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听风吟夏》 热气浸透的衣衫在空调冷气的徐徐吹拂下黏腻又不舒服,倪夏出门匆匆,穿的棉质吊带裙服帖修身,后背已被汗水濡湿洇出一大滩痕迹,披散的头发被她拨到身侧乖乖垂顺着。
倪夏行至病房门正要旋开门锁时,里面传来庄敏与旁人对峙的声音,语气不耐,满是吃了枪子的弹药味儿,“见我没死你好像很失望?”
男人刻板得没有一丝声调起伏的声线极致平定漠然说道:“你是死是活都不影响,我依然是你法律上的丈夫。”
庄敏嗬笑,不无讽刺:“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有你这种人的存在可见物种的包容性真的很强。”
“那还请裴太太以后多适应让你生厌的我。”
庄敏低声呵道:“滚。”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缄默,倪夏抬手敲门说我来了,不等里面人回答,自觉拎着行李箱推门而入,立于床边的男人回眸瞥来一眼,随即叮嘱庄敏好生修养,他明天再过来看望。
峻峭极具压迫感的身影离开病房,倪夏全程一抹眼神都不给他,进来后目光锁定在庄敏身上,眉眼间隆起的川字很深,抿成线的嘴唇有往下压的趋势。
头上包着白色纱布,手臂打着石膏悬挂在细脖上,小腿裹上固定板后也被强制吊在半空中,再加上庄敏穿的衣服换成了病号服,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惨。明明数天前还是阳光明媚的活泼老板娘,今晚就成了车祸脱胳膊瘸腿的悲伤病号,变化可谓天差地别。
倪夏冷脸说:“小车祸?”
庄敏哼哼唧唧:“这不是还活着嘛,就是得休息休息好一阵子,都怪我家那老头,想想就来气。”
倪夏刮她一记眼刀,垂首敛下眼底的波动,很多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化作一声叹息:“没事就好。”
庄敏知道她担心,将床摇起抬上来一点,用好的那条胳膊拉过她的手,嗓音柔柔软软,跟浸过蜜泡过水似的,轻声安抚:“医生说一个月就好,只是可惜那两箱荔枝,全没了。”
倪夏:“……………………”
两人聊了会儿,但刚受过伤的人精神头很差,都是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精气十足,她没有血色的唇,数次恍惚失去活力的眼神和时而皱眉去揉太阳穴的动作,倪夏看在眼里。
“头痛?还有哪里不舒服?”倪夏摁住护士铃,又帮她调平床板,掖好被子给她盖好,“先睡吧,有事叫我。”
庄敏诶诶两声,因忍着痛意声音很小,低低哝哝地说:“你晚上找我是什么事,还没说呢。”
“等你好点再聊。”
倪夏本来是想找她吃饭,确认一件让悬在她心头有段时间的事儿,离职交接后去面试的那家公司她查过资料,背靠当地龙头企业,涉足的产业很广,娱乐传媒、电子科技、房地产和黄金珠宝等均囊括其中,2019年后营业额增幅巨猛。
这引起倪夏的注意,滑动到资料下方时毫不意外地看见2019年开始公司股权变更,原来的持股人里多加进来一人。也是从他加进来后,此公司乘风起飞,一路朝歌。
倪夏盯着那人的名字,总觉得不会如此巧合,叫周丛樾的人全国总不能就他一个吧?
往事如烟似雾飘渺,她看见这名字仍会想起当年的事,那时年幼觉得天塌地陷,人生无望。如今回头重温,心思已是隔着千山万水,内心深处已然波澜不惊,只是觉得膈应和晦气。
夜深人静,走廊亮着绿灯的住院部显得萧索阴森,空调洒下的冷风激起皮肤阵阵鸡皮疙瘩。倪夏趿拉着拖鞋,抱着双臂往外走,路过之处几乎见不到人,一切静悄悄得只有她的脚步声回响。
倪夏左顾右盼寻找来时路,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承认医院是个生产灵异故事的好地方,怪不得多如牛毛的灵异恐怖故事必含医院,太应景了。
她胡思乱想着,神识游离在身体之外,步伐下意识挑着地标所指的方向走,东拐西拐多次后,借微弱亮光的摁扭误打误撞抵达直梯门口。
梯门打开零星几人往外走,她目光无焦点望向某处,独自入梯。
直到察觉到身旁有道影子罩着她,倪夏蹙眉抬头看了眼,灯光如昼的轿厢里他的目光清湛耀眼,死亡筒灯打下的光对他的脸造不成任何损伤,反而显得他眉眼更加深邃,有种漩涡般的引力。
倪夏弯了弯眸,明知故问:“你来干什么?”
沈桯揣着明白装糊涂,眸光定定地凝望她,透出一种真诚:“老板出车祸,员工过来探望一下。”
倪夏很兴味地笑,指腹摁住十一楼,煞有介事地讲:“有你这么贴心的员工,是老板的福气,1108,慢走。”
沈桯眼里闪过不着痕迹地乱,他立即反手长按她按过的按钮取消上行,如实说道:“探望是真的,来找你也是真的。”
倪夏瞄了眼下行的电梯,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他,她明晃晃地凑近,再凑近,温热的鼻息似有若无拂过他的胸膛。
沈桯垂首,目光与她胶着在一起,他看她瓷白细嫩的脸,看她精致小巧的鼻,看她距离他喉结咫尺的唇,呵出的气息潮润,馨香悄无声息钻入他的鼻腔。
呼吸变得小心翼翼,温度不断上升,他滚了滚喉咙,任温度肆意游走,任她纵情地靠近,他定在原处不闪不躲。
倪夏说:“你怎么不推开,也不躲了。”
沈桯闷不吭声。
“既不像天台那样推开,也不像在车里侧躲,”倪夏看他果冻一样的唇,水润饱含光泽,“你这样会让我得寸进尺。”
沈桯眸色不知何时染上墨色,压出的清冽嗓音里带着喑哑:“就像现在?”
她很会撩人,很不一样,无法忽视。
蓦地,沈桯揽住她的腰,方寸之间两人位置调换,他存在感极强的高大身形压过来,将她完完全全笼罩。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无形之中几欲融化掉这空气。
隆隆心跳从他的胸腔跃出,如乱了步调的节拍器,在她贴近的耳边反复回响。她轻轻抬头,看见他漆黑的眼里燃着一小簇火苗,那光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清亮。
她低低地笑,抬起欲攀住他脖颈的手,半道改为触碰他的唇角,指腹柔软地在他薄唇上描绘摩挲,确实和想象中的一样软。
她又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凸出分明的喉骨,曼声说道:“你说了算。”
叮的一声,梯门朝两侧打开,倪夏弯腰从他的手臂下方钻出来,与他拉开距离,前一刻的贴近仿佛这座城市进入夏季后特有的气候,飘过一阵雨,掀起一场风,须臾恢复如常。
她慢悠悠婀娜往前走着,淡然的声音随风送进他耳里,“庄敏在休息,明早再探望也不迟,吃过饭了吗?”
倪夏从睡醒到现在滴水未进,确认庄敏无大碍才后知后觉肚子饿,肠胃轻微痉挛,绞得她有些难受。
北山医院临近一所高级中学,中间隔着条美食步行街,浅黄灯光晕染着夜色,逶迤一线的小吃摊支着帐篷,食物的香气像膨胀过度的水蒸气,无孔不入;三两学生勾肩搭背觅食,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路上偶尔驶过自行车,卷起微风过境。
周围大多是低矮楼房,不见耸入云端的大厦,街道两边不知名的小花绽放着,香樟树的影子在风里摇晃,蝉鸣起伏,时间的流速在这里变慢。
倪夏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宁馨的烟火气,没有城市过分的喧嚣嘈杂。
她找了个烧烤大排档,四人小方桌一排排规整摆放在门口的石板路边,配套木质长板凳,旁边附带黑色落地风扇,嗡嗡轰鸣转动。
沈桯坐在她对面,风扇调头吹过来的风时不时落在他那边,手里的菜单霎时被吹翻一角,他的宽松半袖热烈相拥他的紧实胸膛,头发被吹得有种凌乱美。
倪夏以筷子做簪,长发在手指轻巧灵活地挽动下,形成一个简洁优雅的发髻至于脑后,露出细长脖颈。她手拿铅笔在菜单上打着对勾,问他:“喝不喝酒?不喝我就点自己的。”
她刚看到店里有半个水桶高的大扎啤,漏斗一样,想喝自己拧开水龙头接多少是多少。
沈桯闻言一顿,想起车后备箱里的东西,“有酒,我去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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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倪夏表示也行,红的白的啤的雨露均沾。
沈桯说:“混着喝容易醉。”
倪夏拿杏眼懒淡地瞧他,翘起三分弧度的嘴角透出玩味:“你醉过?”
“喝过,不至于到醉的程度。”
“那今晚要破纪录了。”
但事情发展几乎弯道超车似的出人预料,在她的假想里她会和沈桯喝下一杯又一杯,喝得桌面满是玻璃酒瓶,瓶壁碰撞哐当脆响,醉意熏染他无比沁亮幽邃如星空一样的眼,然后她看他在失控的边缘游走,褪去平日里的温凉清淡,越过名曰边界的坎恣意妄为,看他皮囊之下究竟是真君子还是伪纯情。
现实与她的想象背道而驰,酒菜上桌各自吃了半晌后,她给沈桯满上一瓶加兑过啤酒的白酒,他从车里取回来的红酒还醒着,她想说留着下半场慢慢喝,对面颀长挺拔的人咚的一下倒头趴桌上,不省人事。
倪夏脸上出现有种被陡然冲击到不知所措的茫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看向一瓶倒的沈桯,也终于明白他口中所言之意。
“沈桯,醒醒。”倪夏将他的手臂绕过后背揽在肩上,费劲吧啦地将人扶起,他毛绒绒的脑袋耷拉在她的颈窝,均匀的呼吸洒下一片潮润,直挺的鼻梁时不时刮到她的肌肤。从烧烤店到酒店短短几十米距离,她浑身衣衫汗湿,滑溜溜的手臂上全是汗水,她的他的交织在一起。
酒店地毯踩在脚下软绵无声,寂静像病毒一样在房间传染开来,倪夏把沈桯放倒在沙发的瞬间,他的歪斜过来的身体顺势将她扑倒,两人双双陷入布艺绒毯,他彻底依偎在她怀里,黑色发茬扎得她的下巴有些痒。
倪夏将他摆正,借着屋里的灯光端详他,俊朗的脸颊两侧染上同他薄唇一般的绯色,耳根乃至整个耳朵红得滴血,根根分明的长睫在光影下铺陈出一条条细长的线影,眼皮下的眼球偶尔转动,似是睡得不安稳。
倪夏伸手轻抚他的双眼,挡住部分直射而下的光线,低声道:“你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担心我干坏事。”
回应她的是过分安静氛围里的平稳心跳,一下又一下,渐入耳蜗。
她在他隔壁开了间房。半夜里这天儿又神经质地浇下一场雨,烟雨苍茫的城市化为高低不一的丹青古画,客房阳台的翠青绿植挂着水珠滴滴答答,房间一盏暖黄照明灯悬着,倪夏洗漱好后换上酒店的浴袍,姿态松弛地窝进懒人沙发,百无聊赖刷着手机,一口气剪辑了好几条短视频,扔后台定时发送。
最新发布的视频播放量数据反馈不错,貌似是碰上平台给流量大力推荐,后台显示涨粉快小两万,用户的完播率特别高,评论区全是求更新求后续。有个憨厚的卡通农民头像点赞被顶上第一,说想看面哥和茶姐这对卧龙凤雏来一场踢冻干比赛,现场一定会很热闹吧。
面哥茶姐就是她养的两只绝育的公猫,猫如其名,一只像俄罗斯大列巴面包,一只是话痨的西湖碧螺春,成天掐着嗓子阴阳怪气。
倪夏回复有空的话会拍,随即切回主页继续刷视频,刷到左下角提示可能认识的人,地址定位在近郊的高档小区,图片是两张表情不同的七、八人大合照,中心位主角是那天在catlive被毫无情面驱逐出门的女孩,图里画着元气妆容,一身粉色小香风直筒裙,青春洋溢。
沈桯位于照片角落的位置,他正在低头看手机,晦涩光线在他侧脸轮廓镀上一层朦胧,削弱了本身的凌厉,显然不那么疏冷。
倪夏根据周以宁发布的时间推算,这个时间点她正在兴致盎然地骚扰他,他大约是在看她发来的图,神情专注。旁人看来,这专注就变了味儿,混了三分情意,总之是黏稠的。
这让倪夏想到茶姐,绿宝石般澄亮眼睛直勾勾看过来时,感情丰沛如雨季来临时的倾盆大雨,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下她和它。
他们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很多不同之处,茶姐终究只是一只小动物,趋附于本能,沈桯呢?
倪夏忽然看不懂了,冥冥中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如蛰伏在漆黑夜里的狼缓缓苏醒,有朝一日向她反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