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句话进入宋渊的耳朵，他的身体没有动。他衣服下的皮肤浮现出黑红色的龙鳞纹路，一股热量从他体内冲出，周围的空气出现波纹。观星台上的青铜仪器发出嗡嗡的响声，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


    一股力量压在林正的身上。他骨头发响，皮肤刺痛。他双腿无力，瘫坐在地。他张开嘴，却吸不进气，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去。这才是少主的真正力量，只是气息的泄露，就让他感受到了死亡。


    张承恩的脸没有血色，他胸口发闷，无法呼吸。他伸手抓住宋渊的胳膊，手掌感到一阵灼烧的痛。他用尽力气喊道：“少主！冷静！”


    宋渊的身体一震，那股外放的力量消失了。观星台的压力恢复正常。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他明白了。他明白了苏梦云颠覆朝堂的原因，也明白了她屠戮功臣的原因。她不是篡权，是窃国。她窃取了大周的龙气，把大周天子变成她的傀儡。这是对宋家，对玄甲军，对整个大周的侮辱。


    宋渊念出那个名字：“苏梦云。”


    张承恩叹气，脸上是无力感。“少主，您现在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了。如今的苏梦云，就是大周的神，她的意志就是天意。神后亲卫营是她的爪牙，遍布神京。朝中大臣，不是她的党羽，就是被吓破胆的懦夫。”


    他的话里是绝望。这三年，他看着忠臣倒下，看着国家滑向深渊，他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感觉很痛苦。刚刚燃起的希望，好像被现实浇灭了。


    观星台陷入沉默。


    “不。”张承恩突然推翻了自己的话，他看着宋渊，“还有一个机会。我们唯一的希望，在皇家档案馆里！”


    宋渊和林正都看着他。


    张承恩压低声音：“三年前，宋家出事，我安排了一个人。他叫王七，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我最信任的死士。我让他想办法接近苏梦云，他做到了，成了苏梦云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内侍。他潜伏了三年，从未传递过任何消息。直到上个月，他用我们约定的死法自尽了。他在自己的尸体上，用血留下了两个字——‘档案’。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一个情报。”


    张承恩的每个字都很沉重。


    “一份苏梦云和瀚海国国师来往的密信，藏在皇家档案馆最深处的绝密档案室。信是她亲笔写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她怎么勾结瀚海国，怎么出卖北境的防线布防图。她让瀚海国在边境挑起事端，好让她有机会清除异己，掌控兵权。那封信，是她通敌叛国的证据！”


    宋渊明白了。父亲的败亡，不是战败，是背叛，是内外勾结。


    苏梦云。


    他开口：“我去取。”他的话很平静，但无法被拒绝。拿到这封信，公开它，苏梦云“真凤天女”的面具就会碎掉，她建立的一切都会倒塌。


    张承恩的表情却变得严肃。“少主，没那么简单。皇家档案馆现在是神京的禁地，比皇宫防守更严。看守那里的不是神后亲卫营，是一支更神秘，也更恐怖的部队。”


    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影杀卫。”


    林正吸气，他身为钦天监官员，听过影杀卫的传闻。


    “他们……不是活人。”张承恩补充道。


    林正的身体发抖。他想起一年前，户部一位侍郎在朝堂上质疑税收去向，第二天就人间蒸发，连家人都不知所踪。后来有人在侍郎府的门上，发现了一个用黑灰画出的骷髅印记。从那时起，再也无人敢质疑神后。


    影杀卫是苏梦云用秘法炼制的傀儡。他们没有痛觉，不知疲倦，绝对忠诚。是苏梦云最锋利，也最肮脏的刀。被他们盯上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从世界上消失，不留痕迹。夜闯影杀卫镇守的皇家档案馆，那等于闯地府。


    听到“不是活人”四个字，宋渊的嘴角动了。那表情让张承恩和林正感觉心头发冷。


    “我杀的，也从来不是活人。”


    这句话让张承恩和林正停止了恐惧。他们看着宋渊，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带领玄甲军杀敌的老将军。他们想起了宋渊一拳蒸发山体的力量。他们面对的是宋家的继承人，影杀卫，又算什么。


    张承恩的身体颤抖。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用特殊皮纸做的地图，递给宋渊。“少主，这是神京城的详细地图。上面红点标记的地方，是这些年我联络上的宋家旧部的藏身处。有当年的玄甲军老兵，也有受过老将军恩惠的江湖人。他们和我一样，都在等待您的归来！”


    宋渊接过地图，看了一眼上面的红色标记。一股暖意流过他的心。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张承恩看着宋渊，继续说：“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了。但是，少主，您一定要小心！情报说，影杀卫修炼一种叫‘蚀骨功’的歹毒魔功。他们的兵器带有魔气，一旦被划伤，魔气会进入伤口，腐蚀你的血肉和灵力，最后把人变成一滩脓血！那种伤，没有解药！”


    蚀骨功，宋渊记下这个名字，他辞别张承恩和林正，身影消失在神京的夜色中。


    他没有回客栈。


    他拿着那张皮纸地图，走向一个方向。


    神京外城。


    内城是权贵之地，外城是贫民之所。


    这里的巷道狭窄，污水在街面上流淌。空气里混合着食物腐烂和垃圾的臭味。街道两边是低矮的窝棚，一些人蜷缩在阴影里，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身后亲卫营的巡逻队走过，他们会把身体缩进墙角，不敢抬头。


    宋渊穿行在这片区域，地图上的第一个红点就在这片区域的最深处，他最后在一个铁匠铺前停下。


    铁匠铺没有招牌，木门破旧。


    叮！当！叮！当！打铁声从里面传出来。


    宋渊推门进去，一股热气和铁锈味迎面而来。铺子很小，光线昏暗，唯一的亮光来自火炉。一个男人没穿上衣，站在火炉前，挥舞铁锤，砸在烧红的铁块上。


    他只有一条手臂，另一边的袖子是空的，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男人的脸上有许多伤疤，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对宋渊的进入没有反应，只是重复手里的动作。火星溅出，照亮他的脸。


    这赫然便曾是宋擎苍麾下的百夫长李铁！


    宋渊站着没有出声，李铁把手里的铁块扔进火炉，拿起旁边的水瓢准备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