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收工后，全体社员大会就在队部门前的空地上召开了。夜幕还未完全降临，社员们有的端着饭碗，有的提来了马扎，聚集在一起，人声鼎沸。


    小方队长香菇干卖了不少钱的事情早就在队里传遍了，这个节骨眼上开会，一定跟这件事有关系，所有人的脸上都交织着好奇、兴奋与期待。


    “该不会还没到年底就要给咱们发一笔钱了吧？”


    “也不知道这回能赚多少钱呢？”


    几个人暗地里讨论了起来，直到雷壮站在台阶上，这才安静下来。


    雷壮手里拿着卖香菇干的账本，声音比往常都要洪亮，“社员同志们，今天有两桩好事要跟大伙儿宣布！”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等待着雷壮的公布。


    “第一嘛，方队长代表咱们大队去了定阳、林山一些地方卖香菇干，卖得很好，这次一共赚了2000块钱左右！”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这香菇干莫不是镶了金子，怎么这么能赚钱啊！”


    见效果不错，雷壮又道，“第二件，咱们队，要盖自己的村小了！用卖香菇干赚来的这笔钱！咱们的娃娃都可以去上学了！”


    这个消息并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消息，尤其是那种家里没有孩子的。


    “这钱是大队集体的，建村小是好事，但是像我们这种没有小孩的家庭不就亏了！要不然，没有孩子的家庭补贴些钱吧！”一个中年汉子提议。


    他身旁一位女社员不屑地斜去一眼，“说得好像这香菇干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似的！你是去帮着捉虫了，还是去施肥了？”


    汉子火了，“这是集体财产，什么叫集体财产你知道吧？”


    “雷文明，行了你，钻钱眼里了？目光怎么这么短浅呢！”雷壮往男人那边投去个不满的眼神，“这只是卖第一批香菇干的钱，等建了村小，剩下的钱不就能灵活使用了！”


    雷文明顿时不再说话。


    雷壮又说到，“我知道，可能有人会想，咱们为什么非要让娃娃读书？那我问问大家，还记得咱们前阵子选会计，为啥要考试吗？就是因为咱们队里，以前找个会写字、能算清账的人都难！”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深沉有力，“往大了说，国家建设需要文化人，往小了说，咱们种地，现在讲科学种田，要看得懂农药说明书，将来要是用上了机器，还得看得懂图纸！不认识字，那就是睁眼瞎！咱们这代人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能让子孙后代再吃一遍！你们现在觉得方队长厉害，那也是她有文化、有见识换来的！哪家要是不愿意把娃娃送进村小或是反对建村小的，举手，我再私下跟你们好好说说！”


    雷壮恩威并施的话说到了许多社员的心坎里，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半大孩子的父母，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


    “雷书记说得在理！咱家小子不能再像我一样，一辈子只会使傻力气！”


    很快的，几个年轻人就积极跳了出来，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书记，算我一个！垒墙挖地基的力气活，我们包了！”


    “我会做木匠，门窗桌椅的活我能搭把手！”


    被这几人一带，原本不大乐意的人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触犯众怒，接下来就是大家各自展现能做什么的时候了。


    看着大家都这么主动，雷壮和方澈相视一笑，心里都更有了底。


    两人做了简单分工，第二天，雷壮就亲自去了公社汇报。


    教育的事上头本就重视，一听雷公山生产队不向公社要一分钱，全靠自己集资建学校，公社领导们只简单定住了几句，就大笔一挥批准了。


    “不过......你们的村小光是只接收自己生产队的孩子，人数总归是太少了些，最好能让边上大队的人都来。”


    雷壮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以防村里的社员们不乐意，我们计划自己队上的孩子每学期收1块钱学费，别的地方收1块5.”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雷壮同志，办事越来越有方法了啊！”领导十分满意雷壮的安排。


    公社里对雷公山生产队和雷壮本人的表扬很快就下发到了各个生产队，别的书记看到这个消息，是又羡慕又气愤，雷壮和叶国泰这俩老小子是真有福气，沾方知青的光，看样子下一个被提拔的人就是老雷了！


    批文一下，建设村小的战斗就正式打响了。


    方澈心里早有盘算，这村小一旦盖上，至少要用好多年，设计理念一定要先进一些。她找来陈向阳几个男知青，对他们说，“你们是城里来的，见识广，这粗鸟的设计和施工监督，就交给你们负责，一定要保证安全、质量和文化氛围。”


    陈向阳几个人自觉受到了重用，激动地接下了任务，陈向阳拍着胸脯保证，“方队长，你就放心吧，有我出马，保准建得又先进又快速！”


    至于女知青们，则负责书桌、黑板等内部设施的规划。目前老师的人选有两位——杨雅娟和张梅梅，她们都有初中以上的文化，教小学绰绰有余，等秋季招生情况明确后，再确定长期的岗位和待遇。


    为此，张梅梅十分兴奋，下了工回到宿舍也在想每一间教室应该怎么设置，她忽然想到自己有个堂姐在中学教书，立刻写去一封信，让堂姐详细告诉她每一间教室的内部设计，好给村小参观参观。


    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俞安娜不屑地撇撇嘴，“梅梅，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听我爸妈说，这两年已经陆续有知青返城了，兴许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你还真想在这小破山村当老师啊？”


    张梅梅却不大赞同，“就算咱们要走，能在临走前留下些什么不也挺好的嘛！再说了，现在的政策隔一阵子就在变，谁知道我们这批人什么时候能回去，与其焦急等待，不如去做些什么。对了雅娟——”


    她不再理会俞安娜，转头看向杨雅娟，“等下回休息的时候咱们去县城里看看，现在的小学生都用哪一套教材，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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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课外书，到时候咱们列个清单，跟方思君申请些经费来。”


    杨雅娟认真点头，“好的！”


    俞安娜讨了个没趣，翻个白眼走到赛越和吴俏美边上，“这俩人纯粹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真是没劲！”


    不过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俞安娜只觉得这破地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又气呼呼写了一封信寄回家去，要求父母尽快帮她申请返城名额，她要回家！


    建学校这事已经安排妥当，方澈十分放心，又把重心转向了高产水稻的种植上。


    尽管种水稻是赚钱最少的一样，可粮食问题是底线，容不得一丝疏忽。


    从农技站里要来的这一批二代种子，方澈选了队里种植经验最丰富的几个人照看，如今已经绿莹莹地插满了实验田。秧苗返青后，长势看起来比普通水稻要旺盛许多，叶片也更宽大，让负责照看的社员们满心欢喜。


    只是这毕竟是新东西，照看法子与普通水稻有很大的区别。


    这第一道坎就是杂草的挑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几亩实验田里冒出的杂草同样也比普通田块更猛，难不成这杂草还能生出竞争的心理？


    方澈立刻组织人手，让几个行家里手人工薅草，不让它们与稻苗争夺养分。


    好容易这关过去了，几个人又渐渐琢磨出一丝不一样——这稻子长得越来越高，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围，看起来有些“头重脚轻”。


    “这长得太高，等结了穗，一下雨还不全倒伏了！”邱良才一边用手示意实验田水稻高度的不对劲，一边忧心忡忡看向方澈，希望她能想出解决办法来。


    方澈十分上心，当下就给农技站打去了电话。


    几个技术员也十分迅速地在当天就出现在试验田里，一番讨论后，得出结论：严格控制中期水肥，尤其是氮肥的施放，多尝试“晒田”。


    邱良才虽然不解，但毕竟专家们都这么说，也只好照做了。


    没想到十来天后，这稻苗还真强壮了不少。


    这可真神了！


    但最令人头痛的还是稻子周围成片的飞虫，这品种似乎比别的品种都更吸引虫害。


    不过因为有前两次的经验，大家也并不慌，遇到困难第一时间去找方队长商量解决，方队长总能有办法处理的！


    果不其然，方澈查看完试验田里的虫害情况后，大手一挥把第二批香菇干赚的钱买了一批农药，听说是最新的药效最好的农药。


    当然，老办法也不能停，这些日子大家都把草木灰往田埂上洒，又在各处放装了糖醋液的小盆子诱杀虫子，那一大片的虫害很快就被控制了下来，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就这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看着磕磕巴巴，但还是十分顺畅地解决了高产水稻种植过程中遇到的麻烦，看着一株株挂着绿色稻穗的水稻，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这光荣又艰巨的任务，总算是没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