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星火传讯

作品:《古代狩猎,养活绝美姐妹花!

    季衡一走,院子登时空旷下来,只有风穿过廊檐,呜呜咽咽地打着旋。


    新刻出鳞甲的木鱼还握在掌心,夏楚的指腹一下下蹭过那细密的纹路,目光却越过院墙,飘向了北边。


    也不知卫风那小子,在那头磨练得怎么样了。


    吱呀。


    月亮门那儿探进个脑袋,是个挑菜担子的老农。他一见院里有人,赶紧放下担子,在粗布衣上搓着手,笑呵呵地凑了上来。


    “大人,您瞧瞧,今早地里刚摘的,嫩着呢,一掐保准冒水。”


    这老农姓张,专给这附近几户官宅送菜。


    夏楚走到担子前,顺手拿起根青翠的黄瓜在手里抛了抛:“老张,最近地里收成还好?”


    “托大人的福,老天爷赏饭吃。”老张头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往前递了递,“大人,俺家婆娘烙的火烧,您尝个鲜。不值钱,就是个心意。”


    夏楚接过来,分量不轻,还带着热乎气。


    他掰下一块塞进嘴里,面香混着葱油的香气瞬间在口中炸开,滋味很是扎实。


    “这饼,地道。”


    他瞧着老张头,话锋忽然一转。


    “不过这天儿是真干,让你家婆娘也留点神,少在灶台边上打转。特别是府北边那草料场,里头堆的都是过冬的干料,一点火星子就着,到时候火烧起来可不长眼睛。”


    老张头脸上的褶子动了动,腰立马弯了下去:“是,是,大人说的是。俺回去就跟她念叨,小心火烛,一定小心。”


    “嗯。”


    夏楚把剩下的火烧递还给他。


    “拿回去吧,心意我领了。哦,对了,顺便告诉她,万一真手滑了,记得把火往北边那家脾气最爆的引,也叫他家尝尝什么叫烟熏火燎。”


    “就当是……给他家添点烟火气。”


    老张头接火烧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瞬,脸上的憨厚模样却丁点没变,嘴里只连声应着:“大人说笑了,俺们庄稼人,哪有这个胆子。”


    “去吧。”夏楚挥了挥手。


    老张头挑起担子,弓着腰退了出去,那脚步声又碎又急,比来时快了不少。


    院里,又静了。


    夏楚背着手,抬头望了望天色。


    不出夏楚所料,没几天,北边就出事了。


    一队号称“北狄游骑”的匪人冲入边境关隘,点了屯粮的草料场,砍了十几个守兵的脑袋,抢走一批冬衣后扬长而去。


    急报连夜入京,整个朝堂都炸了锅。


    御书房里,皇帝一脚踹翻了脚边的炭盆,滚烫的银炭溅了一地,几个内侍手忙脚乱地尖叫着扑打。


    “混账!一群混账!”


    龙案上弹劾的奏疏堆得摇摇欲坠,十本里头倒有八本是冲着夏楚来的。


    吏部尚书王柬跪在殿中,哭得嗓子都哑了。


    “陛下!夏楚在幽州倒行逆施,早已激怒北狄,如今终是酿成了大祸啊!”


    “臣恳请陛下将夏楚明正典刑,好平息北狄的怒火,安抚我边境军民之心!”


    “来人!”


    一份奏疏被狠狠砸在金砖上,竹简应声碎裂。


    “把夏楚给朕叫来!”


    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纷纷抄手缩着脖子。


    下朝后,其他人纷纷离开,以王柬为首的几个人心照不宣地换了眼神,才慢悠悠地离开。


    很快,夏楚进来时,御书房里炭火烧得太旺,空气闷得发烫。


    夏楚一身青布袍子,带着外头冬日的凉气,让殿里伺候的内侍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陛下。”


    “你还有脸来见朕!”


    一份军报卷着热风,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夏楚侧身让开,那份军报擦着他的袍角,啪地一声落在脚边。


    他连眼皮都没垂一下。


    “陛下,北狄人打进关了?”


    “你倒有脸问朕?”皇帝的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火气,“王柬在朝上就差给朕哭丧了!口口声声都是你夏楚在幽州倒行逆施,把人给逼反了!”


    “王尚书啊。”


    夏楚这才慢悠悠弯下腰,捡起那份军报。


    他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纸上并不存在的灰。


    “那臣就得问问陛下了,这伙所谓的‘北狄游骑’,手上使的是哪家的刀?”


    皇帝的话一下被堵住:“自然是北狄人的弯刀!”


    “是么。”


    夏楚把军报摊在手上,指腹在上头轻轻滑过,人却没看。


    “幽州外头那几个北狄部落,臣都熟。一支惯用双血槽的马刀,刀势沉;一支爱使新月短刃,玩的是巧劲儿。”


    “还有一支穷得快当裤子,用的还是前朝的破铜烂铁。这军报上写的‘北狄制式弯刀’,敢问是哪一支的制式?”


    皇帝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夏楚将那纸文书摊回御案,指节在“草料场”三字上轻轻叩了叩。


    “焚毁草料,劫掠冬衣……陛下,您就没从这出戏里品出些许蹊跷?”


    “北地蛮族过冬,缺的就是这些,有何不妥!”


    “可他们对粮仓秋毫无犯。”


    夏楚的声线平淡,在这燥热窒闷的殿宇中,却如冷铁淬火,字字清晰。


    “幽州今岁丰稔,粮仓满溢。于北狄那群饿狼而言,何物最是金贵?粮食。他们宁愿赤身裸体在草原上奔逐,也断不能忍受枵腹之苦。”


    “如今弃满仓金粮于不顾,反去夺那几件微不足道的冬衣,更费力将自己同样急缺的草料付之一炬。陛下,臣以为,此举非是劫掠,而是遮掩罪证的闹剧,是为销赃。”


    皇帝的身子重重砸回龙椅,向后仰去。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炭盆中银骨炭偶然迸裂的微末声响,在静默里回荡。


    夏楚稍作停顿,不疾不徐地投下最后一根稻草。


    “再论卫风,那小子是憨直了些,可他戍边的能耐,是陛下您亲口嘉许过的。一队区区游骑,便能洞穿他的防线?除非……这伙所谓的‘游骑’,比你我的人马还熟悉门道,连关隘何时易防都了如指掌。”


    他终于抬首,目光如炬,直刺龙椅上那道身影。


    “陛下,您不妨给臣解惑,这普天之下,除了咱们自己人,还有谁,能将自家门户的脉络摸得如此通透?”


    御书房内,连那炭火爆裂之声亦然寂灭。


    夏楚将那份满纸荒唐的文书从容叠好,置于御案一隅,而后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袖口的褶皱。


    “陛下,天干物燥,您也少动肝火。”


    他退后一步,躬身行礼。


    “要是没别的吩咐,臣就先回了,家里池子里的鱼还等着喂呢。”


    皇帝重重坐回龙椅,拿起那份被重新叠好的军报,指腹在纸上摩挲。


    “来人。”


    御书房的角落里,一个影子动了动,从梁柱的阴影中剥离出来。


    “陛下。”


    “都听见了?”


    “是。”锦衣卫指挥使季衡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