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缓缓走向墙壁。


    越走进，墙壁上的刻痕就越明显。


    最开始，雕刻者的手还不太熟练。


    一个不规则的圆上下再加个扭曲的五角星，这样形状的生物正在与旁边那位脚底开花的椭圆部分叠加到一起。


    乔治只能从这幅画的氛围里分辨出，它们大概在打架。


    他绞尽脑汁，勉强辨认出它们一个疑似章鱼，一个好像海星。


    什么意思？章鱼哥跟派大星在干架？


    乔治只得顺着壁画的方向接着前行，渐入洞窟，可以看出雕刻者的手艺显然精进了不少。


    那些星状头部的生物踩着由大大小小的圆球组成的阶梯一步一步走向高处。


    接着阶梯摇晃起来，圆球浮动，让明显是上位者的星状头部的生物跌落下去，有的圆球甚至直接吞噬了这些上位者，将那些五角星挤压成碎片。


    接着便是镇压。


    他看到有五角星将圆球塑造成火柴人的状态来，它们混入围着篝火的人群。


    它们与真正的人类交/媾，诞下的婴孩，在壁画上被刻意描绘出空洞的漆黑的眼眸。


    雕刻的范围无限扩大，刻出山川湖海，乔治飞快地反应过来，最后刻画的竟然是布鲁德海文！


    乔治的目光投向壁画尽头的巨大雕塑。


    桶状身躯，布满褶皱，顶端盛开着海星状的头部，触手从头部中央伸出。


    雕塑巨大，俯视着整个空间，带着非人的威严。


    男人瞳孔骤缩。


    也许过于紧绷的神经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某种极其细微的仿佛粗糙岩石表面相互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从头顶传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声音最终停在了他的正上方，不再移动。


    乔治近乎是本能地抬枪射击，他甚至没有完全瞄准，只是凭着对声音来源的直觉，对着头顶那片深邃的被阴影笼罩的黑暗，扣动了扳机。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震耳欲聋，回音层层叠荡。


    枪声的回音尚未完全消散，一阵更清晰的嗦嗦声响起。


    不是从头顶，而是从后方传来。


    子弹已经耗尽了。


    他干脆转身握住折刀，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希望不是什么大家伙，他祈祷着。


    他注定要失望了。


    桶状身躯上的褶皱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顶部海星状的头部缓缓低垂下来，几条触手从头部中央舒展，灵活得令人作呕。


    乔治下意识扭头看向雕塑，这玩意不会也是活的吧！


    不是，那只是块石头而已。


    一道声音直接在他大脑响起。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人类。”咬字异常清晰。


    乔治的心跳声盖过了其他所有的感官，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这种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最原始的恐惧。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生命的本能在尖叫。


    忽然，热意从口袋里蔓延全身，拉回了他的神志，男人暗暗捏紧了口袋里的那块来自朱蒂的石头，它此刻滚烫得像一块火炭。


    不管他此刻心中对吸血鬼的不满有多大，他依旧保持着平平的语调，“不知道。”


    滑腻的触手缓缓伸到乔治鼻尖前。


    “撒谎。”


    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回荡，不带任何情绪，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触手在他面前微微晃动，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下一刻，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乔治的折刀。


    还有极个别触须缠上了他外套的衣角。


    “修格斯的痕迹。” 那怪物断言道。


    乔治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修格斯的痕迹？


    是鲸鱼酒馆外那场战斗在折刀上残留的墨绿色粘液？


    还是杰克死后沾在他衣服上的那些？


    怪物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那直接传入脑海的声音继续着，带着一种仿佛叙述远古历史的平淡口吻。


    “修格斯，完美的仆从，可塑性强，近乎不朽，但它们渴望自由，反抗创造者，是刻在本能里的冲动。”怪物的声音里听不出褒贬，只是在纯粹的陈述。


    “我曾设想，将某种惰性，与修格斯的可塑性结合，或许能创造出更稳定的仆从，终结它们无休止的叛乱，做一个安于职责、永不疲倦的奴仆种族。”


    祂的触手收回了一些，似乎在回忆。


    “实验某种程度上成功了。”


    “可惜，时间对我而言亦是残酷，环境的剧变，这颗星球冰期的到来，迫使我陷入休眠来适应。”


    “未完成的作品不得不流散在外，人类的血脉得以混入，潜伏在你们的族群中，几千年时间，即使唤醒也达不到我当初要的效果了。”


    乔治下意识就将祂的话与壁画联系在一起。


    布鲁德海文的人就是修格斯与人类的混血！


    “1945年，那次地壳的轻微扰动，惊醒了我。”


    1945年？时间对上了！


    “病历！” 他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嘶哑，“布鲁德海文那些奇怪的病历，高热，寒战，皮肤病变是不是和你的实验有关？是不是唤醒的过程？”


    怪物那庞大的难以名状的身躯似乎发出了一阵极其低沉的嗡鸣。


    “对于那些血脉中混着修格斯基因的个体而言，古老者的气息就是催化剂，他们的身体会开始向着更完美更适应我等存在的形态转化。”


    祂调整了下姿势，竟然给乔治一种端起来了的感觉，“古老者便是我种族的名字。”


    “而■■■■■就是我的名字。”


    ■■■■■诡异的发音让乔治脑袋发沉，他出于礼貌模仿起来称呼祂，“格里塞勒胡。”


    声音相当迟疑，人类的发声器官显然不是为此音节而生。


    ■■■■■诡异地沉默了几秒，“你还是叫我古老者吧。”


    “但是，” 古老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近乎惋惜的调子，“人类的躯体，太过脆弱，就像脆弱的陶罐，无法承受内部突然膨胀的力量。”


    “大多数个体，在转化完成之前，就会因为躯壳无法承载而崩溃，你所说的病历，记录的大概就是这些失败的案例，转化过程中的排异反应，或者说，容器碎裂的征兆。”


    “不可能！” 乔治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杰克的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有个人，他以前和布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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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海文毫无关系！他是最近才来的！他也出现了那种黑绿色的粘液，然后死了！这怎么解释？”


    他指的是杰克。杰克是外来的，按理说不应该具有那种所谓的潜伏血脉。


    古老者的反应出乎乔治的意料。那庞大的存在似乎停顿了一下。


    “外来者？近期才出现症状并死亡？” 触手再次探出，这次不再是针对乔治，而是在他周围的空气中缓缓划动，仿佛在探测着什么。


    “也对，转化成功的概率并不为零，或许是那些成功的家伙掌握了某种方法，可以让人转化，只是那位外来者运气不太好，失败了而已。”


    乔治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那些病历，他想起了，那些病历的时间越接近现在，死的人就越少，病人也是同理，只要让理查德查查最近病人是不是外乡人就好确定多了。


    是谁？是那些拜客海滩的黑/帮分子？是他们背后的主张进化的教派？


    杰克的死，是因为调查触及核心，而是被某种方式处理掉了？


    不对，艾瑞德他应该比杰克更早查到，那为什么他是车祸死亡的？


    还有盖里，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死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难道转化方法有限制条件？


    乔治回过神来，猛然抬头，“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


    “嗯…”古老者略一沉吟，“因为你是调查员？”


    祂显然很满意看到乔治再一次僵住的身体。


    “你身上有能进来的东西，还有能杀了我的东西，可你对我却一无所知，明显你只是别人投石问路的一枚棋子而已。”


    “所以，我告诉你这么多，你也待告诉我，谁给你的钥匙呢？”


    触手从阴影快速窜出，缠绕绞紧了乔治攥住琥珀的左手。


    他痛呼一声，琥珀应声落地。


    触手松开，向下捡起琥珀，“这东西，谁给你的？”


    脑海中的声音不再平静，带着股隐忍的怒意。


    “一个吸血鬼。” 乔治对吸血鬼的不满终于有了出口，“布鲁德海文的吸血鬼女王，自称‘血腥玛丽’。她说这是信物，能在这座城市的暗处得到帮助。”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试图撇清关系的试探，“我没想到这帮助是直接送到你家门口。”


    说完，乔治紧紧盯着古老者的反应，他空着的那只手，悄悄向下移动，摸到了另一个口袋外缘，那里面放着朱蒂给他的刻着扭曲五角星的石头。


    “这枚琥珀，不仅仅是钥匙，还是一个坐标。”古老者触手发力，碾碎了它。


    “他们畏惧我的苏醒，” 古老者继续道，触手松开了些，碎渣被丢在地上，“如同畏惧真正的阳光。他们躲在阴影里，以为凭借这点小伎俩就能转移视线，或者利用你来试探我的状态？”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你虽然有能杀掉我的东西，但要真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这样，我饶你一命，”古老者大发慈悲地说道，“我刚刚从琥珀上觉察到一丝令我厌恶的味道，你要做的就是找到祂，杀掉祂，或者带来更有价值的线索。”


    “谁？”乔治发问。


    “深潜者。”古老者缓缓退入黑暗，“也许你更喜欢叫祂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