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合着巨大的羞辱，淹没了他的灵魂。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更高维度的“规则”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王德发搀扶着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武道，在真正的“神迹”面前，毫无意义。


    ……


    金陵镇武司，指挥中心。


    韩雪看着屏幕上赵无极吐血倒退的画面，整个人都绷紧了。


    “指挥官！目标具备能量吸收与转化特性！常规物理攻击无效！我建议……申请调动‘天剑’系列电磁轨道炮，进行饱和式火力覆盖！”


    她的话音未落，一只大手猛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秦振山死死盯着屏幕，双眼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他激动得一巴掌拍在指挥台上，整个控制台都为之剧烈一震！


    “什么火力覆盖！蠢货！你还没看明白吗？！”


    秦振山指着屏幕上那座愈发耀眼的黄金电话亭，声音因极度的亢奋而颤抖：“先生是在给我们上课！亲身示范！”


    “这是先生在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我们这些愚钝的‘清洁工’，清洁工作，也要讲科学！要对症下药！”


    他猛地一挥手，声若洪钟！


    “你见过谁家拿锤子去清理地上的油污吗？！”


    “你见过谁拿钢丝球去擦拭镜子上的水垢吗？！”


    “对付油污，要用洗洁精！对付水垢，要用除垢剂！对付这种从‘概念’层面诞生的污秽，物理手段根本就是个笑话！”


    “王德发和赵无极的失败，不是他们的耻辱，而是先生课堂上的第一个反面教材！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都记住这个血的教训！”


    一番狂热的咆哮，让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韩雪和所有指挥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状若疯魔的秦振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强行掰弯、重塑。


    秦振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狂潮，发布了新的命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神圣感：


    “传我命令！镇武司所有单位，即刻停止一切主动攻击计划！全体转入‘观察记录’模式！”


    “用最高规格的设备，记录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睁大你们的眼睛，竖起你们的耳朵，用心去感受！去学习！”


    “这是神明亲授的公开课！错过了，你们将后悔终生！”


    “是！”


    韩雪和一众指挥员，尽管脑子还是一片浆糊，但还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立正敬礼，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位真正的“老师”，开始他的“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