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皇子

作品:《雁归离

    “禁军校尉,来府中想必是公事,只是这二人?”公孙雪心里盘算着,“他一个外男,入了程家,怎么是从后院出来。”


    “主君今日可在府上?”


    “是主君领着谢将军去的雁声堂。”露珠回道。


    公孙雪略有疑惑,也没再往下想。


    陆听晚回雁声堂半路经过书房便绕了进去,程羡之坐于案几处理公务,旁边烧了一炉炭火,炉子里煮了茶,矮窗望去正好看见半个身躯,端正的身影映在雪景里,陆听晚敲了两下窗口,朝里边的温润公子一笑。


    “程羡之,谢谢你!”


    她声音不大,程羡之听不清,但从口型和动作,便能看透她表达之意。


    他抬起下颚,朝正门方向点头,示意她从那进来。


    随着推门声,他翻动手里的文书,浅浅道:“外边冷,进来说话。”


    她搓着手往炉子边取暖,自顾座到他对面,“京都的冬当真是冷,这雪都下不停的。”


    “西北的天更冷。”程羡之冷不丁道一句,“怕冷还吵着去射猎?”


    陆听晚蹙眉,察觉他话里有话,正好对上他瞟过来的目光。


    “炉子有茶,自便吧。”


    她倒了一盏,又给他茶盏也续上。


    “你这人吧,性子是冷的,但人还不错。”她笑意盈盈,格外开心。


    程羡之停留在文书上,摇头淡淡说:“合了你的心意,我就是好人,不合你心意,我还是坏人。”


    她不与程羡之计较,便由他念着也不反驳。


    北风敲打窗棂,她捧起一盏热茶,就静静坐在赏雪,雕花漏空窗外垂下一枝梅,似还有新芽。


    程羡之专注公务,唇角却隐着笑,二人都不说话,就静静坐到昏暮,她有了困意方才回了雁声堂。


    夜里厨下端了碗红豆甜汤送到雁声堂,陆听晚刚服用药不久,肚里还鼓着,不乐意喝。


    “二夫人,您先前替太后挡刀受伤愈合不久,又逢这次冻伤,且您药喝多了,肠胃消化不好,这红豆汤正好补气血又有助肠胃消化,多少喝一些吧。”风信哄着她,虽说大事面前她拎得清,也稳重,可还是孩子心性,会闹脾气,会耍性子。


    陆听晚从被窝里拱起,不情不愿伸手去接,咕噜咕噜喝下大半碗,打了一声“嗝”,“风信,真喝不下了。”


    她倒头就栽回褥枕里,捂着平坦的小腹,望着屋内昏黄的灯,窗外寒风呼啸,她盯着摇曳的残影,“以前我生病,娘亲也是这么哄我的。”


    之后每日,厨房都会差人送来一碗红豆甜汤,陆听晚喝腻了,任风信怎么哄都无动于衷。


    风信无奈,给厨房回了话,“夫人说太甜了,不爱喝。”


    厨房的下人又去书房禀报了苍术,苍术传话到程羡之耳中,“二夫人说甜腻,不愿意喝了。”


    “嗯,”程羡之批着文书,慢悠悠地呷茶,“换成咸的。”


    翌日,厨房又送了红豆汤,陆听晚闻到红豆味便捂着口鼻躲开,“风信,尚书府入冬是存了吃不完的豆子吗?怎得日日都是红豆汤。”


    “这回不是甜的,是咸的。”风信说。


    “拿!走!”管它酸甜苦辣,她是一点都闻不得这个味了。


    “可,可是,这是大人吩咐,必须要盯着您喝完,不然风信不好交差的。”


    “程羡之?”陆听晚一头雾水,他那禁军和朝上的公务忙得不可开交,都半月不曾见人了,还有心思管她喝什么?


    府里日日一碗红豆送去雁声堂,传入映月阁,公孙雪描眉时顿了顿,“红豆汤?补气血?”


    “府里灵芝人参多的是,不比红豆补血?”公孙雪一张艳容映入铜镜,“红豆?红豆相思啊。”


    她轻嗤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程羡之不敢言说的情意,需要寄托在一碗红豆汤里。


    露珠挑了一支金镶玉钗给她簪发,“二夫人都在雁生堂闹了,死活不愿喝。”


    公孙雪心里揣测,陆听晚心思若在程羡之身上,也不会吵着要去宫里,那日在后院见着她与谢昭之间的关系,似比程羡之还要亲密。


    陆听晚狐裘都没穿,裹着被褥端起那碗红豆咸汤便去了书房寻人讲理。


    寒舟正在房内与程羡之谈事,“嘭”的一声,门开了,载着她的满心火气,屋外的风一同灌入。


    两人同步抬头,面带困惑地打量那被褥裹住的粽子人,面面相觑。


    寒舟见状不对,抄了佩剑识趣道:“寒舟这就去办。”


    “何事?”程羡之叠起案上的文书,清楚地瞥见她手里的那碗红豆汤,唇角不自觉提起。


    她把那碗汤重重落下,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咬牙切齿说:“程尚书身兼数职,劳心劳力,听晚来给您送碗补气血的红豆汤,润润口。”


    “看来是膳房下人不得力,做的汤不合你的胃口,那就让苍术明日再换一批人吧。”他悠悠道。


    明明是威胁的语气,激得陆听晚更是生气,“你,府,府里若是缺,缺银子,我可以交月银,我也不是挑嘴,可谁整日整日喝红豆汤啊。”


    程羡之挑眉,藏了坏意,“听说你在宫里熬了我送去的红豆,不是喜欢喝吗?”


    “什么?”裹紧的被褥落地,露出单薄的衣衫。


    原来他是记着这仇?


    程羡之不紧不慢起身,捡起她裙摆落下的褥子,又给她裹回去,还特意紧了几下,“不喜欢喝,煮了做什么?”


    陆听晚哑口,此人简直不可理喻,且让人难以猜透。


    见她发愣,也不逗她,转了话峰,“风雪加重,这几日皇帝病重无法上朝,姜太后听政,大臣议事都快到了锦华宫,如今正是用人之时,前些日子锦华宫拖人来问你身子,想必太后是有意要你回去侍奉。”


    陆听晚眸光一凝,回了神后裹紧被褥,缩在里边就露出一颗头,看着还怪可爱。


    “我身子早已无碍,可以回宫了。”


    “你定日子,我送你。”程羡之坐回椅上,端了那碗红豆汤喝下一口,慢条斯理品着,“是不怎么好喝。”


    陆听晚幽怨瞪着他,“知道就好,明日,明日我就回。”


    翌日雪停,陆听晚早早收拾好,点上妆后把养病这些日子的病容都驱散了,又见那抹烈阳娇媚。


    程羡之着一身紫色官袍,两人坐在马车里,她挑帘望向街道两边未化的积雪,回眸与端坐的人说话,“京都的冬日,得多久啊?”


    “若是赶上冷的一年,开春二月还会下雪。”


    她放了帘子,心事重重“哦”了一声。


    “怎么了?”


    程羡之担心她许久未接触宫内,一时不适,安抚道,“若是宫里有什么不适的,传话于我,我来办。”


    “嗯?”她诧然抬眸,并非担忧宫里的事,只是想家了,“嗯。”


    皇帝病重,他这个尚书不会清闲,陆听晚应下,并未打算要麻烦他什么。


    程羡之余光盛着她的影,一路上马车内很静,静得只剩下车轴压过积雪的声音,到宫门了。


    陆听晚拿了包袱率先下车,程羡之挑起帘子,百官陆续抵达宫门朝列。


    她扭头寻着程羡之,见他未下车又等了一阵,程羡之隔着帘子只道:“进去吧。”


    “今日口脂很好看。”


    陆听晚一双清眸装着星辰,朝他粲然一笑,“多谢。”


    幽深的目光一直送至单薄的身影远去,直至消失在宫门方才下车。


    “今年冬日难熬,西北和山海关辎重运送困难重重,突厥起势奋勇,山海关将士在严寒里拿命搏,冻裂的手要握枪杆,等同于伤残将士上沙场,各州县支援的药物运送不及时,伤兵下了战场得不到及时医治和安置。姜国公已经带着将士们持续作战一个月,军需到底能不能送达,六部里有人能回哀家吗?”姜太后坐于帘后,透出沉而用力的声音。


    百官叹息,六部侍郎无人敢言,公孙饮率先出列,“朝廷拨的军需辎重月前便已送至,我大岚受风雪影响,突厥也不好过。至于药物,半月前中书省已拟文书让六部协理地方官员,将所需药材率先运往驻扎地,若地方执行顺畅,此刻姜国公该是收到这批药材了。”


    “兵部回执已经收到,山海关药材顺利运至,今岁寒冬,大岚乃至邻国都遭逢雪患,我朝入冬前按钦天监预测,已传达寒苦州县提前储存过冬所需衣物和粮食,比之往年寒冬,今岁受风雪危及的百姓减少大半,百姓安,国才安。”程羡之道。


    “程尚书任职后,为民为国,劳心劳力,受伤了也一直处理冬日搏斗赛事宜,此乃大岚之福。”姜太后说,“然百姓安,需边关宁,方能国本固。山海关抵御,还需程尚书多盯着六部,突厥狡诈,保不齐攻其不备,打个措手不及,姜国公守关多年,劳苦功高,今年怕是要在山海关过年了。”


    “太后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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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各爱卿可还有本要奏?”姜太后扶额,声音略有疲态。


    “陛下身体抱恙,太后要注意凤体才是。”


    珠帘微晃,“既无要奏,那便退朝吧。”


    凤撵入了锦华宫宫道,“陆听晚回来了?”


    “禀太后,回了,今晨刚入的宫。”


    “哦?”


    “她为哀家挡了那刀,刚养好伤,听闻又病了,若非这宫里事忙,我也不会急着要她回来。”


    “陆掌宫……毕竟不是太后身边养起来的,又是程尚书府里的人,且二人关系似乎比先前要缓和许多,听闻陆掌宫在程府养伤时,程尚书常常守着病榻,为此冷落了大夫人公孙雪。”


    “哼,陆听晚和程羡之有情于哀家也未必是坏事。”


    陆听晚若是能与程羡之生出情意,公孙家与程羡之的关系就要重新定义,且如今朝局势,程羡之与公孙饮的关系微妙,旁人察不出来,姜太后都尽在谋算里。


    “陆掌宫先前不愿与太后结盟,倒戈相向,又在围刺时,舍命相护,奴婢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姜太后像一条眼镜蛇,犀利的凤眸衔着利光,“不要用窥视常人的眼光来看此人。”


    “要怎么用,哀家有数。”


    “若是她想以命换太后娘娘的信任,倒也不必如此铤而走险。”


    “哀家也不明白。”凤冠上金钗晃动,姜太后也一直琢磨此事。


    陆听晚重新换上宫装,在锦华宫候太后下朝。


    “见过太后娘娘。”


    “你伤好了,”姜太后收起素日的庄严,略显亲切,“程尚书把你接回去后,哀家这身边又静又闹的,头疼症又犯了。”


    “本该早就回来侍奉太后的,只是出了些变故。”


    “哀家听说了,你是去给程尚书采药,困在雪山冻了一夜。”陆听晚给她换了新的手炉。


    “皇帝卧榻不起,百官诸事难断,程爱卿运转六部,你为哀家尽心尽力,都是功臣。”


    “天佑大岚,陛下吉人自有天相,龙体会好的。百姓有云,瑞雪兆丰年,今年风雪大,来年更丰收。”她取了太后头上繁重的凤冠,细指按在太阳穴,“娘娘这样可好些?”


    “嗯,还是你手艺得哀家心意,容妃也快临盆了,你此时回宫,正好替哀家分忧。明日陪哀家一同上朝。”


    “听晚遵命。”


    李庭风病情迟迟未有好转,太医院棘手,封锁病体的消息是从锦华宫传出去的。


    大岚未有皇嗣,李庭风若撒手人寰,姜太后必要在皇室宗亲里择选能够继位的子嗣,虽已确定容妃腹中胎儿是女胎,可她多年深谋,皇嗣未落地前,还是留着一手。


    她早已在宗亲择选好继任人选,西成王性子懒散,素日附庸风雅,无进取之心,却胜在无权势欲望,这种人于姜太后更好掌控。


    搏斗赛在即,陆听晚唯有在含章殿隔着珠帘,方能看到殿前指点江山的紫袍尚书。偶尔他隔着宫墙,瞧见那抹清影随太后下朝的轿撵往锦华宫方向去。


    驻留刻钟便又消失风雪里,谢昭除了巡防时间,其余都在校场训练。


    半月后,容妃在大雪夜里生下皇子,陆听晚奉命前来,方得知诞下的乃是龙子,姜太后的盘算落空,她站在风雪里,听着新生儿的哭声,只觉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李庭风当即召了公孙饮、程羡之,及其几位老臣,拟下册封太子的圣旨。


    待人离开含章殿,内侍又留了刚出宫门的程羡之,李庭风单独召见,雪夜托孤。


    “朕已垂危,太,太子襁褓,容妃背后无势,姜党羽翼丰满,朕不想,不想太后抚养祉儿,只会成了姜家的傀儡,唯有你做帝师,方能安朕心。”


    “你欠朕的一命,朕要你一生守护皇权,羡之,可,可怪朕私心?”


    “陛下,这本就是臣的职责,何来责怪之言。”


    李庭风望了一眼窗,“今年的雪,比往年都大,来年我大岚,定然安宁昌盛。”


    程羡之望向殿外,风啸入耳。


    “皇子?”姜太后手里捏着螺子黛顷刻断裂,渗出血迹。


    陆听晚早在回的时候便理顺了一切,容妃肚里的若非皇子,李庭风和程羡之又怎会一直任由姜海义镇守山海关,且这些日子,朝权表面落回姜太后手中,实则让其分身乏术,以退为进,目的就是掩人耳目。


    “皇子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