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笑语声戛然而止。


    妇人们看见来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抱着孩子下意识地往后缩，抖得筛糠。


    “好啊！都躲这儿来了！”为首满脸横肉的男人，一眼就锁定了人群里的一个女人，狞笑着大步冲过去。


    他一把揪住那女人的头发，抡圆了巴掌就扇了下去！


    “贱人！长本事了，还敢跑！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啊！”


    女人的惨叫和孩子的哭喊声撕破了院子里的平静。


    这一个动了手，剩下的男人也有样学样，对着自己的婆娘或者女儿冲过去，抓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嘴里骂着不堪入目的脏话。


    “让你跑！让你给老子丢人！”


    “小兔崽子！几天没收拾你，皮痒了是吧！”


    整个院子，瞬间乱成一团，变成了人间地狱。


    “住手！”


    苏念吼了一声，直接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还在左右开弓的横肉男。


    那男人被推得一个趔趄，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女人，眼睛一瞪，扬手就要打过来。


    “你他妈谁啊？敢管老子的闲事！”


    他的手还没落下，一道青色的身影就闪到了苏念身前。慕淮稚不知何时已经动了，他只往前站了一步，那股子从官场上历练出来的煞气就铺天盖地地压了过去。


    “放肆！”


    简单的两个字，让那汉子高高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可也仅仅是一瞬，酒精和怒火烧掉了他的理智，他指着被自己打得趴在地上的女人，冲着苏念和慕淮稚吼道：“这是我婆娘！我打她天经地义！关你们屁事！”


    傅惜念不知何时也挪到了苏念的另一侧，看似随意地站着，却正好护住了苏念的整个侧翼，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冰碴。


    苏念从慕淮稚身后走出来，直视着那群男人。


    “她是你的婆娘，不是你的牲口！你们自己把妻女当垃圾一样赶出家门，任她们在外面挨饿受冻，自生自灭，现在又有什么脸找上门来动手打人？”


    这话戳中了他们的痛处，也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另一个瘦高个男人跳了出来，指着苏念的鼻子破口大骂：“就是你这个妖女！肯定是你在背后撺掇的！好端端的，她们怎么敢不回家！”


    “我听人说了！你还说要办什么学堂，让这些赔钱货读书识字！你安的什么心？女人家读什么书？她们的命就是生娃做饭伺候男人，读了书还能上天不成？浪费钱财！”


    “对！就是她教坏了咱们的婆娘！”


    一时间，所有的男人都把矛头对准了苏念。


    苏念不怒反笑，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那群人。


    “为什么不能读书？”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读书，能让她们明事理，分对错，知道自己是个人，不是任人打骂的畜生！”


    “读书，能让她们会算账，出门买斤米，不会被黑心店家缺斤短两骗了都不知道！”


    “读书，能让她们学一门手艺，就算男人靠不住，就算被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赶出家门，她们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养活孩子！不用跪在街上求人施舍！”


    苏念的声音越来越响，气势也越来越盛，她伸手指着那群被骂得变了脸色的男人，吼出了最后一句。


    “你们不让她们读书，不是怕浪费钱，更不是觉得没用！”


    “你们是怕！”


    “怕她们读了书，见了世面，脑子比你们清醒，本事比你们大！怕她们不再逆来顺受，任由你们打骂！怕她们不再把你们当天，不再受你们的掌控！”


    “说到底，你们就是怕自己管不住一个比自己强的女人！”


    这一番话，如同火上浇油。


    “妖女！”为首的横肉男彻底被激怒，眼睛血红，“我看你是活腻了！蛊惑人心，败坏风气！”


    “打死这个妖女！让她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就是她！把咱们的婆娘都教坏了！”


    污言秽语和喊打喊杀声混在一起，眼看最前面的男人挥着拳头就要砸到苏念脸上，傅惜念动了。


    她甚至没见怎么动作，人已经挡在了苏念身前，抬手轻描淡写地一推，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就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让场面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可这群被愤怒冲昏了头的男人，根本没看出其中的门道。他们只当是那人自己没站稳。


    “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把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都给老子废了！”


    人多势众，给了他们无穷的胆气。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拳脚毫无章法地朝着中间的三人招呼过去。


    傅惜念护着苏念，一边格挡一边后退，她不能暴露武功，只能用巧劲卸掉对方的力道。


    慕淮稚也把苏念往自己身后拉，他一个文臣，哪里见过这种街头斗殴的场面，只能凭借着护着母亲的本能，笨拙地挥拳抵挡。


    院子里，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喊搅在一起，彻底乱了套。


    混乱里，一个男人瞥见墙角翻地的铁锹，冲过去一把抄起，高高举过头顶，对着慕淮稚的后心就砸了下去！


    “小心！”


    慕淮稚察觉到背后的风声，刚一转身，那铁锹已经到了跟前，根本来不及躲。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斜着撞过来，狠狠把他推开，用自己的后背，实打实地迎上了那一下。


    砰！


    院子里的所有吵嚷都停了。


    撞过来的人是慕胥澈。


    他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额上青筋暴起，却死死地站着，一步未退。


    慕淮稚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呆呆地回头，看着替自己挡了这一下的弟弟。


    慕胥澈疼得龇牙咧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扭过头，对上慕淮稚震惊的视线，一股邪火冲上来，冲着他就吼：“愣着干什么？等死吗！”


    这一声吼，把慕淮稚彻底吼醒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和慕胥澈背靠着背，一左一右，将苏念和傅惜念护在了中间。


    下一秒，他主动迎上了冲过来的一个男人，一拳挥出，又准又狠。


    一直以来，慕淮稚都觉得慕胥澈那身街头混混的打架本事，上不得台面。可这一刻，当两人并肩作战，他才发现，慕胥澈的那些野路子，在这种混战里是多么有效。


    慕胥澈总能预判到对方的下一个动作，一个简单的侧身就能躲开两三个人的拳脚，再顺势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动作流里流气，却干脆利落。


    兄弟俩，一个沉稳，一个灵动，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傅惜念那边压力骤减，她护着苏念退到墙角，看着场中并肩作战的兄弟俩，好看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复杂。


    就在这时，院子大门又被人一脚踹开。


    “都他娘的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