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很快，他就想好了说辞。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激动，又有些懊悔。


    “公主，我当时的确是过去了！”


    “因为我发现，有人族的高手，在悄悄靠近大祭司，他们想对大祭司出手！”


    “我想去保护大祭司！”


    这话一出。


    公主的眼神，变得更加玩味了。


    她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顾晏一遍，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说大话的小丑。


    “你？”


    “保护大祭司？”


    这句反问，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好像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顾晏像是被这句话刺伤了自尊，他急得手忙脚乱的，连忙解释。


    “不是的，不是的！”


    “公主您误会了！”


    “大祭司实力通天，法力无边，当然不需要我保护！”


    他先是一通马屁拍了过去，然后才急急忙忙地解释。


    “只是，我在跟人族交手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们好像在密谋什么。”


    “他们说要趁着大祭司施法的时候，干一票大的。”


    “我当时有点担心，就想过去看看情况，要是真有危险，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给大祭司提个醒啊！”


    顾晏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言辞恳切，逻辑清晰。


    还带着一股子，为了集体奋不顾身的忠勇。


    说完。


    他就低着头，一副等待公主发落的样子。


    公主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盯着顾晏，看了很久，很久。


    她想从这个亲卫大将的脸上，看出一点撒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


    他那张粗犷的脸上，只有忠诚和坦然。


    公主的心，开始动摇了。


    她想起来了。


    大祭司施展那个禁术的时候，整个人是不能动的，防御确实是最弱的时候。


    需要引导天地之力，根本分不出心神。


    那个时候，别说是人族高手了，就算是一个普通的蜕凡境，只要能靠近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威胁。


    所以，蒙塔这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公主的眼神，渐渐从锐利，变得有些茫然。


    她现在脑子很乱。


    大祭司死了。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缓缓收回目光，靠在坐骑的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疲惫。


    无尽的疲惫，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涌了上来。


    现在追究大祭司是怎么死的，还有意义吗？


    没有了。


    人已经死了。


    败局，也已经定了。


    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回去以后该怎么办？


    怎么去面对父亲，那张失望又愤怒的脸？


    怎么去跟那些，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她身上的族人交代？


    还有暴岩族。


    一想到这三个字，公主的身体就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


    暴岩族那边，肯定早就得到消息了。


    他们肯定会用这次的惨败，来逼迫父亲。


    难道，自己真的只能嫁给暴岩族那个，传说中残暴又嗜血的少主？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公主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她宁愿战死在天渊裂缝。


    也不想成为一个屈辱的联姻工具。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公主陷入巨大的绝望和迷茫中时。


    旁边。


    顾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了起来。


    “公主。”


    公主睁开眼，有些麻木地转过头，看着他。


    “公主，我之前在战场上，宰了几个人族。”


    “从他们身上掉了个东西下来。”


    “是本功法，我看了一下，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功法？


    人族的功法？


    公主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但那不是好奇，而是不屑。


    “人族？”


    她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轻蔑。


    “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


    在他们域外种族眼里，人族就是弱鸡的代名词。


    他们的身体，没有绿鳞族强悍。


    他们的血脉，没有暴岩族高贵。


    他们的法术，更比不上大祭司的诡异莫测。


    人族的功法？


    垃圾而已。


    顾晏好像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屑，还在那儿兴致勃勃地说。


    “不是啊公主，我觉得这本功法挺厉害的，上面说能让人……”


    “够了。”


    公主冷冷地打断了他。


    她现在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情听他在这儿说这些没用的。


    “你退下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公主。”


    顾晏识趣地闭上了嘴，行了个礼，就从坐骑上跳了下去，默默地跟在了队伍后面。


    他一点也不急。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不怕这条鱼不上钩。


    队伍，就这么一路走着。


    死气沉沉的。


    所有人都低着头，像一群行尸走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时，队伍里才终于有了一点骚动。


    回家了。


    绿鳞族的族地，到了。


    那是一座无比雄伟的城。


    但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个用巨兽骸骨和黑色岩石搭建起来的原始部落。


    而在整个部落的最中心。


    是一顶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无比的黑色王帐。


    随着公主他们这支残兵败将的靠近。


    城里。


    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了过来。


    那些是留守在族地的族人。


    他们一个个长得比战场上的战士更高大，更强壮，身上的气息也更彪悍。


    他们看着回来的队伍。


    看着那些缺胳膊断腿，丢了魂一样的同伴。


    他们的眼神里。


    没有迎接亲人回家的喜悦。


    也没有看到同族惨状的同情和悲伤。


    只有嫌弃。


    对，就是嫌弃。


    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失望。


    在绿鳞族的传统里，战士，就应该死在战场上。


    战死，是最高的荣耀。


    像这样打了败仗，还苟延残喘地活着回来，是一种耻辱。


    是懦夫的行为。


    所有的目光，最后都像刀子一样，汇聚到了最前面的公主身上。


    她是这次出征的统帅。


    她活着回来了。


    就意味着，她亲手把耻辱带回了族地。


    公主感受着那些刺人的目光，她一言不发。


    只是挺直了脊梁。


    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她催动坐骑，一步一步地带着这支耻辱的队伍走进了族地。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鼓声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