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通天塔演出

作品:《非自然死亡

    按照这个前提倒推,在李万水看来,一年前对方冲狄清明开枪,或许是某种警示。


    舞狮表演定在后天上午十点,那人引狄清明过去的目的还不清楚。


    时间一晃来到演出当天,风雨楼还请来了花鼓队又唱又跳。


    文鹤翔在业内名气不小,表演开始前,戏台里里外外都是涌动的人头。


    狄清明站在最前面那排,他的目光在人头里穿梭,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舞台是昨天晚上搭好的,通天塔里的塔,其实是用以前摆酒的长板凳,一层层摞起来的。


    其次通天之物,则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麻绳。


    麻绳低的一头拴在树桩上,高的那头拴在风雨楼的屋顶。


    九层高的板凳架成的塔,在屋顶的平台上摇摇欲坠。


    演出的锣鼓一响,最先登场是个拿绣球的青年人。


    青年顺着架起的梯子一路爬到楼顶,再攀板凳塔,站到最高处,举起红绣球。


    千呼万唤始出来,鼓面再响,一只金色的大狮子,像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上了台。


    “文老威武!”


    观众席里,几个舞南狮的年轻人,在看到那颗重达八十斤的铜狮头,被舞得神采奕奕后,纷纷起身鼓掌。


    台上,狮子像在表演醉拳,时而几连翻滚,时而踉跄倒地。


    舞狮尾是文鹤翔的儿子文天明,要不是看在这是父亲退休前最后一舞,他压根不会来。


    父子俩关系不太好,文天明学北狮学到一半,就打死不肯再学。


    铜锣连着敲到第三下,狮子终于发现了屋顶上的绣球。


    当狮头以跳跃的形式,稳稳落到那两根绷紧的绳子上时,台下的人纷纷提起一口气。


    这次的通天塔高达二十米多米,约莫六层楼高。


    狮子的走位花样百出,一下蹦跳,一下蹲起,有时还故意脚滑一把,把看得人吓得汗毛抖擞。


    文鹤翔古稀之年,腿上的功夫一点不虚,只有练这行的人才知道,台下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


    走到最后一段,狮尾突然把狮头顶起来,僵持几秒后,接着便来了一出猴子捞月。


    在众人的惊呼中,狮头以一个倒挂金钩的姿势,悬在半空。


    就这样随风晃荡了一会儿,狮尾跟着发力,将狮头甩回绳索,同一时间,两人九十度转弯,各踩一根绳子,维持平衡的同时,还得横向跳跃式移动。


    随着离地越来越高,危险系数和花活也一步步加大加多。


    连心没在表演上的狄清明看了,也忍不住鼓掌助威。


    文鹤翔好比一名轻功高手,在负重八十斤的情况下,还能身轻如燕。


    最终,狮子毫无意外的叼到了绣球。


    在满堂喝彩中,文鹤翔跟儿子,从通天塔上下来。


    对方先看到的狄清明,还特意冲他招了招手。


    舞狮结束后,接着便是歌舞演出,观众们都没着急走。


    狄清明从看台下去,接过文鹤翔手里的铜狮子头,差点被重量拉伤胳膊。


    “咳咳……”


    “文老,您身体没大碍吧?”


    舞台右侧,李万水递来一瓶矿泉水,关切道。


    到底是七十多岁了,不服老不行,刚才那招倒挂金钩悬得很,差一点就起不来了。


    不过这点插曲,只有他跟儿子知道。


    一口气喝完半瓶水,文鹤翔抓起衣摆擦了把汗:“舞不动了,老胳膊老腿,不听使唤。”


    除开年纪大,他的腰跟腿还有练舞狮留下的旧疾,一变天就这疼那酸。


    “我老了不要紧,只是可惜,这一身本事,没人愿意学,北狮这一脉,注定要在我手里断香火了……”


    一想到传承无人,文鹤翔就发愁。


    再过几年他就八十了,即便还没死,也跳不动,有人想学也教不了了。


    “要不我帮您跟舞狮学校那边再联系联系!”


    在文化局工作的那几年,狄清明可谓是没白天没黑夜的上山下乡,就为了多发掘几门面临失传的手艺。


    行万里路,自然也熟人无数。


    “再试试吧,现在社会变了,我们那时候是靠这门手艺讨饭吃,当时跟我一块练北狮的人有三四十个,好多都在通天塔这一关摔残了,真正出师的只有大师兄跟我。”


    他口中的大师兄,狄清明也是见过的。


    那位老爷子早年在表演通天塔时,失误摔落,腰部以下瘫了,从此退出舞狮江湖。


    “舞狮学校那边练南狮的人多,南狮跳梅花桩,危险可控制。换个角度想,没人练北狮也好,说明现在的后生已经不需要靠卖命讨生活了。”


    这几年,文鹤翔做过很多努力,但要学到北狮的精髓,危险便是不可避免的。


    最后一舞结束,他也得彻底跟那颗铜狮头说再见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离开风雨楼前,他还特意折回来找到狄清明:“我那还有一箱材料,明天你去搬一趟吧,都留给国家。”


    “文老,您还不知道吧,我没在文化局做了。”


    不等他拒绝,文鹤翔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啊,就信你,你是真的喜欢这些老手艺,而不是应付一份工作。”


    “走了,咱以后都好好的!”


    装行头的小货车渐行渐远,告别文老,再进内场,观众已经散了大半。


    演出接近尾声,李万水从后台探出头:“怎么样?有发现没有?”


    “他没来!”


    狄清明摇摇头,搞不懂对方给自己送这份邀请函的意义在哪。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他如约来到文鹤翔家。


    不是小区单元楼,而是郊外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


    地皮是买的,房子是自己建的,三层高的小洋房,外墙的右侧依附着厚厚一层爬山虎。


    院门没关,堂屋的门也大敞着,狄清明喊了几声没人应。


    在小院打转时,头顶突然滴下来一滴水。


    水珠子从额头飙下来,在鼻尖刹住车。


    抬头一看,文鹤翔就架着铜狮头,站在树杈上。


    “文老,还练着呢!”


    树叶挡住了文鹤翔的胸腹,开始,狄清明还以为对方在练晨功。


    直到第二滴水珠子滴下来,他抬头一摸,发现竟然是血。


    当下,他袖子一撸,抱树爬上去一看,文鹤翔被树叶挡住的胸腹部,正一上一下扎着两股树枝。


    树枝是从下往上斜着扎进肉里的,从后背后腰扎进去,再从右胸口跟肚脐下方扎出来。


    文鹤翔的脑袋还藏在铜狮头里,由于树枝太密,没有伸展空间,狮头压根取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