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听风吟夏

    傍晚时分的天空染着胭脂红,玲珑丝绸似的铺着西边天际,又像光滑缎带般飘逸轻舞。高楼林立的城市轮廓表面罩起一层浪漫主义色,消融了冰冷的钢筋水泥,短暂抚慰着人类脆弱疲惫的心灵。


    窗外一缕霞光在倪夏床尾肆虐,过会儿爬到她脚边,她白皙的皮肤蘸上光,宛如玉石抛光,肌理下的静脉纹路霎时清透不已。


    倪夏回完消息后从床上坐起,曲臂望向窗外难得一见的巨型火烧云。人大抵对美丽的事物会下意识想记录,她凝神欣赏的同时随手拍下几张,又觉扔相册里过于浪费。


    她从微信里找人骚扰,径直将图片发给沈桯,多余的一个字也没讲。


    沈桯点开接收成功的大图,那片燎起绯色的云霞瑰丽绚烂,不近不远的视角,她放大的倍数不多,照出来的还有她桌边的瓶瓶罐罐,颜料、砂纸等工具乱糟糟没有收拾。


    凭借她上一句似被火烧火燎过的嗓子,他脑海里立即投射出倪夏倦怠疲惫的模样,想来累得不轻。


    沈桯点击保存原图,旋即抄起台球杆一杆清场,成功让晏缙的八卦咽回肚腹,要求重开一局。


    不怪晏缙好奇,和沈桯穿开裆裤长大的,太了解沈桯这人是多么的清心寡欲。沈桯目前为止的人生际遇里,有熬夜伏案研究的学业,有潜心致力开发的医疗,有泄压降火的各种运动,唯独女人,沈桯从没纳入他的感兴趣范围。但不妨碍追他的异性韭菜般一茬接一茬,胡搅蛮缠如周以宁,阳光明媚如大学生,温婉端庄世家女等,沈桯概不理会。


    在晏缙这种三天两头在朋友圈组局不是开游艇钓鱼就是剧本杀摇人的社会学交流恐怖分子看来,沈桯的生活乏善可陈,朋友圈更是医学,医学,他妈的还是医学。


    可见,当沈桯的朋友圈里忽然出现两张画风极其不和谐的图,图里的身形是个女人时,其消息的爆炸性不亚于惊雷阵阵,轰鸣不停。


    徐远之被董事高层绊住脚跟,在沈桯和晏缙重开六、七场台球赛后风尘仆仆抵达此地,而其赛局结果晏缙完败。


    晏缙用巧克摩挲好台球杆递给徐远之,幽幽喽了沈桯一眼,咬牙道:“你和他来两局。”


    徐远之没意见,不过见晏缙被气得不轻,他颇为风凉地在旁哼笑。


    新的一场台球徐远之开局,只听砰的一声,白球撞上摆放成倒三角形的子球,瞬间如炸裂的火花般四散开来,滚动到不同方位后缓缓停下。


    沈桯微微弯腰,裸露在半袖外的肩颈臂膀肌肉线条起伏匀称,搁在绿色绒布上的手臂青筋蜿蜒,充斥着专属于男性的力量感。


    他身如长弓,挥动臂膀,手中球杆化作利箭,精准有力地击中目标球。一声脆响过后是台球进洞撞到台球袋发出的极轻声响。


    徐远之说:“有好事嗯?心情很不错。”


    沈桯:“嗯。”


    徐远之挑着离进洞口远的球打,借惯性球撞球,“你先前托我帮你找的青花瓷有着落了,对方有当初跟着你那对一起出土的姊妹盖碗,釉面青花稍有不同。”


    “正好是一整套完整的茶具,可以送给你爷爷用作生日礼物。”


    沈桯情绪平平,落杆的力道分毫不懈,“不需要了,用不上。”


    徐远之诧异:“沈老爷子不爱古玩字画,改其他玩意儿啦?”


    “也不是。”沈桯摸出左侧裤袋的手机,翻出那晚拍的盖碗,扔给他看,目光集中在台球桌上,“礼物已经搞定了。”


    徐远之两指放大图片细看了看,确认自己不是眼花,记性也没有糊涂,“这是当初碎掉的盖碗吧?你原封不动送老爷子逗他玩?”


    徐远之向右滑动图片看能不能挖掘出惊喜,总不能真的是沈桯拿个破东西糊弄老人家。他这一滑不期而然看见沈桯发在朋友圈的那两张图,本地图片自带live图效果,女人的光滑柔顺发丝在波动,细嫩白润的手指扣着冷凝水下坠的杯壁轻敲,隐约露出流畅线条的下颌朝着拍摄者的方向,唇角轮匝肌肉群是向上的,那应该是一个笑容。


    扑在正事上的心绪瞬时转了弯,偏离既定方向。他如晏缙一般,好事八卦的口吻问他:“从拍摄的角度分析,这图不可能是自拍。”


    “我找人修复。”沈桯回答他上个疑问,随后长臂一伸,轻而易举从徐远之掌心拿回手机。


    徐远之约莫猜出,不再多问:“修复得看不出任何痕迹?”


    “不清楚。”


    徐远之放下台球杆,“花了多少?”


    沈桯如实报上价格,听得靠墙正在喝水玩手机的晏缙呛到嗓子,剧烈咳嗽从喉咙不停挤出,像水管破了个洞似的。他咳两下停一下,震惊神色久久不消,看沈桯的眼神难以置信,又带着一丝同情。


    古瓷修复这块他们不了解,但如果有心去弄,不愁找不到人脉资源。据他所知这对盖碗并非稀品,其经济价值亦是低迷,主要珍贵之处在于它们是老爷子的爱人生前所赠,老人家颇为看重珍惜,前年却遭曾外孙的无心玩弄而碎掉,情绪低下失落很长一阵子。


    也正是这缘故,本住在上麟苑的老爷子伤怒交加下搬离出去,自寻了处清幽避世之地,如无重事谢绝打扰。


    “什么一万八?”


    周以宁像闻着肉包子味儿在哪儿,就一路跟到哪儿,她踩着高跟鞋从旋转楼梯轻声慢步而下,双眼在他们身上来回穿梭,语调再好奇不过。


    周丛樾在她身后缓步而至,敛眸垂眼时视线扫过台球桌旁的沈桯,他不受其扰地继续挥杆打球,对周以宁的话恍若未闻,也是懒于回应。


    徐远之避重就轻道:“聊点好物分享。”


    他朝靠墙的置物架上给到一眼,上面摆着他大老远淘到手的全新茶具,外包装是个白底青花祥纹的方盒,整体小巧精致,类似女性喜爱的手提方包。


    晏缙冷不丁插嘴:“正在欣赏他朋友圈发的女生,原来好这口?”


    周以宁脸上风云突变。本身就不是能藏住情绪的人,在他人蓄意拱火下不用半秒就能惹她不快,马着脸是最直观明显的表现。


    周以宁脚程飞快地蹬蹬下楼,在他身前路过时佯装不小心踩到他的脚背,听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时,心里舒坦不少。


    晏缙舌尖抵着腮帮,对周以宁的评价多上两条:心眼小,爱记仇。


    徐远之无语,胸腔震动发出嗤笑:“没事找抽。”


    周以宁是个热爱生活的人,除开追沈桯,她的日常都是泡在吃喝打卡出片,朋友圈每天实时分享最新美照,多的时候一天能更新八条十条,全是九宫格,张张不一样,两页翻上去滑下来全是她,像极了微商打广告硬生生霸占你的眼球。


    区别在于微商卖货搞钱,她贩卖容貌获得夸赞,满足享受自己被人捧着的快感。


    她这样重度微信朋友圈用户几乎在第一时间刷到沈桯发表的图,她总觉得图里的人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之后便被不快湮没。


    沈桯见惯不怪,收拾剩下的残局后摊开掌心瞥了一眼手机,推送横幅出现一条消息,他单手解锁点进对话框,又是一张图片。


    景中人是他,原来这是他在她眼中的样子。


    他不疾不徐打字回复,周以宁远远望过来的视线顺着他的窥到一眼,模糊看得见是人影,看不清具体是谁,她想当然带入是那个女生,试图做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眼神递给她哥。


    周丛樾无奈抹额,且不说关系一般,他们的到来似乎也并不受欢迎,他其实无心多逗留,本意是想与她谈谈天,可是她一双眼恨不得长沈桯身上三百六十度绕着他转。


    周以宁退到他身后小声道:“哥你帮我一把,以后你有喜欢的人我也出主意帮你追。”


    周丛樾愣了下,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的脸,褪去了年少时期的青涩稚嫩,骨相越发突出,更显不好与之接近的疏冷,仿佛一张织好的网,上面全是微不可见的针刺。


    往事总以不可阻挡之姿侵入,扩散到脑子里横冲直撞。周丛樾想得入神,周以宁扯他的衣袖都没反应,她兀自叹气。


    “比如说?”


    周丛樾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周以宁莫名其妙,半晌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脸上罕见的一片空白,是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惊讶:“哥,你把嫂子藏得真好啊。”


    周丛樾:“……”


    周丛樾岔开话题,抬起下颌示意她看:“你的心上人走咯。”


    周以宁原地跺跺脚,气鼓鼓瞪了周丛樾一眼,扭身小碎步朝沈桯离去的方向追赶,不一会儿融入夜色。


    骚扰完沈桯后,天已彻底入夜,浓墨的黑卷袭整个房间,幽幽四溢在每处角落,唯有手机屏幕光亮着,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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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莹白巴掌脸,目光聚焦在微信上。


    她发消息给庄敏:[今晚还回来吗?]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秒,庄敏的语音电话弹过来,在漆黑无声的房间里突兀响亮,饶是心脏再好的人也被震得心跳坠了坠,一种无形的火药味随着铃声的不停响动漫出屏幕,倪夏直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那边应该不太顺利。


    倪夏摁下绿色接听键,电话那头情绪剧烈翻涌,火冒三丈的语气里透着虚:“出了个小车祸,现在医院躺着。我爸他发神经,说他给自己招了个赘婿,给我招了个老公,那会儿我正开车载着一箱桂味,一箱挂绿在回来的路上,听这话没绷住。”


    那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也不是商量。


    庄敏心绪不稳,恰巧迎面行驶过来一辆大型货车,她专注和她爸辩论讲理,等发现时全身吓出冷汗,踩着离合猛打方向盘,堪堪擦过货车车体,但她的车撞上高速路两侧的嶙峋山丘,车辆侧翻挤压到她的手臂和腿脚,造成左臂和右腿小腿骨折,脑部轻微脑震荡。


    受伤不算严重,但已足够惊险。


    倪夏听得嘴唇紧抿,肃着声音说:“医院地址发我。”


    庄敏说好,让倪夏带几套换洗的生活用品过来。电话没挂,那头时不时传来她哀叫好痛的声音,医护人员模糊不清地说给打镇痛剂缓解。


    倪夏从衣柜里翻出一堆衣服一股脑往行李箱塞进去,然后在楼下打车直奔医院,路上收到沈桯发来的微信:[在catlive吗?]


    倪夏:[不在,有事?]


    沈桯:[顺了不少好东西。]


    倪夏:[要送我?]


    沈桯:[是这么打算的,作为你给我两张图的回礼。]


    车窗半开,热风疾疾铺在脸颊,距离医院还有两公里,她面无表情地在虚拟键盘上逐个打字,半分钟拼错几个音,她的手在抖,在离医院越来越近时抖得更狠。


    高中的时候庄敏在学校是跋扈飞扬的性格,她有着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在,多的是同龄人对她趋之若鹜,对应的也有很多看不惯她的嚣张劲儿,躲在背后制造卑劣的恶作剧。


    她们虽然初中就是同学,但委实称不上熟悉,那些在庄敏看来不足为道却无形中帮过倪夏的事,仿佛没发生过一样,她不记得了,偶尔在学校里遇见互相连个眼神都不给。


    她们之所以能熟识的契机源于某天课间休息时间上洗手间,她从隔着一扇门的旁边隔间听到两女生在窃窃私语密谋,放学后假借某人名义将庄敏约出来,实则找来街上的小混混欺辱她。她们旁若无人地商讨方法的可能性,甚至多加了几个备用方案,用以提高成功率。


    这天放学,倪夏收拾东西走出教室的时候迎面撞上庄敏,明明是小个子,气势上很足,昂首抬眸看她的眼神劲劲儿的,意思像是在说:还不让开?


    倪夏看向那俩在走廊阳台趴着看玉兰花开的女生,平声说道:“她们要弄你。”


    庄敏没说话,自己错身把道路让开了。


    自那以后,庄敏开始有意无意地对她好,明明她们之间也没有说过很多的话,但庄敏说她很好,也值得她对她好。


    很后来庄敏提起这档事,说那天是她圈子里的死对头刻意从外面找来不务正业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不畏权势,给几个钱就上刀山下火海,她们就是故意想搞臭她,让她在圈子里脏掉、臭掉,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直接语音转文字回复:[今天没空,我得去医院一趟。]


    平稳驾车行驶在路上的沈桯闻言脚下一顿,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利刺耳声,他问:[你怎么了?]


    倪夏让司机师傅把在住院部北门那头停车,她节省时间不用绕弯子穿过门诊大楼和中医院,她在关上车门汽车甩她一脸尾气后回沈桯:[庄敏出车祸了。]


    车载电台在一首深情粤语后开始播报实时新闻:据本地记者报道,今日19点13分北山高速公路发生一起车祸,一辆白色保时捷撞上山体导致车辆侧翻,车主伤势不明,目前已送往北山医院进行救治。


    沈桯用手机搜索当时事故的图片,查看车辆的车牌号,正是庄敏常开的那辆。


    他在地图导航页面输入北山医院,电子声立即播报:已重新为您规划导航,预计在行驶四十三分钟后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