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请辞

作品:《古代狩猎,养活绝美姐妹花!

    皇帝的手指顿了顿,点在苏婉卿那份供状上,沉默了片刻。


    他抬起头,注视着夏楚,话没说透,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至于那个女人……便由你处置吧。”


    夏楚心中了然,再次躬身。


    “谢陛下。”


    御书房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皇帝揉着眉心,那双看透了无数人心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挥了挥手,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


    “赵王他……会恨你的。”


    皇帝的声音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夏楚的心上。


    “你放心,有朕在,他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这是安抚,还是警告?


    夏楚垂下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


    “臣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自己今夜又当了一回皇帝手中最好用的刀,明白自己从此便挡在了皇帝与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之间,成了一块最显眼的靶子。


    罚俸三年,闭门思过?


    好一个父慈子孝。


    “行了,退下吧。”


    皇帝似乎不想再多说,整张脸都隐在御案后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名单拟好了,直接交上来。”


    “臣告退。”


    夏楚躬身退出,手里捏着那份尚未书写的“名单”,以及处置那个女人的无形权力。


    走在空旷冗长的宫道上,深夜的冷风一吹,他才发觉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


    今夜这出大戏,唱得可真是精彩绝伦。


    赵王那副涕泪横流的模样,若是放在城南的勾栏瓦舍里,怕是能博个满堂喝彩的头牌。


    他忍不住去想,若不是自己提前留了后手,让苏婉卿那枚棋子在最后一刻反水,今夜跪在那里抖成一团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


    到那时,皇帝会像处置王柬一样处置自己吗?


    大概……不会。


    但一顿廷杖,削官夺爵,恐怕是免不了的。


    帝王心术,果然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


    夏楚的脚步停了停,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轮残月。


    赵王逃过一劫,王柬满门抄斩,而那个叫苏婉卿的女人……她的命,如今握在自己手里。


    是让她消失,还是……另有用处?


    他抬头看天,月亮被乌云死死捂住,只漏出几丝惨白的光,照不明这脚下通往地狱的宫道。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了幽州。


    想起了家,想起了他的两个夫人。


    莲花,荷花。


    她们现在在做什么?


    跟这暗无天日,处处都是陷阱和杀机的鬼地方比起来,幽州那片天寒地冻的土地,竟显得那么可爱。


    至少在那儿,天是天,地是地,人……也活得更像个人。


    夏楚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今夜之后,又要沾上多少人的血?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这京城,真他妈的是个好地方。


    回到夏府,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死鱼肚的白色。


    夏楚将那份无形的“名单”和处置苏婉卿的权力,随手丢在书案上。


    那薄薄的几张纸,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坐下来,想提笔,可脑子里全是赵王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和皇帝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眼。


    写什么?


    写谁?


    王柬的党羽……这满朝文武,盘根错节,谁又不是谁的党羽?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笔下去,就是一串串的家破人亡。


    正在他心烦意乱之际,管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封厚厚的信。


    “大人,幽州来的家书,八百里加急。”


    夏楚精神猛地一振。


    他一把将信接了过来,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让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拆开信,一股混着墨香和草木清香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是清凉县自家作坊产的“清凉纸”。


    信是莲花写的,字迹有力,井井有条。


    “……新一批清凉纸运到江南,几家大书商为了抢货差点在码头打起来,定金的银票又装了满满一箱。我寻思着,府里的库房是不是该扩建了?”


    “再这么下去,银子真要堆到你书房里来了。作坊里新来的几个学徒手艺长进很快,就是毛躁,前天打坏了一整缸纸浆,我罚他们扫了半个月的院子,现在一个个比谁都老实……”


    夏楚看着信,眼前仿佛出现了莲花叉着腰,训斥那帮半大小子的鲜活模样,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信的末尾,是荷花那娟秀的字迹,只添了寥寥数笔。


    “苏记布庄这个月又招了三十个织女,都是些没了丈夫的可怜人,如今有了活计,脸上也都有了笑。城西张大娘的孙子前几天出天花,多亏了你留下的方子,请了大夫照着用,如今已经大好了。”


    “对了,你走前带回来的那两只小狼崽子,现在长得跟大狗似的,前天翻墙叼走了邻居家一只老母鸡,我拎着东西去赔罪,人家还笑,说不愧是咱们府上养的,有出息。家里一切都好,就是……”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重,却砸得夏楚胸口发闷。


    他再低头,看看书案上那张准备用来罗织罪名、决定别人生死的白纸,忽然觉得无比刺眼。


    在幽州,他的女人们在造纸,在织布,在救人,在给一个个家庭带去生计和希望。


    而他呢?


    他在这京城里,在这权力的中心,却在盘算着如何让一个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一个在创造。


    一个在毁灭。


    他娘的,这算什么事儿?


    夏楚胸中一股邪火再也压不住,猛地一把抓起毛笔,铺开一张新的宣纸,狠狠蘸满了墨。


    笔尖悬在纸上,墨汁欲滴。


    他落笔写的,却不是任何人的名字。


    也并非那份能让无数人头落地的“名单”。


    “臣,夏楚,身心俱疲,思念故土,恳请陛下恩准,卸去臣之一切职司,容臣返回清凉县,狩猎读书,以终余年……”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掷笔于案,将那份还带着墨香的奏疏仔细折好。


    至于那张轻飘飘的,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白纸,他看都未看一眼,任由它躺在角落。


    再次踏入御书房,皇帝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头也未抬,声音听不出情绪。


    “名单拟好了?”


    夏楚双手高举过头顶,将奏疏呈上。


    “回陛下,臣呈上的,是请辞的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