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柳华顿时脸色通红，眼里憋着泪。


    风雪鸢赶忙将她往后院推，吩咐道：“后面晒着的白术该收了，你去把须根去了，装起来吧。”


    柳华瞪着眼睛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被推进了后院。


    风雪鸢继续招呼二位姑娘：“二位坐吧，我家小妹不懂事，二位姑娘见多识广，定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还是夫人通情达理。”高个子姑娘重新露出手腕，让风雪鸢把脉。


    风雪鸢清楚，柳华说的没错，眼前这姑娘并非简单的月事不调。长期的风月生活，让她染上了些花柳病，落红之症便是那病的缘故。


    “夫人？我这病可能治得好？”


    风雪鸢回过神来，这病想要治好本就难，且这姑娘在千丝阁还要一直接客，更是雪上加霜。可风雪鸢还是说：“我先给姑娘开五副药，吃完后姑娘再来。姑娘这病并非一日之寒，总得连着吃上个把月的药，才能有起色。”


    她不过是不想让那姑娘知道自己已药石无医罢了。虽然不能根治，但她开的那些药却能减轻病症痛苦。


    另一个胖姑娘就简单多了，风雪鸢只给她开了三副药和一瓶外用的药酒，说吃完就不用再来了。


    “你到底会不会看？我这身上新伤加旧伤的，怎的你三副药就打发了？”


    胖姑娘身上多是皮外伤，多半是喝多的客人下手没轻重，擦些药酒就是了。风雪鸢明白了胖姑娘的意思，若将病说得严重些，她也好再有出来逛逛的机会。


    “姑娘若想好好调理，那我再为姑娘开些滋补的药。五日后，姑娘再来，我为姑娘调整药方。”


    胖姑娘听了欢天喜地地点了点头。


    “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二位？”


    “夫人客气，叫我红袖就行。”高个子姑娘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涂爷吩咐了，绝不能少夫人一分钱。”


    “莺儿。”胖姑娘一笑，眼睛弯成两道缝。


    “好，”风雪鸢微微颔首，“二位回去也请转告你们涂爷，日后千丝阁的姑娘们若有什么不痛快，尽管来我这瞧病就是。”


    送走红袖和莺儿，外面围观的人群还是不见少，多半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儿郎，满脸猥琐的笑。


    风雪鸢权当没看见，转身回去进了后院。这些人，你越是搭理他，他便越来劲。


    柳华正边摸着眼泪边忙活着，见风雪鸢来了也不理睬。


    “怎么了？被人呛了几句，就哭鼻子了？”


    柳华将手里的簸箕往地上一摔，“宁侯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找人来恶心夫人吗？”


    风雪鸢弯腰拾起簸箕，拍了拍土，“宁侯做事一向不按常理，他未必是想给咱们添麻烦。咱们开门坐诊，本来就会遇到各色各样的病人，作为医者，不能因为她们是风尘女子就任她们自生自灭吧。”


    柳华还是不服气：“可是她们明明就不是真心来看病的，她们一来，街坊邻居该怎么看我们，正经人家的女郎们就更不敢来了。”


    “病生在自己身上，怎能不是真心来看病的。别人如何看，那是别人的事，街坊邻居的眼睛咱们捂不住，嘴也捂不住，又何必去管呢？”风雪鸢将手里提的一串铜钱在柳华面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咱们总算是凭自己的本事赚到第一笔钱了。”


    柳华叹了一声，蹲下将地上散落的白术捡起，担忧地说：“夫人您是好心，只怕日后还有得麻烦呢。”


    红袖和莺儿又来拿了几次药，二人身上轻快不少，便将妇安堂介绍给了其他的姐妹。一来二去，风雪鸢的妇安堂快成千丝阁的分店了，白日里各色的姑娘纷至沓来，好不热闹。


    曲萧和与叶玄明虽然在山上，但妇安堂的事他们也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叶玄明身子日渐虚弱，每日除了服药外，皆睡在榻上。


    “堂主？堂主？”曲萧和端着药，在床边喊了许久，叶玄明才缓缓睁开眼睛。


    “吃了药再睡吧。”


    叶玄明被搀着坐起身来，满脸疲倦，开口问道：“鸢儿近日如何了？”


    曲萧和递上药，说道：“千丝阁的姑娘们常去，生意倒还不错，挣的钱鸢儿多半给了救济堂妇孺，只是……”


    “只是什么？”


    “姑娘们一多，免不了会招些苍蝇。现在坊间都在传，妇安堂是专门治花柳病的地方。”


    叶玄明低头喝着药，也不抬眼，淡淡地问：“你没派几个人暗中解决一下？”


    “这几日亓凌风就要启程带兵南下了，人手都盯着武康那边，一时顾不上妇安堂了。”


    “嗯，武康的事是大事，不能有失。”


    曲萧和道：“妇安堂的那些地皮流氓，鸢儿能应付得了。我相信鸢儿。”


    “也是，这点事还是让她自己解决吧。医者仁心，该一视同仁，给秦楼楚馆的姑娘们看病，也没什么不好的，总归也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堂主，您既然放心不下鸢儿，何不叫她回来，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呢？”


    叶玄明将药递给曲萧和，“这一生的误会太多了，何必去解释。待我死后，是非功过自有定论。”


    曲萧和欲言又止。


    “你去吧，我再休息一会儿。武康若是有新的消息，再来告诉我吧。”


    曲萧和点了点头，轻声退了出去。


    眼瞅着开了春，城里的风光是一天一个样，仿佛一夜之间，这天儿就热起来了，枝条也都抽了芽。


    阳庭城里风光最亮的地方，当数妇安堂了。东市大街上，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牵着马押车运货的，哪个人从门前经过，都得往里瞅两眼。


    “这才巳时而已，看什么看！”


    被看得烦了，柳华端起盆水，站在门口往街上泼去。


    “哎哟，这是洗什么的水啊，就这样泼出来，都把脏病弄到街上了。”


    “还能洗哪，哪有病洗哪呗。”


    妇人们唯恐避之不及，可儿郎们却喜闻乐见。


    门前的妇人三三两两地快步走开了。


    柳华瞪着眼骂道：“水再脏，也不如你们的嘴巴脏！赶紧滚，别脏了老娘的台阶！”


    柳华正转身要进屋，只听背后一道嬉笑的男声响起：“那正好用姑娘的水，给我们洗洗嘴巴咯……”


    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醉汉，一脸痴笑，一前一后堵着柳华。


    “这是医馆，你们要干嘛！赶紧走！”柳华连连后退，两个醉汉不紧不慢，像逮小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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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跟着她进了妇安堂。


    “什么医馆？哪家正经的医馆平日里歌姬舞妓的坐满堂？你们不就是打着医馆的旗号做皮肉生意嘛。”


    “就是，爷有钱，亏待不了你。”说着，其中一人掏出一个铜板塞进了柳华衣领里。


    “啊——放开我！”柳华想要跑开，却被二人拉住，堵在了桌案前。


    醉汉二人将柳华压在桌上，手上下地摸索着。堂外看热闹的人不少，可没有一个人出头，恨不得那醉汉将柳华的衣服脱光，好让他们也一饱眼福。


    柳华紧紧拽着衣服，闭着眼睛拼命地踢着，喊着。


    突然，一声鞭响落在柳华耳边，随后是两个醉汉的哀叫。


    “哎哟——”


    柳华赶紧起身，捂着衣领躲到风雪鸢和柴婆身后。


    风雪鸢正拿着马鞭，柴婆拿着扫帚，怒目而视。


    “我是太好脾气了，才让什么人都敢来我妇安堂撒野了！”


    两个醉汉吃了鞭子，自是不服，刚要上前动手，风雪鸢又挥一鞭，抽在其中一人脸上。


    柴婆则接连打了另一人好几扫帚，一直打到那人连声求饶才罢手。


    “今日是鞭子，明日便是刀、是箭了！还不快滚！”


    二人见寡不敌众，便收了色心色胆，连滚带爬地出了妇安堂。


    可还没下堂前的台阶，二人就被人群中冲出的几个姑娘给拦了下来。


    是红袖、莺儿和其他七八个千丝阁的姑娘。


    红袖上前就各给了二人一巴掌，“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女，还想囫囵着离开？”


    莺儿说道：“即便在我们千丝阁，摸了不该摸的，也是要断手断脚的。”


    两个醉汉刚吃了亏，面对红袖等人更是恼羞成怒，“什么该摸的不该摸的，你们不就是让人摸的吗？”


    红袖见得多了，丝毫不怕这等流氓地痞，一步步逼近“啪啪”打着那人的脸，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档次，老娘也是你这种人能摸的！姐妹们，给我扒了这两人的裤子，看看是什么货色！”


    堂内，柳华听着外面越闹越离谱，哭着看向风雪鸢：“夫人……她们再这样闹下去，咱们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别怕，柴婆，你陪着柳华，我出去看看。”风雪鸢出了妇安堂，外面七八个姑娘正围着那两个醉汉嘻笑吵闹，仿佛盘丝洞里的妖精逮住了唐僧一般。


    “红袖，差不多得了。”


    红袖道：“夫人，你便是太好性子了，才纵得什么人都敢骑在头上拉屎。”红袖的话难听，却有道理，“即便是风月之地，也是有规矩的，更何况夫人您这妇安堂了。今日若不拿这两个人立规矩，只怕日后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们今日欺负了柳华，绝不能轻易放他们走！”


    堂内柳华咬着牙，脸憋得通红。她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外面的人赶紧散去，不然事情闹大了她也觉得丢脸。可是她又不敢出去说什么，只能倚着柴婆，在堂内空着急。


    风雪鸢环视周围，人越来越多，或看热闹，或窃窃私语，嘲笑或鄙夷。


    她清了清嗓子，站在台阶上，高声说道：“这些日子，风言风语太多了，我今日就一次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