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的感觉席卷了乔治，再度睁开眼，瞳孔中又一次映出了布鲁德海文灰蒙蒙的天，耳畔是惊涛骇浪，他正站在拜客海滩的悬崖边缘。


    乔治看着脚下那令人眩晕的高度，琢磨着那座巨石城市的位置。


    下面是永不停息的海浪，不懈地拍击着悬崖峭壁，他甚至能感受到溅起的水滴点在他的脸上，带来一丝丝湿意。


    某只手腕仍在隐隐作痛，提醒他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吸血鬼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不是朱蒂给的石头，恐怕我早死了。


    还没来得及梳理古老者与吸血鬼之间的联系，通讯器便嗡嗡嗡地振动起来。


    他摁下接听键。


    “乔治？”理查德的声音传来，背景里全是警局繁忙的动静，“你刚才信号消失了，发生了什么？”


    “…”乔治已经放弃为自己的个人隐私抗议了，他苦中作乐地想，至少收尸变方便了。


    “没什么，”乔治没打算让理查德知道古老者的事，“刚刚遇上了个被害妄想症患者，差点被打死。”


    但是必要的警告还是待有。


    乔治深吸一口气，“听着，理查德警官，有件事我一直没提。”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既要透露部分的真相，又要避免露出太多端倪，“我之前到鲸鱼酒馆打听消息，在巷子里，我碰上了一个杀手，不大对劲。”


    “我对着他的要害打了好几枪也没把他打死，”乔治纠结着措辞，“最后他化掉了。”


    “只留下了一小摊黑绿色的粘液，”他抿了把脸，“就跟杰克死前从口鼻里涌出来的一样。”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呼吸声表明理查德还在听。


    “明白了。”理查德声音凝重，“我会再去给杰克补个尸检的。”


    “你走之后，我又对那个纵火犯审问了下，他似乎信仰着一个有关进化的教派，”乔治继续道，将话题引向他真正想确认的方向，“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下那些病人，重点是距今时间最近的那个病人。”


    “看看他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外乡人，症状如何，这很关键。”


    “我知道了。”理查德的声音仍然冷静，乔治怀疑就算天塌在他面前，他也依旧面不改色，“我会尽快查，你自己小心，乔治。”


    “我会的。”乔治应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压低，带着试探，“你也一样，理查德。”


    “小心点，小心布鲁德海文的所有人，本地人，吸血鬼，还有…”他咬了咬牙，“梅琳达市长。”


    电话那头的理查德似乎愣了一下。


    “乔治，梅琳达她可以信任。”理查德试图解释，“布鲁德海文的情况很复杂，鱼龙混杂，所有势力都维持着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


    “梅琳达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坐在市长这个位置上，周旋于各方之间，没有让这座城市彻底滑向深渊，她已经尽了全力。”


    “就算她现在是一个吸血鬼，那也是为了活命才转化的，她依旧是位值得相信的人。”


    “好吧，”乔治垂眸放弃争辩，“那你注意安全。”


    “还有，我刚刚一直在想FBI为什么会派人来，”理查德问道，“那些病历是结果，但起因呢？总待有个由头。”


    “我们在杰克家里没找到线索，不如去艾瑞克家看看，他家就在市政厅附近，我把位置发给你。”


    乔治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讯息，“收到，我去那边看看。”


    通讯迟迟没有挂断，好半响，没等理查德疑惑发问，乔治开口，“你说杰克会被埋在哪里啊？”


    “他没有家属来操办葬礼，”理查德揉了揉眉心，“所以按布鲁德海文的规矩，他会被葬在布港公墓。”


    “对了，你叫我迪克就行了。”理查德第二次说道。


    乔治没有应答，他目光空空地注视着前方，等待着出租车。


    艾瑞克的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典型的单身公寓，客厅里杂乱无章，报纸、书籍、衣物被随意丢着。


    懒人沙发上铺着暖色的垫子，让朝阴的房间多了几分温馨。


    他数着电视柜上放置的茶杯们。


    没有垃圾，看得出来此人只是单纯的不爱收拾，卫生意识勉强达标，且颇会享受生活。


    角落里的冰箱上甚至还贴着购物提醒。


    乔治找不出什么线索，虽然直觉告诉他，这里乱得古怪，但是单身汉嘛，能理解，乔治以己度人。


    他看向即使被精心布置但依旧起皮的墙纸，这点上布鲁德海文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只得去搜搜卧室，推开门，迎面便是一只对着他脑门的黑洞洞的枪口。


    格/洛/克19M紧凑性半自动手/枪。


    枪手带着红色半覆面面具，显得他额前挑染的几缕白发格外显眼。


    身形也格外眼熟。


    乔治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又见面了。”他说，“朱蒂让你来的？”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乔治，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介于尴尬和真巧之间的礼貌表情。


    “嘿，是你啊。”他点头回道。


    “怎么称呼？”乔治越过他直直走进卧室。


    床上的东西都被掀了起来，被褥、枕头被叠放在椅子上。


    书架被移动到一旁，露出受潮发青的墙面。


    上面放置的书东倒西歪地立着。


    一片狼藉。


    罪魁祸首显然就是他身后这位。


    这么个翻法，就仗着艾瑞克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打你吧


    “彼得。”男人闷声回答。


    “你干的？”乔治问。


    “我就移动了书柜，翻了床。”彼得摊手。


    “朱蒂的业务范围还真广，跑到布鲁德海文来找东西？她到底接了谁的委托？惹上了什么麻烦？”乔治顺手拾起地上的笔，放回书架隔层上。


    “信错了人，把证据交给了幕后黑手。”彼得言简意赅，“她现在躲得挺好，就是暂时没法乱跑。”


    彼得走到了书架的一侧，开始用手指仔细摸索着边框。


    此人魁梧的身材占据了书架前的大半空位，乔治干脆也不跟他抢，回身坐在床上，看他动作。


    不多时，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起，一小块木板弹开了，露出了个狭窄的暗格。


    彼得从暗格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硬皮本子，他就站在那里翻阅确认。


    乔治走向前去，凑个热闹，他有限的知识只能告诉他这是俄语，其他一概不知，于是顿时失了兴趣。


    翻身去研究暗格。


    那里面还剩着一份文件。


    《布鲁德海文异常死亡率分析》


    这是一份FBI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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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查报告的复印件。


    从1945年开始布鲁德海文的死亡率一路直线飙升，远超全国平均水平。


    他摸了摸，发现里面还有东西。


    一张照片。


    待乔治看清照片上的婴儿，他的指尖不由发力，在照片上留下两道月牙印子。


    那是一位半身敷满黑绿色液体的婴儿，从动作上看，他正满是活力地嚎啕大哭着。


    不，那液体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摄影师，双手奋力举起，用力抓握着。


    他想吃了他。


    这个想法猛地窜入他的脑海，寒意瞬间从脊椎爬升，直抵头骨。


    彼得窜过来，晃了晃乔治。


    “会不会是这个液体？”他强硬地将乔治的视线从照片上移走。


    彼得拿着试管怼到乔治面前，“在客厅冰箱里搜出来的。”


    试管里，泛着不详光泽的墨绿色液体与管壁内那一圈沉淀物之间空了有段距离。


    降低的液体还没来得及形成新的沉淀物。


    乔治目移，“怎么少了？你不会把它喝了吧？”


    “我疯了，喝这个？”彼得瞪大了双眼。


    乔治又目移。


    “我只是倒出了一点来试试它是什么东西。”彼得解释。


    “试出来了吗？”乔治从善如流。


    “不清楚，”彼得干脆回答，“总之不是正经东西就对了。”


    “…”乔治撇了撇嘴角，这还用看吗。


    他将目光转向书桌旁的垃圾桶，里面只有一些碎纸。


    他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碎片都捡出来，摊在书桌光滑的桌面上，一点一点对照着拼起。


    就在此时，他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起来。


    乔治暂时脱不开手，嘴又大气不敢出，生怕纸片飞走，只得将它搁置在口袋里。


    彼得也是热心，帮他掏出来，按下接听键。


    乔治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也因此他错过了夜翼说话时，彼得眼里一瞬的惊诧。


    “乔治，查到了。”理查德的声音传来，“距今最近的病人，是一名叫做罗莎.霍斯的女性。”


    “她是外地人，因为跟一位布鲁德海文本地人结婚，所以搬到了这里。”


    “症状也都对得上，只是后续的检查中发现怀孕了之后，她丈夫就给她办了离院。”


    “资料库显示她在3年前就已经失踪了。”


    “登记的住址是莫什街7号。”


    莫什街7号，乔治看着拼出形状的碎纸。


    单词与理查德的话语相照应。


    对上了！


    “好的，”乔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马上去看看。”


    他结束通讯，抬头看向彼得，发现对方正盯着他刚刚用来联络的通讯器。


    “怎么了？”乔治问道。


    “没什么。”他移开目光，声音一如刚才的低沉平稳，“想起点旧事。”他顿了顿，看向乔治，“你要去莫什街7号？”


    “嗯。”


    “需要搭把手吗？”彼得随意问着，“你的伙伴听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


    “你不用去给朱蒂送线索吗？”乔治挑眉。


    “她还没通知我要往哪送啊。”彼得晃了晃手机，“我就暂时在布鲁德海文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