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表情包，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十个亿……起步？


    陈冠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不是在跳动了，而是在打军体拳，一拳比一拳狠，随时准备突破胸腔的束缚，来个自由飞翔。


    “小……小顾……”他艰难道，“你说的这个‘起步’，它正经吗？”


    顾彻看着众人如丧考妣的表情，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又伸出了三根手指，替换掉了刚才的那一根。


    【刚才说十个亿，是怕一下子把你们吓死，给你们一个缓冲的时间。现在看来，你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像也就那样。】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平淡的语气，投下了一颗真正的核弹。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十个亿，那是我对咱们华夏电影特效行业过于乐观了。”


    “我昨晚熬夜，结合我丰富的行业经验，粗略地算了算。”


    顾彻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特效，特别是CG特效，这块是大头。想要做出不输给好莱坞的质感，每一个行星发动机的建模渲染，每一次木星引力造成的场景崩塌，那都是拿钱堆出来的。”


    “场景，按我说的，地下城不能纯靠绿幕，我们要实景搭建一部分，那套工业风的质感，一个字，钱！”


    “道具，外骨骼，运载车，防护服，全都要开模定制，请最好的团队来设计，还是一个字，钱！”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已经快要麻木的脸，最终给出了那个审判性的数字。


    “所以，想要把《流浪地球》拍出个样子，不沦为国产科幻笑话。”


    “起步价……”


    “三十个亿。”


    “噗——”


    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敢说话的摄影师林枫，刚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压压惊，结果“三十亿”三个字入耳，他大脑瞬间宕机，一口热茶呈雾状，精准地喷在了对面灯光师赵虎的光头上。


    赵虎：“……”


    他木然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感觉那不是茶，那是他的眼泪。


    三十……亿？


    这他妈已经不是在烧钱了！


    这是直接把印钞机开到焚化炉门口，一边印一边烧，还得开足马力，生怕烧得不够快！


    “我……我需要速效救心丸……”陈冠靠在椅背上，面如金纸，“小顾，你别搞我啊，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刺激的。”


    夏晚风也彻底傻了。


    她对财务状况最清楚。晨光影业现在就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顾彻却要让这个婴儿去举起一艘航空母舰。


    这已经不是挑战了，这是送死！


    “老板，我们……”她想说“我们没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因为她看到，顾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


    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


    仿佛三十个亿，对他来说，就跟三十块钱一样。


    【慌什么？钱嘛，印一印就有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风声放出去，让那些钱自己长腿跑过来。】


    顾彻拍了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行了，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项目的前期筹备工作给我做起来！林枫，赵虎，张龙，你们三个，带着团队，把剧本里所有的场景，道具，给我分解成最详细的清单，我要知道造一个头盔需要多少颗螺丝钉！”


    “老陈，你负责联系国内所有顶级的特效公司，告诉他们，我有一个三十亿的项目，问他们敢不敢接！”


    “夏晚风，你负责把我们晨光影令业要拍一部投资三十亿的硬科幻电影的消息，放出去！”


    顾彻的安排，有条不紊。


    众人虽然依旧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但看着顾彻那副笃定的样子，心里那团即将熄灭的火，又莫名其妙地，被重新点燃了。


    疯了，都疯了！


    跟着这么一个老板，要么创造历史，要么就一起创造一个笑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感觉……还挺刺激的。


    ……


    晨光影业要融资三十亿拍科幻片的消息，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平静的国内投资圈里，炸出了滔天巨浪。


    一开始，没人信。


    “三十亿？拍电影？还是科幻片？哪个傻逼传的谣言？”


    “我赌五毛，绝对是假消息，为了博眼球的炒作！”


    但当晨光影业的官方融资计划书，通过夏晚风的渠道，递到各大投资机构的案头上时，整个风向都变了。


    卧槽，居然是真的！


    顾彻！


    那个创造了小成本票房奇迹的年轻人，这次玩真的了！


    一时间，整个投资圈都沸腾了。


    好奇，质疑，兴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无数的投资人，闻风而动，涌向了晨光影业那栋不起眼的小楼。


    他们都想亲眼看看，那个敢喊出三十亿预算的年轻人，到底是个天才，还是个疯子。


    第一天。


    来的是国内顶级风投机构“红杉资本”的一位副总，姓王，一个标准的中年精英，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带着团队，意气风发地走进了顾彻的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


    王总和他团队，是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的，每个人的脸色都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苍白中透着虚脱。


    出门的时候，王总的腿一软，差点跪在门口。


    “王总，您没事吧？”夏晚风客气地问道。


    王总扶了扶眼镜，强颜欢笑：“没……没事……顾导的……想象力，很……很丰富……我们……回去需要再消化消化……”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


    来的是互联网巨头“企鹅”的战略投资部。


    他们对IP开发很感兴趣，尤其是科幻这种潜力巨大的题材。


    一个半小时后。


    带队的负责人，出门时同手同脚，走路顺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行星发动机……地下城……木星引力……完了，我感觉地球要毁灭了，我得赶紧回去给我的游戏角色充点钱……”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顾彻的办公室，简直成了京城最新的网红打卡点。


    每天都有西装革履的投资人，满怀着对下一个风口的憧憬走进去，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他们的表情，出奇地一致。


    走进门时：兴奋，期待，感觉马上要抓住时代的脉搏。


    听顾彻介绍项目时：错愕，震惊，世界观开始受到冲击。


    看到那份长达五十页，密密麻麻全是烧钱项目的预算表后：呆滞，麻木，开始怀疑人生。


    最后，看着顾彻那张“三十亿只是起步价，合作就是交个朋友”的真诚脸庞时：怜悯，同情，仿佛在看一个走火入魔的绝症患者。


    然后，找个借口，光速开溜。


    “那个……顾导，项目很好，就是我们内部还需要再开会研究一下。”


    “顾导，你的梦想很伟大，但我们的资金体量太小了，配不上你的梦想。”


    一周下来，前来拜访的投资人络绎不绝，车把晨光影业门口的路都给压实了。


    但真正愿意掏钱的，一个没有。


    与此同时，一个全新的段子系列，在京城的投资圈里，悄然诞生并病毒式传播开来——“有个朋友”系列。


    某个高端投资人私密微信群里：


    “兄弟们，给你们说个事儿，千万别去晨光影业，会变得不幸。”


    “怎么说？”


    “我有个朋友，就是那个做空新能源结果上了天台的李总，他昨天去找了顾彻，想投个三五百万，交个朋友。”


    “结果呢？”


    “结果他回来后，连夜把公司座右铭从‘敢于冒险，创造未来’，改成了‘活着就好’。”


    “卧槽，这么恐怖？”


    “还有更恐怖的。我有个朋友，是做PPT方案的，业内顶尖。他听说顾彻的PPT做得跟科幻大片似的，就想去学习一下。结果回来后就辞职了，说要回老家养猪，他说跟顾彻的PPT比起来，他做的那些东西都是垃圾，他受到了降维打击，道心碎了。”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我听说顾彻的办公室现在被称为‘精神时光屋’，进去一个小时，出来怀疑人生一星期。”


    “不是我黑他，我有个朋友，就坐在顾彻对面，亲眼看着顾彻在五分钟内，规划出了一个需要两百年才能完成的‘移山计划’，我那朋友当场就吓尿了！”


    这些段子，有真有假，越传越邪乎。


    顾彻和他的《流浪地球》项目，彻底成了投资圈里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传说。


    他不是在找投资。


    他是在筛选真正的勇士。


    ……


    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


    顾彻悠闲地靠在老板椅上，刷着手机里关于自己的段子，笑得前仰后合。


    【叮！检测到来自投资圈的集体吐槽，打脸值+50000！】


    看着后台暴涨的打脸值，顾彻心情一片大好。


    这波啊，这波叫“赔本赚吆喝”。


    钱虽然没拉到，但《流浪地球》这个项目的名气，是彻底打出去了。全行业都知道，他顾彻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老板。”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夏晚风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顾彻桌上。


    “这是这周来访的所有投资机构的名单，一共三十七家。”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无力。


    “明确表示拒绝的，三十七家。”


    “也就是说，愿意投资的，一个都没有。”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洒了进来，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萧瑟的金色。


    项目的启动，需要钱。


    实景搭建，需要钱。


    道具开模，需要钱。


    特效团队的预付款，更是一笔天文数字。


    公司的账上，只有一个多亿的现金流。


    这点钱，别说启动项目了，可能连买螺丝钉的定金都不够。


    眼看着，顾彻画出的那个宏伟蓝图，就要因为最现实的问题，在起飞之前，就彻底搁浅。


    “我们的现金，最多还能支撑公司正常运营三个月。”夏晚风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空气里，“三个月后，如果我们还找不到投资，就只能……宣布项目停滞了。”


    顾彻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晚霞。


    夏晚风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只有一页纸的资料，轻轻地递到了顾彻的面前。


    “老板，或许……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顾彻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那张纸上。


    纸的最上方，是一个名字，和一个头衔。


    建国重工集团董事长。


    王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