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那便过继吧

作品:《假嫡女重生想抢婚?再嫁你也得下跪

    回到暖阁,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满室寒意。


    裴晏清正靠在榻上看书,见她进来,只掀了掀眼皮,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病弱的慵懒:“回来了?外头风大,母亲没留你多坐会儿?”


    沈青凰解下风氅,自有侍女接过去挂好。


    她走到茶桌旁,为自己斟了杯热茶,暖了暖冰凉的指尖。


    “母亲正与镇国公夫人说话,我便没有上前打扰。”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裴晏清放下书卷,那双洞察世事的凤眸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哦?我猜猜,镇国公夫人这般‘好心’,怕不是又在为我的子嗣之事,替母亲出谋划策吧?”


    临江月的情报网遍布京城,后宅妇人间的闲谈,自然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沈青凰端着茶杯,抬眸看向他,并不意外他会知道。


    “世子果然神机妙算。”她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直接得没有半点迂回,“她们提议,让我们过继一个孩子。”


    “噗——咳咳咳!”


    裴晏清刚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闻言被呛得惊天动地,一连串剧烈的咳嗽让他那本就苍白的脸颊涨起病态的潮红。


    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抬起那双泛着水光的凤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青凰:“你说什么?过继?母亲她……”


    他原以为,沈青凰听到这种话,定会勃然大怒,或是至少会来找他商议对策。


    毕竟,对于任何一个正妻而言,“过继”二字,都无异于一种羞辱,是在宣判她的无能。


    可他看到的,却是她平静无波的脸,和一双清冷得仿佛结了冰的眸子。


    “你似乎……并不反对?”裴晏清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惊奇。


    沈青凰将茶杯轻轻搁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我为何要反对?”她反问,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他,“世子是觉得,我会为了所谓的‘正妻颜面’,去和母亲,去和满京城的规矩作对?还是觉得,我会像个寻常妇人一般,哭哭啼啼地抱怨自己生不出孩子?”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那些虚伪的客套与约定俗成的规矩上。


    裴晏清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发现,自己每一次试图用常理去揣度这个女人,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地击得粉碎。


    “过继,对我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沈青凰继续说道,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谈论一桩生意,“其一,可解母亲心头之忧,免了她日日为此烦扰。其二,可堵住外间悠悠之口,省去无数麻烦。其三……”


    她顿了顿,唇角那抹冷冽的笑意加深,“我与世子,也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个“麻烦”,指的自然是身为夫妻,为了子嗣而必须履行的义务。


    裴晏清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靠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所以,在你看来,与我……是麻烦?”


    暖阁内的气氛,霎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空气中浮动的暖香,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剑拔弩张的紧绷。


    沈青凰迎上他深邃的视线,毫不退缩。


    “难道不是吗?”她坦然道,“你我成婚,本就是一场交易。我需要国公府世子妃的身份作为庇护,你需要我帮你稳定后宅,应付外界。我们各取所需,合作愉快。至于孩子……世子认为,一个充满变数的孩子,对我们的‘合作’而言,是助力,还是负累?”


    她将“合作”二字咬得极重,像是在时刻提醒他,也提醒自己,他们之间,仅此而已。


    裴晏清定定地看着她,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娇羞与扭捏,只有堪比男儿的理智与决断。


    她就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任凭他如何试探,都无法融化分毫,甚至连一丝裂纹都看不到。


    他本该恼怒的。


    任何一个男人,被自己的妻子如此剖析、如此撇清关系,都该感到被冒犯。


    可他没有。


    心底深处,反而升起一股更为强烈的,近乎病态的兴奋与占有欲。


    他想撕开她这层坚硬的冰壳,看看底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颗滚烫或冰冷的心。


    “好一个各取所需。”


    裴晏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自胸腔发出,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喑哑与危险,“夫人说得对,一个孩子,确实是累赘。”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凤眸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夫人想好要过继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了吗?镇国公夫人提议的,裴家宗室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看她如何应对这个难题。


    “我倒是想好了。”沈青凰嗤笑一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坚定,“我沈青凰要的人,我要自己挑选。”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小窗。


    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吹动了她鬓边的碎发,也让她眼底的寒意更甚。


    “我想要的,是一个无父无母,无所依傍,身家清白,最好……是受尽磋磨,见识过人间险恶,却依旧心存一丝善念与狠劲的孤儿。”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我会亲自教养他,让他成为我的眼睛,我的手,我最忠诚的刀。他将继承国公府的爵位,拥有无上荣光,而他需要付出的,仅仅是……绝对的忠诚。”


    裴晏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纤细,却蕴含着令人心惊的力量。


    他原以为,她只是想找个孩子来应付差事。


    却没想到,她竟是在布局,在为自己培养一个未来的、绝对的亲信与势力。


    这个女人,她的野心与谋算,远比他想象的要深,要大。


    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这场所谓的“交易”,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好。”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沈青凰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她以为,他会多问几句,甚至会反对。


    裴晏清却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激赏,有纵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与她如出一辙的,对猎物的兴奋。


    “人选的事,夫人不必操心。”他慢条斯理地重新为自己斟满一杯茶,袅袅的白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临江月,最擅长的,就是从阴沟里,找出蒙尘的明珠。”


    他将“明珠”二字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笃定。


    “三日之内,我会将符合夫人所有条件的孩子,送到你面前。”


    他这是……在帮她?


    沈青凰看着他,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生出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审视。


    他不仅不阻止,反而主动出手,为她的计划添砖加瓦。


    他究竟想做什么?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裴晏清端起茶杯,朝她遥遥一敬,唇边的笑意更深。


    “夫人不必如此看我。”他轻声道,声音被热茶的雾气熏得有些朦胧,“你我,是合作关系,不是吗?”


    “你的刀,用得顺手了,自然……也是我的刀。”


    暖阁内的空气,因裴晏清那句“你的刀,也是我的刀”而凝滞了一瞬。


    那话语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既是盟友间的默契,又带着一丝上位者不容置喙的掌控。


    沈青凰长睫微垂,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她缓缓抬眼,迎上裴晏清那双含笑的凤眸,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世子这话,青凰记下了。既是‘我们’的刀,那这块璞玉的来历,便更需慎之又重。”


    裴晏清眉梢轻轻一挑,慵懒地往后靠了靠,姿态闲适,仿佛方才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不过是寻常闲聊。


    “哦?夫人的意思是?”


    “临江月能找到身世干净的孤儿,我相信。”沈青凰走到他面前,隔着一张紫檀木小几,与他对坐下来,目光平静而坚定,“可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即便记在我名下,也终究是无根之萍。堵得住一时悠悠之口,堵不住日后有心人的攻讦。他们会说,国公府的爵位,竟传给了一个不知从哪个阴沟里刨出来的野种。”


    她的话说得直白而刺耳,却是一针见血的现实。


    裴晏清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审视。


    他原以为她只是想找个好控制的工具,却没料到,她竟已想到了十年、二十年之后。


    “所以,夫人有更好的主意?”他慢条斯理地问,指尖在温热的茶杯壁上轻轻划过,那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镇国公夫人说的没有错,我们需要从裴氏过继。”沈青凰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视线,“我要一个姓裴的孩子。”


    此言一出,裴晏清的动作猛然一顿。


    他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病气、七分算计的凤眸中,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诧。


    “姓裴?”他几乎是咀嚼着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沙哑,“夫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裴家宗室旁支,盘根错节,哪一个不是人精?你选一个回来,是想给自己添个助力,还是想请一尊甩不掉的菩萨,身后还跟着一大家子牛鬼蛇神?”


    “世子多虑了。”沈青凰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静得近乎冷酷,“我为何要选那些‘人精’?我要的,是一个同样无所依傍,最好是……被裴家遗忘在角落里,自生自灭,甚至被视为耻辱的孩子。”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断力:“这样的孩子,出身正统,姓氏无可指摘,足以让所有非议都闭嘴。而他被家族抛弃的经历,会让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抓住机会,比任何人都懂得忠诚于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最重要的是……”


    她微微倾身,一字一句,如同在裴晏清的心湖中投下巨石:“一个被家族厌弃的旁支子,能继承国公府的爵位,对他而言,是天大的恩赐。为了守住这份恩赐,他会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我……长命百岁,稳坐高台。”


    这番话,如同一把最锋利的解剖刀,将人性中最深沉的欲望与恐惧剖析得淋漓尽致。


    裴晏清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明明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眉眼清淡,瞧着甚至有几分柔弱。


    可她说出的话,却比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的权谋算计,还要来得冷血,来得透彻。


    她不是在找一个孩子,她是在铸造一件最完美的武器。


    一件以“血脉”为鞘,以“恩情”为柄,以“欲望”为刃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