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父子反目
作品:《非自然死亡》 人已经咽气,四处伤口的血干了大半,类似这样的贯穿伤,是有一定出血量的,可院子的石板地面却干干净净。
树杈上有两股绳子摩擦的痕迹,意外发生前,文鹤翔应该是在练习。
要造成这样的贯穿伤,人必须从树顶上垂直落下。
但那样一来,文鹤翔脚底踩的这跟树枝,肯定承受不住这股下坠的冲击力。
可结果是,这根细枝丫好好的,文鹤翔在上边站的笔直。
狄清明不确定是是意外还是人为,从树上下来后,还是打了报警电话。
警队是跟高空车一块来的,要先拍照取证,再剪断碍事的树枝,尸体才好从树上搬下来。
取狮头的是宋猛,他从小练格斗,力气大,单手拎个八十斤毫不费力。
然而当狮头抛到大雷这,情况就变了,人直接被砸翻在地,在同事的搀扶下才勉强爬起来。
高空车载着瓶叔面对着尸体站立,穿透文鹤翔胸腹的树枝明显是被人斜着砍断的。
狮头一摘,那股血腥味经久不散。
文鹤翔的头部没有外伤,致命伤就是那两处,凶器是树枝。
他死前像是看见了鬼一样,眼睛瞪得非常大,嘴巴大张,上颚和下巴处的肌肉紧绷着。
“死者是被人谋杀的,树枝的切口很新,选的位置也是粗细适中的这节,在不计算下坠力的情况下,死者的体重加上铜狮头都有两百来斤,单凭脚下的小树枝,撑不住。”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凌晨的四点到四点半,是鸡叫的点。”
树上,瓶叔扶了扶老花镜,额头已经被树叶闷出来一层细汗。
他顾不上擦,有从勘察箱换了样家伙事道:“死因是肺穿孔以及肾破裂,但由于受伤的当下,树枝扎在体内没有拔出,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出血速度,所以,死者从受伤到死亡,这中间还有一个意识清醒的时间段,不超过十分钟。”
“可问题又来了,这十分钟里,他没有剧烈挣扎过,两处贯穿伤里都没有二次伤。”
按照瓶叔说的,文鹤翔在死前,忍着剧痛一动不动站了快十分钟。
“凶手当时肯定也在树上,他表情这么惊恐,对方指定不是生人。”
底下,宋猛围着大树转了一圈,又吐槽:“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凌晨上树舞狮,觉这么少的吗?”
“昨天上午,在风雨楼,文老最后一次登台表演了通天塔,他练的是最惊险的北狮,危险系数高,为了不出意外,必须每天苦练,形成肌肉记忆。”
见他们老是盯着那颗铜狮头看,狄清明忍不住上前解释。
“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跟文老认识,他昨天说有北狮的资料想交给国家,我想着整理好了给以前的同事封档。”
要不是狄清明提这一嘴,宋猛都快忘了他以前是干啥的了。
“狮头确实有份量,我举都费劲,他老人家跟玩似的。”
许是想重现一下文鹤翔在树上舞狮的场景,宋猛试着将狮头高举过头。
重量全压在两条胳膊上,稍微坚持一会,肌肉就抽筋了。
“文老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他是北狮最后的狮王,由于技术难度太大,面临着传承无人的境地。”
树下,狄清明和宋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树上,瓶叔把脸贴近文鹤翔张大的嘴。
尸体的舌头后缩着,在后牙槽缝里,他发现了一些白色糊状物。
这些东西是没嚼碎的残渣,闻着有股淡淡的西药味。
“死者生前有什么大病吗?”
瓶叔将残渣收集进密封袋,末了,探头问。
“这个我不确定,昨天表演完,文老倒是一直咳嗽。”
舞北狮身体不好可别想,不过文鹤翔七十大几,又常年过度透支身体,患病也合情合理。
“死者单独住吗?家属呢?”
宋猛刚上楼转了一圈,屋里只有单人居住的痕迹,其他房间都沤霉了。
“文老只有一个儿子,叫文天明,以前学过北狮,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中断了,父子俩关系不大好,文天明现在在市里的阳泉酒家当厨师。”
早几年,文老在外面聚餐时,还当着大家伙的面,骂过文天明,骂他不争气,上学没成绩,工作没手艺,天天窝在伙房里当伙夫。
作为一代宗师,文鹤翔年轻那会儿还开过舞狮馆,可惜因他不善经营,没撑过一年。
他住的这栋小洋楼,建成的年限,得有个小三十年,外墙贴的瓷砖有好几处地方脱落,屋内的粉刷边边角角也吊着一层皮。
狄清明不是第一次上这来,以前小院被文鹤翔收拾得很整洁,现在却到处堆着纸皮跟瓶瓶罐罐。
这些瓶跟罐装酒的居多,看生产日期,都是进三年内出厂的。
大雷联系的文天明,人一听亲爹没了,只说炒完手上这桌菜再过来。
上午十点半,痕检已经取证完毕,文天明姗姗来迟。
他进小院时,文鹤翔的尸体才从树上抬下来,准备打包进裹尸袋。
瓶叔见死者家属到场了,也没着急拉拉链,过后扭过头问:“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死都死了,看一眼也活不过来,你们拉走吧。”
他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听不下去。
“怎么,他跟他爹有仇啊?说这么没良心的话!”
宋猛也不知道父子俩关系如此差,低声在狄清明耳朵边嘀咕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
两人互换了一个眼色,接着,文天明又道:“你们也别怪我心狠,狠也是遗传他的,他比我更狠。”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狠法?”
听出文鹤翔身上有故事,宋猛随即上前搭腔。
“在青云市里,他确实名声在外,但也只是个虚名而已,什么一代宗师、最后的狮王,都是吹出来了,对我们家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文鹤翔那辈人注重名望,觉得人活一口气,只有那口气在才叫活着。
到了文天明这里,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赚到钱,让家里过的好才是真本事。
“我爸痴迷舞狮,每天站桩、跳通天绳,一天没间断过,小时候,他逼着我学,我每天都要从绳子上摔下来无数次,还不能哭,哭就会挨打,家里全靠我妈一个人打零工。”
“为了养家糊口,支撑他所谓的梦想,我妈起早摸黑,最后累出了癌,她躺在医院里,当时我上高中,我跪下来求我爸别舞了,出去找个活干,至少让我妈能用上止疼药……”
说到伤心处,文天明也跟着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