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烦躁地甩动着细长的尾巴。


    “啪。”


    多清脆一声。


    鸡感到屁股一阵痛楚，鸡被拍倒在地，嘴含泥土飞出去几米远。


    嘶，疼疼疼……


    管不了那么多，鸡赶紧爬起来，捂着屁股就向前飞奔。


    “来抓我呀……”


    我一瘸一拐向前冲，还不忘转头鬼脸嘲讽。


    怪物应该是怒了。


    怪物绝对是怒了！


    它的三只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起身猛地向我冲来，粘稠的口水在空中拉成一条又臭又长的“绳子”。


    “嗷！”


    震耳欲聋。


    咦！


    好吓人！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相信占卜和预言了……


    身处自找的危机中——我也真心希望预言成真的好吗！


    究竟是谁说鸡的速度不能超过猎豹？


    我连跑带跳，翅膀扇得扑棱扑棱响，短短两分半，就从石林逃到初入水下洞穴时的大石头处。


    怪物还在身后穷追猛打，眼看前方只剩下尚未探索过的怪物巢穴。


    “咕咚。”


    我一刻也没有犹豫，径直冲进怪物老巢！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伙伴们受伤。


    自己受点小伤、出点小事好像也无所谓？


    我垂下头，盯着地上不断晃悠的黑影子，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冲！


    做只好鸡！


    重情重义！


    为大局考虑！


    十秒、八秒、六秒……


    这是片暗得出奇的空间，四周充斥着腐烂的臭味，我捂着鼻子，一股脑向前。


    四秒、三秒、两秒……


    怪物离我只剩下短短五米，它只要再往前迈一步……不，半步不到，我就会“嘎巴、嘎巴”被裹进它嘴里嚼，最后葬身它的胃里。


    夭寿啊！


    折寿啊！


    不对，我都被物理超度了还管什么寿命不寿命的？


    一秒！


    毛发旺盛的怪物压在我身上，棕红色的毛像是钢针，直直扎进我的肉里。


    瞳孔扩散，我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口水“滴答、滴答”砸在我的脸上。


    “嗷！”


    我看见它黑洞洞的血盆大口。


    说实话，我有后悔，我当然后悔。


    我后悔几分钟前为什么要做出不顾自身安全的逞英雄行为，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我后悔在遇到危险时我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为了别人考虑，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我浑身哆嗦。


    反正都要死了，为什么不死得高兴点？


    至少……至少我是作为一个大英雄离开的！


    我强撑起一抹挑衅的笑。


    “妈妈……”


    “我好像又要死一次了……”


    ……


    “元一。”


    不解、质问、警告。


    “放开我！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


    元一怔了怔，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他颤了颤，身形不稳地靠在石柱上。


    “滴答、滴答。”


    滴在六六六脸上的是泪水般的湖水。


    “我们应该向前探索。”


    “这是他为我们争取的时间，而不是陷入危险，浪费他的……”


    “牺牲。”


    “……”


    其实大家都知道栀岿心中想的：无非是伤亡最小化。


    牺牲一个人，救下剩下所有人。


    “他不希望自己的死亡被浪费，他不希望我们一个接一个去送命。”


    六六六无话可说。


    她抬起自己的翅膀左看右看，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胸膛：以她对魔兽与怪物的了解，刚才那只的程度，怕是上十个现在她都难以战胜。


    但在六六六的思想中……


    “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放弃。”


    她雕塑似的杵在原地，沙哑的嗓音里夹杂着些许落寞。


    “栀岿是我的伙伴。”


    “即便我会死，也想和伙伴一同面对危险，一同离去。”


    多么淡定的发言。


    六六六头也不回向后走去。


    元一的眸光暗了暗，他蹙着眉，嫌弃地看着晕倒的威廉，呼出一口浊气。


    他也不想放弃伙伴，但请原谅他，理智提醒他：不能让伙伴的牺牲白费。


    “走。”


    他倚在蛇状石头上，居高临下的目光打在如影和命运的女儿身上。


    灰色咕咕鸡指尖夹着：心、骑士、太阳。


    “滴答、滴答。”


    如影夹在两人中间，心里更多的是进退两难。


    空中落下的水滴从她的额角滚落，像一颗又一颗汗珠。


    “呵……”


    “我明白他离开的意义，走吧，我们需要前进。”


    再担忧有什么用呢？


    木已成舟。


    唯有前进。


    于是他们继续探索。


    命运的女儿从威廉的背包中翻出干木柴，点燃，她让元一举火把，走在最前面带路。


    “我不希望我的斗篷和羽毛一不小心烧起来。”


    她给出这样的理由。


    元一移开目光，右肩扛着威廉，左手高举火把。


    嗯。


    很劳模。


    他们仅仅借着微弱的、橙红的火光勉强看清前后两米道路。


    走二十分钟穿过石林，蹚十五分钟湿泞泞的泥沼，他们来到一片格外开阔、空旷的区域。


    任谁也没料到星星湖水下洞穴存在这样“无害”的区域。


    他们的眼中皆浮现出一抹错愕。


    “什么都没有？”


    “嗯，先找到去下一个区域的路。”


    “分开找吗？”


    如影的提议得到一致认可。


    如影快速点燃一根木柴。


    他们兵分两路寻找出口：如影和命运的女儿一路，元一带威廉一路。


    元一怀疑他们正踩在大平台上。


    他向着左前方前进，走了一阵，耳边开始出现“哗啦啦”的水流声，他顿了顿，适时地停下脚步，低头，定睛一看：是条地下暗河，不知流向何处。


    要顺着水流前进吗？


    元一选择相信自己在曾经世界与日蚀之地的生存法则：顺水而行，能收获宝藏。


    “哒、哒、哒……”


    他越向前，空间就越狭小，到最后甚至是挤在岩石间，随便一个小动作肩胛就会狠狠撞在硬石头上。


    “嘶。”


    陆地渐渐消失，他踩在冰凉刺骨的水中。


    三分钟后，苦尽甘来，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


    火光映在元一脸上，他的眼眸不自觉放大，薄唇小幅度开合，是那样不可思议。


    “棋盘宫……”


    他呢喃着，指尖拂过石壁上的凹凸不平。


    另一边，如影和命运的女儿也有不得了的小发现。


    “这有个洞。”


    说着，如影就要向里面爬去。


    “慢着！”


    “额啊。”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如影短暂地失去意识，头脑一片空白，她向后倒去，幸好被命运的女儿稳稳接住。


    她费力地爬起来，入目一片黑暗。


    “火把……灭了？”


    她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太阳穴，不可置信。


    木柴明明还剩一大截，木柴明明在上一秒还烧得那样旺。


    “它刚才还在噼啪噼啪地响……”


    如影抽出一根火柴，再次点上火把。


    “怎么会在伸进洞穴一瞬间熄灭？”


    命运的女儿神色凝重，她的灰斗篷就在刚才掉出来三张卡牌：云、蛇、棺材。


    不详！


    “卡牌说：眼前的洞穴……进去，就是致命……”


    命运的女儿大力拉着如影远离眼前黢黑的洞口。


    “如果我的解读没有出错，或许与某种气体有关。”


    如影绷着一张脸。


    难怪她才将脑袋探进去一点儿就头昏眼花、浑身无力。


    “火把熄灭也是因为那种气体？”


    命运的女儿点了点头。


    或许。


    她猜想。


    “走吧，找元一。”


    正当她们俩准备离开，异变突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


    她们停下脚步，背影一动不动。


    “喂！”


    “六六六！你跑哪去了？我看不到你！”


    “我在这！”


    “啊？”


    如影缓缓转过脑袋，惊诧地看向命运的女儿。


    “他们？”


    “怎么会是他们！”


    她尖叫。


    “有人？”


    我疑惑地东张西望，终于在视野范围内找到了物理意义版处处碰壁的六六六。


    “我好像听见了如影的声音。”


    我和六六六所在的空间很昏暗，能见度不超过半米，我俩真的就是一路跌跌撞撞、不惧千山万险地前进。


    我小心翼翼抓住六六六的羽毛。


    “你别乱跑。”


    六六六像是怕我再次做出什么“傻举动”，同样死死拽住我。


    “我也听见了，如影。”


    “你们不是牺牲了吗？”


    尖利的女声像是穿过一层薄薄的岩壁，直直刺进我们的耳膜。


    她就在我们隔壁！


    “牺牲？”


    命运的女儿和我异口同声。


    “不可能。”


    “你忘了我的预言吗？大家都会平安归来。”


    “我有的是力气与手段！死亡？我亲手把他拒之门外。”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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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虚地咳嗽。


    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装了？


    请让我们把时间倒回三十分钟前，看看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我因恐惧闭上眼，静静等待着名为“死亡”的审判降临。


    来吧！


    给我个痛快吧！


    我想。


    “嗷！”


    它每咆哮一声，我都会忍不住狂颤一下。


    我的眉心很痒，像有一只小虫子在上边儿爬来爬去。


    我知道：这是人类面对危险时的反应……虽然我现在已经不算人类了。


    终于、终于……怪物将它的獠牙刺进我的胸口，我的心脏……


    那不是一刻的感受，那是长久的、缓慢的，像过了一个世纪。


    我反而松了口气。


    胸口充斥着肌肤被撕裂的痛苦，异物被塞入的难忍，鸡无力地瘫成“大”字。


    说好的杀生不虐生……


    正当鸡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正当鸡即将解脱时……獠牙忽然从我的胸口拔了出来！


    没错，就是拔了出来！


    “滋啦——”


    第一秒，鲜血四溅。


    第二秒，伤口快速愈合。


    第三秒，为什么怪物“落荒而逃”？


    痛感在刹那间消失。


    嗯？


    这是弄啥咧？


    我一脸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无辜又困惑地眨了眨眼。


    我？


    活了？


    停停停！


    “咔！咔！”


    鸡大喊。


    这剧情发展不对吧！


    “哒哒哒……”


    这时，六六六从石林方向跑来。


    栀岿、栀岿、栀岿、栀岿、栀岿……


    她的脑袋中只容得下我的名字。


    她脸上的水渍早已随奔跑风干。


    不放弃任何一个伙伴。


    这是魔法少女的基本素养。


    可当她跑到钟乳石区域时，属于怪物的声音忽然消失，像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人间蒸发。


    “咕咚。”


    她永不停歇地奔跑，怀着忐忑的心情……直到看见那个小小的、呆在大石头前的身影。


    “栀岿！”


    喜极而泣。


    像是灰白的世界突然闯入一抹色彩，我纷杂的思绪中也突然闯入一个意想不到的家伙。


    “六百六十六！”


    我不顾手脚酸麻，急匆匆向她奔去。


    “栀岿！”


    “六百六十六！”


    “栀岿！”


    “六百六十六！”


    此处应有尾音拖长和彩虹色泡泡。


    总之，我和六六六相遇，我真的超级无敌感动呜呜！


    我愿一辈子追随鸡大人！


    “就这样，我们再次踏上探索之路。”


    我说。


    “怪物没吃掉你？它用獠牙扎你？扎一会儿它就跑了？你的伤口自动愈合了？”


    如影仿佛在听天大的笑话。


    “它到底什么意思？”


    我无奈地耸肩。


    “怪物说：没有告知的义务！”


    怪物的确意义不明，我也不知道后续会不会因它的诡异行为出现突发状况……


    但我现在还活蹦乱跳就是了。


    紧接着，我和六六六在石林转悠接近二十分钟。


    “你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吗？”


    我问。


    六六六摇了摇头。


    “哎，那只能慢慢找了……碰运气啊，行。”


    我依旧活力满满。


    我们一共找到三个洞口，我们选了最左边那个，然后就到了这儿。


    “也不知道这边有多大，我们还没开始探索，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我将情况一五一十说出来。


    如影的眉头一直拧得跟麻花似的。


    “我明白了，你们回到石林，往右边走，找到一个像鸡的石头，走那个洞口。”


    “明白。”


    “对了。”


    她补充。


    “路上遇到小洞口千万别钻，它会让火焰熄灭，它会让鸡头昏眼花。”


    “明白。”


    “对了，那种洞里没多少氧气，火焰没法燃烧，鸡进去也会缺氧。”


    我用开玩笑的活泼语气说。


    “等等鸡，鸡马上到！”


    ……


    按照命运的女儿的预言：还有一位“不请自来之客”。


    “不请自来之客”看着被掀开的大石板，眼中浮现出崇拜。


    “好厉害呀。”


    “不请自来之客”惊讶地说着，唇角勾起笑容。


    “唰——”


    下一秒，“不请自来之客”兴奋地跳进地下洞穴。


    “哇哦！”


    “真好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