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是不错，这东西也新鲜，但冯淑丽还是有些担心，“听说一斤干菇得十几斤新鲜的香菇才能晒出来，你们这定价不会很贵吧？”


    方澈嘿嘿笑，“我们这也是第一回做这生意，我不说虚的，只要能让我们大队赚点，够负担我俩的路费，我就知足了。领导，您给开个价吧？”


    定价这事不是冯淑丽一个人拍拍脑袋就能决定下来的，她见方澈说话老实厚道，也不摆架子，“那成，我今天跟领导汇报一下，你们明天早上再来一趟。”


    “成！那我们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方澈笑呵呵从背篓里一把把掏干菇，放在大家的办公桌上，“大家别有负担，我就是想把我们大队这么好的东西给更多的人尝尝，没别的意思！”


    “这女同志不错，会做人。”供销社几个人偷偷说道，也没推辞，反正大家都有，就收下了。


    离开供销社，两人并不打算回去休息，又跑了两家规模较大的国营菜市场。


    一家的负责人十分爽快，直接说先订购20斤看看卖得好不好，给的价格也不错，8块钱一斤。


    方澈笑得别提多开心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写着地址和电话号码的纸条递过去，“您要是卖完了可以给我们打这个电话，我们一定第一时间送货上门。”


    负责人一看地点，也笑了，“哟，原来你们是三棵树公社的啊，我也是那的人，没想到公社还有你们这么有能耐的大队，行，咱们多合作！”


    方澈把一小袋干菇递过去，朝他眨眨眼，“这一小份给您单独尝尝，算是作为老乡的福利。”


    那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成，那就谢过小老乡了！”


    因为这里的顺利成交，两人连午饭也顾不上吃了，急匆匆地赶往下一家菜市场。


    只是这回，合作洽谈却是遇到了瓶颈。


    只见眼前那位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随意看了眼报纸，无所谓地哼了一声，“定阳日报每天都要发行报纸，上过报纸的生产队也多了去了，要是每个大队都拿着报纸来说事，那我们还怎么选择了？”


    方澈见状，便利落收下报纸，拿出两个干菇拿过去，“好的，那咱们不看报纸，看看这干菇的品质，您觉得如何？”


    那人见外表挑不出毛病来，又哼了一口气，“谁知道你们这些农村人会不会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给我看的是好的，等真的送货过来就都是劣质香菇。”


    方澈忍着气回应，“要真有这问题，我地址和电话号码都留给您，您大可以上门来找我们算账！”


    那人的眼睛轻飘飘瞄了眼纸条，“啧，你们那山沟沟，一走路就是一裤子的泥，我还真不怎么愿意去呢！”


    话说到这里，方澈哪里还感觉不出这人就是瞧不起他俩，也完全没有要采购干菇的意思。


    “好的好的，那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方澈把当做样品的那几个香菇一个个全都收回去，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就拉着左维东走出了市场。


    “一直鼻子哼气，他不是马就是驴！”一走到外头，方澈就忍不住人身攻击了几句。


    左维东没忍住笑了起来，点头附和道，“没错，看他脸够长，当马足够了！”


    方澈歇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也这么贫嘴啊！”


    这会儿已经是一点多了，两人就吃了早饭，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方澈按着火车上大婶的推荐找饭馆。


    左维东跟上她，“以后要是遇着这种不讲理的人你就让我来，我习惯了，脸皮厚，不会觉得难受。”


    “行了吧，你们老实人才是最危险的！”方澈学着秃头男也冷哼了一声，迈着大步把左维东甩在了身后。


    进了饭店，两人各自点了一碗面，等面的过程中，方澈跟煮面师傅商量，“师傅，你煮我们俩的面时，能不能替我把这几个香菇放进去一起煮了？”


    师傅抬起眼瞧了瞧方澈手里的东西，“哟，这么奢侈？”


    想了想，他又道，“不成，你要是因为自己加进去的东西吃出了什么毛病找我们怎么办，那我不是冤死了。”


    方澈好声好气请求着，“放心吧您，我绝对不赖你们！”


    师傅见小姑娘俏皮好看又有礼貌，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看着香菇在汤水里翻滚，渐渐变大，方澈又笑嘻嘻道，“师傅，我这香菇可好吃了，你们饭店要不要试试开发新菜式？比如香菇炒肉面之类的？”


    师傅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姑娘打的什么主意，摆摆手，“我们现在生意就好得不行了，哪有空开发新菜式，你还是去别的地方问问吧！”


    方澈了然点头，也是，现在国营饭店的岗位那都是香饽饽，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来，社会地位这么高，自然没有营业压力。她不再纠缠，老老实实回到座位上嗦起了面条。


    有人经过他们这一桌，看着她面碗里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好奇道，“你这是什么面，我怎么没吃过？”


    方澈嘿嘿笑，“这是我们自己带的，是香菇干，可香可嫩了！您要是想尝尝，可以去供销社和柳絮路上那家国营菜场买去！”


    那人舔舔嘴唇，答应下来。


    总之，一有机会，方澈就卯足了劲推销自己的香菇干，要不是现在政策不允许直接交易，光是围观群众都能买走好几斤。


    两人一直在定阳城里四处乱逛，到了晚上才回到招待所。


    方澈倒也不是真的在逛街，而是在观察定阳。他的眼睛像是扫描仪，不放过任何细节。她看那些挂着国营牌子的副食品商店里百无聊赖的售货员，又去观察街角巷尾，一两个挎着篮子、神色警惕的农妇。


    她更仔细观察商店里卖的各种干菜种类、成色和售价，她还留意街上的行人，看他们的穿着、谈吐，判断他们的购买力。


    这很有趣。


    左维东坐在床上已经累得不行，却看到方思君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好奇道，“你在写什么呢？”


    方澈笑笑，“市场数据。”


    第二天，两人来到供销社时，以八块钱的价格批了50斤香菇干给他们。


    直到手里收到钱时，两人这才踏实下来，这么大一笔单子，被她们谈成了！


    “冯姐，这批货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给我们大队打电话，我一定第一时间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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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解答！”临走前，方澈笑呵呵拉着冯淑丽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冯淑丽对这个姑娘十分有好感，“成，没问题，没问题你也多来我们这儿坐坐啊！”


    “好嘞！”


    离开定阳，两人又去火车站，这附近哪里的票能买就上哪一列火车，去了三四个县市，转了七八趟火车，不但把剩下的三十斤干菇都推销出去了，还额外接下下了一个三十斤的订单。


    收到定金的方澈立刻给大队打去了一个电话，让毛巧跟书记汇报一声，把小毛调出来送货。


    小毛手脚快、脑子灵，是个送货的合适人选。


    雷壮答应下来，趁着这个空档，方澈又在这个市里晃了一天，又多了一笔20斤的订单。


    小毛是接到通知的第二天晚上到的，方澈和左维东去火车站接的他，一路上，他好奇地这看看那看看，一脸崇拜看着方澈，“队长，您都出这么远的远门了？真够厉害的！”


    要是放在后世，这才哪到哪儿，坐公共交通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罢了，不过这个年代的出行实在不易，显得尤为困难。


    她接过小毛的背篓，“这回我们带你，下一回可能就得你自己一个人送货了，有信心吗？”


    小毛眼睛都亮了，“当然啦！串联的时候我最远还去过云省呢，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按着约定交付了干菇，两人又带着小毛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面，饶是最简单的阳春面都被他吃出珍馐的模样，连一点汤汁都不放过。


    “以后出来送货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面吗？这可真是太幸福了！”小毛的眼睛里闪着星光。


    “对！而且你出来送货大队还给你开补贴。”


    小毛的眼睛更亮了，他最喜欢出门了！


    吃过饭，方澈揣着一叠钱，让左维东和小毛分别站自己前后看着点可疑人员，以这样的阵型坐上了回城的火车。


    总算回到雷公山，三个人都放下心来，方澈第一时间把这笔钱交给雷壮。


    “书记！我觉得咱们的村小可以开始建了！”


    方澈的声音带着一路风尘也压不住的激动，将那个仔细包裹起来的手帕包郑重地放在雷壮面前的桌上，她的脸颊因兴奋而泛红，眼睛亮得惊人，伸出手做了个“八”的手势，“一斤卖了八块钱！一共卖了260斤！”


    雷壮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身，手指都有些发颤，“这......这趟出去，真挣了这么多？！”


    “比预计的还多！”方澈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定阳那边对咱们的货很认可，香菇干全部都卖出去了！这笔钱，足够买第一批砖瓦木料！书记，咱们判了这就，不能再等了！”


    雷壮看着眼前眼神灼灼的年轻人，又低头摸了摸那摞实实在在的“希望”，胸腔里一股热流直冲眼眶。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沉甸甸的喜悦和责任一起压进心里，再抬头，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大手一挥，声如洪钟。


    “盖！马上就盖！明天......不，今天收工了就开社员大会！咱们雷公山生产队，要建自己的村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