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清虚峰的晨雾尚未散尽，顾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庭院中。


    他一夜未眠，脑中思索着许青山和上界之事，但神色依旧是那副懒散淡然的模样。


    忽然他眉头微挑，目光转向了峰顶另一侧的弟子洞府。


    “这股气息，狂暴中带着一丝不稳，却又在破碎的边缘孕育着新生。”


    顾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看来是醒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石枫的洞府内，光线昏暗。


    此刻，他正试图运转功法疗伤，但经脉中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额头渗满了冷汗。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府门口，挡住了透进来的微光。


    “师尊。”


    石枫看到来人，浑身一震，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了回去。


    “弟子无能，在宗门危难之际，非但没能斩尽来敌，反而因实力不足受伤，给您丢脸了。”


    作为顾晏座下最好战的弟子，被人打成这副模样，对他而言，比死还难受。


    顾晏缓步走到他面前，并未看他身上的伤势，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片刻后，才轻笑一声。


    “丢脸？”


    “谁敢说我顾晏的弟子丢脸？”


    石枫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你面对的是什么人？是南域最顶尖的不朽势力，你面对数倍于你的敌人，敢拔剑，敢死战，这本身就不是丢脸的事。”


    “南域那些所谓的天骄，在那种阵仗面前，九成九连站稳的勇气都没有，你觉得，你比他们差？”


    一番话说得石枫心神剧震，原本的颓丧和羞愧，竟被一股热血冲刷得一干二净。


    是啊，他面对的是天鸿神朝和姜家的精锐，他没有退，他战至力竭。


    “可是，弟子还是败了。”石枫攥紧了拳头，依旧有些不甘。


    “败了，就再打回去。”顾晏的语气理所当然，“但不是现在。”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了些许，指了指石枫的丹田气海。


    “别总想那些没用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静下心来，好好感受一下你自己的身体。”


    石枫一愣，下意识沉下心神，内视己身。


    这一看，他顿时呆住了。


    这是要突破的征兆？


    “看明白了？”顾晏的声音悠悠传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自然也有大机缘，那一战几乎打碎了你的道基，但也同样打碎了你停滞许久的瓶颈。”


    顾晏看着他震惊的脸，淡淡一笑。


    “对你这个战斗狂来说，这算是因祸得福了，若非如此，你想靠自己磨开这层关隘，没个三五年，根本不可能。”


    石枫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那是对力量的渴望，对战斗的狂热。


    他明白了，师尊不是来安慰他的，而是来点醒他的。


    “好了。”顾晏摆了摆手，转身向洞外走去。


    “你的任务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而是抓住这次机会，用最短的时间，给我冲破这道关隘。”


    他的脚步在洞口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进来。


    “我顾晏的弟子可以战败，但绝不能是个站不起来的废物。”


    “弟子明白！”


    石枫猛地挺直了脊梁，发出一声嘶吼。


    处理完石枫的事，顾晏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一缕神识悄然探出，落在了另一处山崖的洞府外。


    洞府大门紧闭，但顾晏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许青山正盘膝而坐。


    他周身灵气翻涌，爆裂澎湃。


    他胸膛里的那颗七彩琉璃心，更是跳动强烈。


    “这小子，算是彻底魔怔了。”


    顾晏收回神识，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这些徒弟。


    一个被仇恨填满，一个满脑子都是战斗，还有一批在外游历的。


    想想他这师尊当得，也挺累的。


    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罢了，徒弟们上进是好事，我也该去透透气了。”


    最近又是跟人干架，又是给徒弟处理麻烦事，确实有点心累了。


    下山逛逛，喝喝小酒，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捡个顺眼的徒弟回来，倒也不错。


    想到这，顾晏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悠哉悠哉地朝着山下而去。


    ……


    万化宗山下的凡人城池依旧繁华。


    顾晏换上了一身寻常的白衣，收敛了所有气息，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就在他找了个临街的茶楼坐下，准备听听小曲儿时，腰间的传讯玉简忽然亮了一下。


    他随手拿起，神识探入。


    是萧尘那小子传来的。


    “我很好，勿念，在一处上古秘境中得了些机缘，正在闭关消化，短时间内无法与您联系，待我出关，必回宗门拜见。”


    顾晏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小子倒是机灵，还知道报个平安。


    他随手回复了一句：“机缘虽好，小命更重要，别贪。”


    放下玉简，顾晏的目光扫过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神识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座城池，探查着每一个有灵根资质的孩童少年。


    然而，一连五日过去，他游逛了好几座南域的大城，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能让他眼前一亮的好苗子。


    不是资质平庸，就是心性太差。


    “看来这南域的好苗子，要么被瓜分完了，要么就是还没长出来。”


    这一晚，城中最大的客栈，天字号房内。


    顾晏推开窗，独自倚在窗边，手中拎着一壶从凡间买来的烈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难道真要出南域去逛逛？其他几域，说不定能有什么惊喜。”


    这个念头一出，便有些挥之不去了。


    他打定主意，明日便动身回宗门，跟宗主打个招呼，然后就出南域游历一番。


    可。


    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落下的瞬间。


    “嗯？”


    顾晏端着酒壶的手，猛地在空中一顿。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座城池。


    修为低微的修士，更是直接口喷鲜血，道心欲裂。


    紧接着，一道声音，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死！”


    下一刻，疯狂的咆哮响彻云霄，每一个字都带着焚尽苍生的恨意。


    “我要你们所有人，为我徒儿陪葬！”


    “我要这南域，化为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