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已没有什么要做的。


    既如此，命运便轻提裙角，不急不缓地轻扣起门扉。


    等等！


    他快步走向卫生间，开门力度之大，直接将纵火犯惊醒。


    “你想跟我一起去吃饭吗？”他问，“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


    “唔唔唔。”纵火犯拼命晃着头，试图提醒对方自己嘴里还塞着个破布。


    “好，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乔治掏出口袋里刻着扭曲五角星的石头，满是威胁意味地冲他晃了晃。


    既然这颗石头可以威胁到古老者，那想必对付混血种，肯定也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纵火犯瞬间就安静了。


    “好了，现在我把布帮你扯下来。”乔治满意点头，“你也别乱叫，咱俩对下口供。”


    乔治给纵火犯取了破布，松了绑绳，然后颇为友好地抓住他的手晃了晃，“我叫乔治.布莱克，是一名私家侦探，你呢？”


    纵火犯面色铁青，顺从地说道“我是马修.史密斯，黑/帮成员。”


    “ 棒极了，”乔治称赞起马修识时务的行为，“一会儿我们会去莫什街7号做客，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没等马修回应，短促清脆的敲门声便已传入屋内。


    乔治揽住马修肩膀，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那个左眼被遮盖住的孩子。


    “先生，”她的声音尖细，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爸爸让我来叫你，饭已经做好了。”


    “哎？马修叔叔怎么也在这里？”女孩疑惑地歪了歪头。


    乔治掐了马修一下。


    马修脸上马上挤出笑容来，“我也是要去你们家吃饭的呀。”


    “哦，这样啊。”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只当是爸爸忘记告诉她了。


    “我们走吧。”乔治顿了顿，状似无意地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娜！”女孩抬高了声音回答，带了些许被人关注的喜悦。


    约翰.霍斯家的门虚掩着，炖肉的浓香和烤面包的焦香从门缝里飘出来。


    安娜推开门，清脆地喊了一声，“爸爸，先生来了，还有马修叔叔，他也要来我们家吃饭吗？”


    墙上挂着小孩画的简笔画，沙发上铺着暖色调的毯子，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中央放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意面，旁边是一篮子烤好的面包与一盘沙拉。


    头上缠着绷带的约翰系着一条有些旧的围裙，从厨房里探出身子，看着有些僵硬的马修，“多双筷子的事。”。


    “刚见面的时候就想问了，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乔治寒暄着。


    “这个呀，被人从后面用棒球棍打了一下。”约翰摸摸脑袋，“但万幸的是除了这个，家里就没有别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了。”


    他脸上带着庆幸，看向安娜的眼里隐隐带着些许后怕。


    乔治和约翰在餐桌的两头坐下，马修本来是单独坐在一侧的，但安娜拿着椅子和碗筷噔噔噔地跑了过去，与他坐到一起。


    孩子显然看出了马修的不安，她凑到男人耳边讲，“我告诉你一件事情，爸爸刚才不小心把面包烤糊了，你可千万不要吃中间的那几块，我偷偷尝过了，苦苦的。”


    慢慢的，马修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放松下来，身上的不安也逐渐散去了，他开始帮女孩抄起那些她够不到的菜。


    约翰笑着看着安娜，向乔治热情地推销着自己做的意面，“尝尝这个。杰克以前也偶尔会来吃饭，他很喜欢这个。”


    乔治用叉子在跟盘里的青豆做着斗争，他随意地嗯了两声就当回应。


    “他是个好人。”约翰叹了口气，脸上惋惜与悲伤交杂着，“真是太突然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乔治抬起眼，放下了叉子。


    “我们老家都在巴尔的摩。”他的声音平稳，“他负责查我妹妹牵扯到的药物滥用案。”


    乔治的嘴角向上扯了扯，露出了牵强的笑意，带着讥讽，“呵，我查的比他快一点。”


    他的目光掠过约翰，穿过时光投向遥远的过去，看到了某个血腥的场景。


    “我杀了人。”


    安娜与马修之间的窃窃私语停止了，约翰吃饭的动作僵了一下。


    乔治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用那种平之又平的语调说，“然后杰克他就以故意伤害罪逮捕了我。”


    约翰喉咙滚动了一下，纠结着措辞。


    “啊…”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震惊和不知所措的尴尬，“你…年轻人就是会冲动，不是吗？我是说，他逮捕了你。”


    “但他替我找了个好律师，”乔治接过了话茬，语气里带着尖锐的嘲弄，“硬是把我辩成了个精神病。”


    约翰附和着，声音干巴巴的，“原来是这样，杰克他也帮了我们很多。”


    他急于将话题从乔治的过去拉开，絮絮叨叨地讲述杰克如何在他家帮忙修栅栏，如何在安娜生病时帮忙联系医生…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杰克的感激，乔治安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是啊，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自杀呢？”乔治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当时就这么看着。”他用手比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一枪过去，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热的粘稠的血，或许还混了点脑浆，从他的头里流出来。”乔治回忆着，“还有那些泛着腥臭的墨绿色粘液，堵住他的口鼻。”


    “到最后，他竟然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他在饭局上描述着杰克的死相，但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打断他。


    安娜一直低着头，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


    随着约翰与乔治关于杰克的讨论的展开，她小小肩膀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约翰还在说着，“杰克出事，我们真的很难过，安娜她一直很喜欢杰克叔叔，她…”


    “对不起！”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锐的童音猛地打断了约翰的话。


    安娜抬起头，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汹涌而出，迅速打湿了她稚嫩的脸颊，同时也浸透了遮住左眼的纱布。


    她的脸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声音哽咽着，几乎语无伦次。


    “是我杀了杰克！是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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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起，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们变得一样了，他就会理解我们了，他就会…就会像喜欢你们一样喜欢我们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马修距离安娜最近，他迅速反应过来抱住她，安抚着，试图阻止安娜的话。


    约翰的脸色在女儿开口的瞬间就变得惨白，随即又涌上恐惧。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安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的话语因为极度的惊恐而破音，眼神里充满了慌乱。


    “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乔治先生，你别听她…”


    “晚上就是杰克叔叔拿棍子打了你的头！”安娜崩溃道，用力推开了马修。


    “他以为你是我！”幼小的孩子还没掌握太多的词汇，所以说话显得颠三倒四，逻辑不通。


    “他担心我，所以带走了我！”安娜泪眼朦胧地看着乔治，“他是好的，我知道的。”


    “他没有杀爸爸，就只是带走了我！”


    马修已经放弃阻止安娜说话了，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约翰。


    安娜不解杰克的行为，既然仇恨，那为何不杀？为何拯救？


    “叔叔你为什么要打爸爸啊？”安娜从房间走出。


    棒球棍咚地一声落地，杰克看向约翰，手摸着枪柄，“因为你爸爸可能是坏人，我待让你远离他，等一切真相都水落石出了，你就能回家了。”


    车厢里，她的眼睛逐渐被黑色吞噬。


    “是你转化了杰克。”乔治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将女孩同那个漆黑恶心的怪物联系到一起。


    而约翰已拿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就这么对着乔治。


    “离他手上有扭曲五角星图案的石头远一点。”马修提醒道。


    乔治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安娜已经做错了，你还要接着一错再错吗？”


    “而且不止我查到这里了，约翰。”


    约翰凝眉审视着乔治的肢体语言，“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乔治坦言。


    安娜的哭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马修也试图放轻呼吸声，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他拉过安娜，躲在约翰身后。


    窗外隐约传来呼声，窗帘飘动，带来某种细微的尖锐声音。


    细碎的风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动静，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摩擦。


    乔治能感受到，那风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他暗自咬牙，猛地向前，窜到约翰面前，用力一扑。


    约翰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发难。


    两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卧倒！！！”乔治伸长了手，拽下马修，大喊一声。


    “轰隆！”


    面向院子的那扇窗户突然破碎，强风灌入室内，窗帘发出轰轰的破空声，紧接着，它承受不住强劲的风力，撕裂开来。


    木屑、玻璃顺着风往屋内倾泻。


    乔治背对窗户，他能感受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约翰浑身一僵，灰蓝色的瞳孔映出他面如死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