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子嗣问题

作品:《假嫡女重生想抢婚?再嫁你也得下跪

    她解下身上的白狐风氅,交给一旁的侍女,只着一件素雅的湖蓝色衣裙,缓步走了进来。


    暖阁内的光线柔和,映得她那张清冷绝艳的容颜,仿佛笼上了一层温润的薄光,却丝毫冲不淡她眉眼间的疏离与寒意。


    “世子倒是清闲。”她淡淡开口,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看来陆府那出戏,很合你的胃口。”


    裴晏清闻声抬眸,眼底的笑意漾开几分,他并未起身,只是将手中的密报随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姿态依旧慵懒。


    “夫人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轻笑一声,随即像是被气息呛到,以拳抵唇,低低地咳嗽了两声,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一石二鸟,既断了陆寒琛的出路,又在他们夫妻之间埋下了一根刺。这出戏,自然是精彩纷呈。”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状似无意地落在沈青凰身上:“方才去母亲那里请安,可还顺利?没又被催着,替为夫开枝散叶吧?”


    他语气轻佻,带着几分刻意的调侃,“替为夫”三个字,更是说的意味深长。


    沈青凰正欲端起茶盏的动作,倏然一顿。


    她缓缓抬起眼帘,迎上他探究的视线。


    那双清寒的凤眸里,没有寻常女子被问及此事时的羞涩或敷衍,只有一片锐利如刀的冷静。


    大夫人今日的确是旁敲侧击了。


    言语间无非是说世子身子弱,若能早日有个嫡子,地位便能更加稳固,她这个世子妃的位子,也能坐得更安稳。


    府中上下,人人都在盼着她开枝散叶。


    可她沈青凰,两世为人,早已对这些虚名和所谓的“依靠”没了半分执念。


    更何况,她与裴晏清之间,从来就不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世子想听什么答案?”


    她不答反问,声音平淡无波,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他话语里包裹着的那层试探。


    裴晏清指尖一顿,唇边的笑意凝滞了一瞬。


    这女人……总是这样。


    不按常理出牌,一句话就能轻易打破他惯有的从容与掌控。


    他原以为她会说些场面话,或是干脆避而不谈,却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把问题抛了回来。


    他眼底的兴味更浓了几分,身体微微坐直了一些,懒懒地开口:“哦?此话怎讲?”


    沈青凰端起温热的茶盏,却并未饮用,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细腻的纹路,目光清冽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是想听我说,我会恪守妇道,尽快为裴家诞下嫡子,稳固你的地位,做一个人人称颂的贤良世子妃?”


    她的声音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还是想听我说,我对生儿育女毫无兴趣,你我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一场合作而已。孩子,只会是这桩交易里,最不必要的累赘?”


    这番话,何止是直接,简直是撕破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将两人之间最现实、最冷酷的关系,血淋淋地摆在了台面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裴晏清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敛去,他定定地看着沈青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他被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噎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在身侧的软垫上蜷缩起来。


    半晌,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激赏,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我?”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重新放松下来,靠回软榻上,语气慵懒,带着几分刻意的漫不经心,“我自然是随你。”


    他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袅袅的白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毕竟这国公府里,你想做什么,或是不想做什么,还没人能逼你。”


    这话听着,是极致的纵容与宠溺,足以让京中任何一个女子感动得无以复加。


    可沈青凰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探究。


    他在试探她。


    试探她对这段婚姻的底线,试探她对“子嗣”这个所有女人的软肋,究竟是何态度。


    他用最温柔的纵容,包裹着最冷静的观察。


    这个男人,果然心思深沉如海。


    她没再接话,这份所谓的“纵容”,她既不相信,也不需要。


    沈青凰放下茶盏,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一旁的书架。


    她从上面抽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姿态从容地翻阅起来,留给裴晏清一个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冷淡得仿佛刚才那场交锋从未发生过。


    无声的拒绝,是最高明的回绝。


    房内,重归寂静。


    裴晏清端着茶杯,目光落在她疏离的背影上,久久没有移开。


    指尖轻轻敲击着温热的杯壁,发出一声声极轻微的、富有节奏的声响。


    他本以为,他与她,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联手,一场对抗外界风雨的交易。


    他对她的态度,始于她死而复生的奇特,而后是她狠辣手段带来的便利。


    可现在……


    他发现,自己对她的那点“兴趣”,似乎正在失控。


    它像一根悄然生长的藤蔓,从心底最深处钻出,缠绕着,蔓延着,一点点收紧,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将她牢牢掌控在掌心,探究她所有秘密的强烈欲望。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


    一个月后,国公府内,因着大夫人周氏生辰将近,原本清静的后宅陡然热闹起来。


    京中各府的夫人们携着贺礼,络绎不绝地前来拜访,一时间,衣香鬓影,笑语晏晏。


    然而,在这团和气之下,总有暗流在无声涌动。


    话题绕来绕去,最终总会像倦鸟归林般,落到那两个字上——子嗣。


    “哎哟,姐姐,瞧您这气色,真是越活越年轻了。想来是世子和世子妃孝顺,让您省心不少。”一位侯夫人掩唇轻笑,意有所指。


    另一位伯爵夫人立刻接上话:“可不是嘛!晏清那孩子,自小就懂事。如今娶了沈家这位才貌双全的姑娘,真是天作之合。就盼着他们早日为国公府添个大胖小子,姐姐您啊,就等着含饴弄孙,享清福吧!”


    周氏面上含笑,端庄得体地应酬着,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却没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是啊,成婚数月,沈青凰的肚子,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这一日,天色微阴,寒风卷着枯叶在庭院里打着旋儿。


    镇国公夫人来访,周氏便邀了她在暖亭里赏看新送来的几盆墨菊。


    沈青凰自书房出来,正欲回自己的院子,远远地便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声。


    她脚步一顿,身形悄然隐入了一旁的太湖石假山之后。


    只听镇国公夫人那温和中带着一丝精明的声音传来:“姐姐,咱们两家是几十年的交情,妹妹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不跟你绕弯子了。晏清的身子……你也知道,底子弱。这子嗣一事,宜早不宜迟啊。”


    周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愁绪:“妹妹说的是,我何尝不急?太医的方子吃了一帖又一帖,晏清那边不见起色,青凰这里……也始终没个信儿。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


    “姐姐你就是心太善,凡事都自己扛着。”镇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压低了声音,“依妹妹看,世子妃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模样也好。可这女人的肚子,有时候就是天意。咱们这样的人家,最重传承。若……若实在不行,不如考虑过继?”


    “过继?”周氏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愕然与迟疑。


    “是啊。”镇国公夫人循循善诱,“晏清是国公府这一辈的独苗,总不能让香火在他这里断了。我听说,那裴家宗族里,倒是有几个刚开蒙的孩童,瞧着都机灵乖巧。若是从中挑一个记在世子妃名下,一来堵了外面的悠悠之口,二来也算全了姐姐你抱孙子的心愿。等孩子养大了,还怕不跟你们亲吗?”


    假山后,沈青凰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裴家宗室的孩子?


    镇国公夫人这话说得可真是“贴心”。


    这意思,是认定了问题出在她沈青凰身上,所以连解决的法子,都要从沈家寻。


    前世,她何尝不是为了一个孩子疯魔?


    为了讨好沈家,为了留住陆寒琛那颗早已不属于她的心,她遍访名医,吞下无数苦涩的汤药,甚至不惜用上伤身的秘方。


    最后,她如愿怀上了,却也耗尽了所有元气,落得个一尸两命,血崩而亡的凄惨下场。


    腹中那尚未成型的骨肉,连同她对家与温情的最后一丝幻想,一同化作了冰冷的血水。


    如今重生,她对亲手孕育一个孩子,早已没了半分执念。


    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她也清楚,在国公府,在这个时候,“子嗣”二字,是压在每一个主母头上的大山。


    是她身为世子妃,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责任。


    她正思忖间,又听见周氏那带着一丝心动的声音:“过继……这倒真是个主意。只是……不知青凰和晏清他们,会不会同意……”


    “我的好姐姐,你就是想得太多。”镇国公夫人笑道,“晏清素来孝顺,你的话他岂会不听?至于世子妃,她若是个聪明的,就该明白,这是为她好。抱个孩子在膝下,她的地位才能真正稳如泰山。这事啊,你先探探晏清的口风,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周氏的呼吸似乎都轻快了些:“妹妹说的是,是我钻牛角尖了。等晏清回来,我便与他提一提……”


    后面的话,沈青凰没有再听下去。


    她悄无声息地转身,沿着假山另一侧的小径,悄然离去。


    寒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却让她那因前世记忆而翻涌的心绪,瞬间冷静下来。


    过继?


    这的确是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既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子嗣的压力,又能让周氏安心,还能堵住满京城探究的视线。


    更重要的是……


    沈青凰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无比的弧度。


    若是能由她亲手挑选一个孩子,从小培养,教他识文断字,教他权谋人心,那这个孩子,将来便不是什么累赘,而会是她手中最锋利、最忠诚的一把刀。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至于那孩子姓甚名谁,出身何处……


    她要找的,必须是一张白纸,一个无所依傍,只能完完全全依附于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