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彻的目光落在那份资料上。


    白纸黑字，打印着一个名字。


    王建国。


    后面缀着一个长长的头衔：建国重工集团董事长。


    【王建国？不是王健林？我还以为夏晚风要给我整个大的，比如先定个小目标，坑他十个亿……结果是建国啊，这名字，朴实中透着一股子踏实。】


    顾彻饶有兴致地抬起头，看向夏晚风：“这人，什么来头？”


    夏晚风还没开口，一旁的陈冠先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王建国？建国重工？小夏，你这……你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把这尊神给翻出来的？”


    他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老板，老陈，你们听我说。”夏晚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王建国，曾经是咱们北方的煤炭大王，身家百亿。十年前，他预感到传统能源行业的危机，力排众议，砸下全部身家，转型搞高端精密机床和工业机器人。”


    “听起来挺有魄力啊。”顾彻摸了摸下巴。


    “有魄力是没错，但……”陈冠叹了口气，接过了话头，“但他点儿背啊！他搞转型的十年，正好是国外技术壁垒最高，国内市场最不认国产货的十年。钱烧了无数，技术没啃下来，市场没打开，活生生把自己从一个百亿富翁，烧成了一个百亿‘负’翁。”


    夏晚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老陈说的没错。现在的建国重工，就是一个空壳子。银行抽贷，股东退股，所有投资机构都把他列入了黑名单。他名下唯一值钱的，就只剩下京郊那个半死不活的工厂，和一堆生了锈的破铜烂铁。圈子里都说，谁给他投钱，谁就是活菩萨转世——专门来普渡他的。”


    “所以，”顾彻听明白了，他看着夏晚风，眼神玩味，“你想让我去找一个比我还像骗子，比我还缺钱，比我还走投无路的人……来投资我们这个三十亿的项目？”


    这个逻辑，堪称完美闭环。


    一个骗子，去找另一个骗子，画一个更大的饼，然后一起携手进局子？


    夏晚风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有多么离谱。


    “老板，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我调查过，这个王建国，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当年敢赌上全部身家转型，就说明他骨子里有股疯劲儿。正常投资人不敢碰我们的项目，但一个已经输得只剩下底裤的赌徒，说不定……说不定他敢再赌一把大的！”


    这番话，让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婆子”的眼神看着夏晚风。


    病急乱投医，也不带这么投的吧！


    然而，顾彻却笑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份写着“王建国”名字的纸。


    “有意思。”


    【赌徒？我喜欢赌徒。因为只有赌徒，才明白什么叫All in。】


    ……


    就在顾彻对王建国产生浓厚兴趣的时候。


    天星娱乐，总裁办公室。


    李泽正惬意地靠在真皮沙发上，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听着助理汇报最新的情况。


    “李总，那个系列段子，现在已经在投资圈彻底火了。顾彻和他的晨光影业，现在就是个笑话。”助理谄媚地笑道。


    “笑话？”李泽轻哼一声，抿了一口红酒，“还不够。”


    他眯起眼睛，一丝阴狠的光芒从眼缝中闪过。


    他要的，不是让顾彻成为笑话。


    他要让顾彻，彻底死掉！


    “上次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弄好了吗？”李泽放下酒杯，声音冰冷。


    “都……都好了。”助理打了个哆嗦，“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找了几个圈内的大V和‘知情人士’，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李泽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助理出去。


    他拿起手机，打开一个私密的投资圈论坛，一条刚刚被顶上热门的帖子，赫然映入眼帘。


    标题：【深度爆料！晨光影业三十亿科幻项目，恐是本年度最大骗局！下一个贾老板已在路上！】


    帖子的内容，写得有鼻子有眼。


    先是吹捧了一番顾彻的才华，肯定了之前的成功，将他塑造成一个年少得志，但极度膨胀的形象。


    然后话锋一转，开始疯狂暗示。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资人透露，他曾与顾彻团队有过深度接触。发现所谓的《流浪地球》项目，根本没有完整的工业化流程规划，没有成熟的特效解决方案，甚至连一份详细的分镜脚本都没有！有的，只是顾彻本人天马行空的概念和画出来的大饼！”


    “三十亿的预算更是无稽之谈！据内部人士估算，以国内目前的电影工业水平，这类题材的电影，成本能控制在五亿以内。顾彻张口就要三十亿，其心可诛！”


    “更有消息称，晨光影业的资金链已经濒临断裂。顾彻此举，极有可能是想效仿当年的‘贾老板’，利用一个空壳概念疯狂圈钱，最后卷款跑路，留下一个烂摊子，让所有投资人血本无归！”


    帖子下面，还配上了几张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晨光影业门口“门可罗雀”的照片，和一张顾彻在办公室里“愁眉不展”的偷拍照。


    杀人诛心！


    这个谣言，比之前所有段子加起来的杀伤力都要大！


    “有个朋友”系列，大家最多当个笑话看，笑的是顾彻的不自量力。


    但这个“骗钱跑路”的谣言，直接给顾彻和晨光影业，打上了“骗子”的标签！


    这对于一个需要融资的企业来说，是致命的！


    李泽看着帖子下面一水的“卧槽”“原来是骗子”“差点就投了”“感谢楼主排雷”的评论，嘴角的笑容，愈发狰狞。


    “顾彻，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


    ……


    谣言发酵的速度，比病毒还快。


    仅仅一个上午。


    整个投资圈，对晨光影业的态度，就从“围观傻子”，变成了“警惕骗子”。


    夏晚风的电话，彻底被打爆了。


    但不再是询问项目，而是质问和撇清关系。


    “夏总，关于《流浪地球》的项目，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不参与了，祝你们好运。”——这是比较客气的。


    “小夏啊，你们公司到底怎么回事？外面传得那么难听，你们是不是真的在搞庞氏骗局啊？”——这是表示怀疑的。


    晨光影业那本就不大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前几天门口还车水马龙，今天连个送外卖的都绕着走，生怕被骗了餐费。


    公司的资金链，本就岌岌可危。


    现在融资的路被彻底堵死，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绝望。


    “老板，这肯定是天星娱乐在背后搞鬼！”夏晚风双眼通红，将手机重重地拍在桌上，“李泽太阴险了！”


    陈冠也是一脸愁容：“现在不是追究谁搞鬼的时候，关键是怎么办？这个谣言一出，咱们的名声就全臭了，别说三十亿，现在就算是三百万，都不会有人投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顾彻。


    这个从始至终都稳如泰山的老板，现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顾彻靠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等所有人都说完了，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众人点头。


    “那就干活。”


    “啊？”所有人都愣住了。


    “干……干什么活？”


    “还能干什么？”顾彻站起身，拿起桌上那份关于王建国的资料，“人家都说我们是空壳子，没有详细规划，那我们就把规划做出来给他们看。”


    “林枫，赵虎，张龙，你们三个，继续带着团队分解剧本，把道具模型，场景概念图，给我往细里做！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他妈的叫工业化！”


    “老陈，你联系不上特效公司，就去联系大学，联系科学院！告诉他们，我这里有一个能推动整个国家电影工业前进的项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


    “夏晚风，”顾彻的目光最后落在夏晚风身上，“帮我约一下这位……王建国董事长。”


    “我要去会会他。”


    顾彻的语气，依旧平静。


    但那份平静之下，却蕴含着一股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的力量。


    仿佛外面那些滔天的舆论，对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贾老板？说我是贾老板？这是在侮辱谁呢？人家贾老板至少还造出了车，我现在连个螺丝钉都还没造出来呢。这届黑子，业务水平不行啊。】


    【叮！检测到来自天星娱乐的恶意诽谤，打脸值+100000！】


    【叮！检测到来自投资圈的集体恐慌，打脸值+80000！】


    看着后台再次暴涨的打脸值，顾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谢谢啊，李泽。


    真是个好人。


    ……


    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老板，你真要去找王建国？”


    “不行！绝对不行！”陈冠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人就是个无底洞！我们现在的情况，再跟他搅和到一起，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是啊老板，”林枫也急了，“外面都说我们是骗子了，我们再去找一个圈子里公认的‘老赖’，那不就坐实了谣言吗？”


    “病急乱投医啊老板！三思啊！”


    所有人都反对。


    在他们看来，去找王建国，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公司陷入更大的舆论漩涡。


    这是自寻死路。


    顾彻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没有解释。


    他只是走到打印机旁，将电脑里的《流浪地球》剧本，完整地打印了一份出来，装订成册。


    然后，他拿起车钥匙，转身就往外走。


    “老板！”夏晚风追了上去，拦在他面前，“你听我们一句劝，现在真不是见他的好时机！”


    顾彻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为公司操碎了心的CEO，忽然笑了。


    “小夏啊。”


    “你觉得，一个正常的投资人，会相信地球会停止自转，需要带着地球去流浪的故事吗？”


    夏晚风一愣。


    “他们不会。”顾彻自己回答，“他们只会看数据，看模型，看风险评估。在他们眼里，我这个项目，就是个疯话。”


    “但是，”他扬了扬手里那份厚厚的剧本，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一个输光了一切，一无所有，只剩下不甘心的赌徒，会信。”


    “因为，他也想带着他那颗快要完蛋的‘地球’，再流浪一次。”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了停车场。


    留下夏晚风和一众员工，呆呆地站在原地，咀嚼着他那番话。


    顾彻独自一人，开着那辆库里南，驶出了市区。


    他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但他更知道，要说服一个赌徒，你不能跟他讲道理，讲回报，讲风险。


    你只能……


    拿出比他赌得更大，更疯狂的筹码，告诉他。


    来。


    跟我一起，把整个世界，都押上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