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合适的人选
作品:《假嫡女重生想抢婚?再嫁你也得下跪》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似是赞叹,又似是警惕:“夫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世子过奖。”沈青凰坐直身体,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展露锋芒的人不是她。“此事若由临江月出面,动静太大,反而不美。宗室名册,府中应当存有备份。”
她这是……连他的意见都无需再问,便直接开始部署了?
裴晏清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自胸腔中震颤而出,带着些许无奈,些许兴味,还有一丝被挑战了权威后的……隐秘的兴奋。
“好,很好。”他点了点头,竟是完全的纵容姿态,“我倒要看看,夫人能从那堆烂泥里,淘出什么样的明珠来。”
他不再言语,只是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啜饮着,一双凤眸却再也没有离开过沈青凰的脸,仿佛要将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看透。
沈青凰却不再看他,扬声朝门外唤道:“白芷。”
“奴婢在。”候在门外的白芷立刻应声推门而入,屈膝行礼。
“去账房,将府中存着的裴氏宗亲名册取来。”沈青凰淡淡吩咐道,“我要最新的,所有旁支,无论远近亲疏,一概不能遗漏。”
“是,世子妃。”白芷没有丝毫迟疑,领命而去。
暖阁内,又恢复了安静。
裴晏清靠在软榻上,一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青凰。
她没有再与他交谈,而是径直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白纸,提笔蘸墨,不知在写些什么。
她的侧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冷,专注而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与眼前的一方纸墨。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这个女人,总能在他以为已经掌控全局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打乱他的节奏,然后用一种更直接、更狠辣的方式,达到一个让他都不得不叹服的目的。
他们不是夫妻,更像是……棋逢对手的同谋。
不多时,白芷便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梨花木匣子回来了。
“世子妃,名册取来了。”
“打开。”
匣子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泛黄的纸张,用工整的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裴氏开枝散叶的每一个分支。
沈青凰放下笔,净了手,亲自将名册一页页铺在宽大的书案上。
裴晏清也起了身,踱步过来,站在她身侧,垂眸看去。
“这一支,不行。”沈青凰的手指点在一个名字上,“其父裴仲,现任大理寺少卿,虽官职不高,但为人圆滑,党附东宫。养他的儿子,等于养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的指尖下滑,又点中一个:“这一支,裴家三房的远亲,在江南做丝绸生意,家底殷实。孩子从小锦衣玉食,性子骄纵,不堪大用。”
“还有这个,倒是家境贫寒,可其父嗜赌成性,其母泼悍无赖,这样的根子,沾上了就是一身腥。”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点评的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裴晏清静静地听着,偶尔目光扫过那些名字,临江月收集的情报便自动浮现在脑海中,与她的话一一对应,分毫不差。
她竟是……对京中各家各户的底细,都了如指掌?
一炷香的功夫,大半本名册都被翻了过去,沈青凰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上面记载的适龄孩童,竟无一人符合她的要求。
要么家世太过复杂,要么根骨早已长歪,没有一张是她想要的“白纸”。
白芷在一旁看得心焦,忍不住低声道:“世子妃,会不会是……要求太苛刻了?这宗室里,怕是也难找出……”
沈青凰没有说话,只是将最后几页纸翻开。
这几页记录的,都是些早已落魄到几乎被家族除名的旁支,信息也残缺不全,大多只有一个名字和大致的住处。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是她想错了?
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白芷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名册最末尾一个几乎被墨点污掉的名字,迟疑地开口:“世子妃,您看这个……”
沈青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那一行字迹潦草,信息也最是简单:【裴文彬,宗族远亲,殁。妻林氏,子,念青。居京郊,落霞庄。】
后面再无半句介绍。
仿佛记录之人,都觉得这一支毫无记录的价值。
“落霞庄?”沈青凰在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白芷见她有兴趣,连忙压低声音,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奴婢听采买的婆子提过一嘴。说这一支,是当年因事被逐出京城的旁支后人。那裴文彬是个病秧子,几年前就去了,只留下孤儿寡母。那庄子是族里给的,其实就是几间破茅屋,连田地都没有几亩。林氏靠着给大户人家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勉强拉扯着孩子过日子。”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听说……那孩子今年才五岁,叫裴念青。因为家里实在太穷,连蒙学的钱都拿不出。人长得瘦瘦小小的,平日里还要帮着母亲去捡柴、挖野菜,手上脚上全是冻疮,可怜得很。这一支实在太过落魄,又没了男人,在族里跟隐形人似的,所以名册上才记得这般简略。”
裴念青……
裴……念……青……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沈青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尘埃,瞬间翻涌上来。
她想起来了!
在她被囚于庄子,苟延残喘的最后那几年,曾听那些看守她的婆子们,唾沫横飞地议论过朝堂上的新贵。
其中有一人,便是以雷霆手段整顿吏治,弹劾了无数贪官污累,被誉为“铁面御史”的……裴念青!
后来,他更是步步高升,官至内阁首辅,权倾朝野,成为无数寒门士子敬仰的传奇。
只是关于他的出身,众说纷纭。
只知他年少时孤苦无依,受尽磋磨,后得贵人赏识,才一飞冲天。
但究竟是哪位贵人,无人知晓。
难道……
难道那个未来权倾天下,连陆寒琛都要退避三舍的铁腕首辅,就是如今这个在京郊庄子上,连书都读不起的五岁孩童?!
“呵……”
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笑,从沈青凰的唇边逸出。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上,竟绽开了一抹堪称灿烂的笑意。
那笑意并未抵达她冰冷的眼底,却比任何表情,都更能显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狂喜与志在必得。
那是一种……发现了绝世宝藏的,猎人的笑容。
裴晏清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当他看到沈青凰脸上那个笑容时,心头竟是猛地一跳。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不是算计,不是冷漠,不是伪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兴奋。
这个叫“裴念青”的孩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她失态至此?
“云珠。”
沈青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急切与决断。
“备车。”
她修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裴念青”那三个字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纸张戳破。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落霞庄。”
暖阁内的烛火,映着沈青凰那志在必得的笑意,跳跃不定。
那笑意如淬了冰的刀锋,美丽,却也森然。
“世子妃……”云珠被自家主子这突如其来的决断和罕见的笑意惊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劝阻,“您要……亲自去?那落霞庄是族里出了名的穷地方,路不好走不说,还……还腌臢得很,怕是会委屈了您千金之躯。”
“委屈?”沈青凰缓缓敛了笑意,眸光复又归于古井无波的清冷。
她轻抚着名册上“裴念青”三个字,那动作温柔得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云珠,你要记住。”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锦衣玉食养不出真正的饿狼。越是那样简陋不堪的地方,才越能看清一个人的根骨,是烂泥,还是璞玉。再者……”
她终于侧过脸,一双凤眸淡淡地扫过云珠,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我若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是接人,还是结仇?是施恩,还是示威?我要的是一颗真心,不是一个畏惧我权势的傀儡。此事,不必声张,我们悄悄去,悄悄回。”
一番话,说得云珠哑口无言,心中只剩下全然的信服。
是了,世子妃行事,又岂是她这等奴婢能揣度的。
她立刻垂首应道:“是,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一定办得妥妥当帖帖。”
说罢,她躬身退下,脚步轻快而去。
暖阁内,一时间只剩下沈青凰与裴晏清二人。
裴晏清自始至终没有出声,他只是倚在书案旁,一双深邃的凤眸锁着沈青凰,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戏码。
直到云珠退下,他才慢悠悠地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尖在名册上那“裴念青”三个字上轻轻摩挲,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探究的凉意。
“夫人。”他开口了,声音是一贯的温润,却比方才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竟愿意亲赴那等鄙陋之地。这份‘慈母之心’,真是……叫人动容。”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眼底的审视却毫不掩饰。
沈青凰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试探。
她转过身,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坦然得近乎冷漠:“世子错了。我没有慈母之心,我只有利弊权衡。一个养在我身边的孩子,若连他的根性我都不能亲眼看清,那不是养子,是养患。”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讥似讽:“世子不也一样?临江月的情报网遍布天下,可有些事,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世子……当真能全然放心吗?”
这句反问,如同一根精准的针,瞬间刺破了裴晏清脸上那层慵懒无害的伪装。
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没错,她说得没错。
他从不全然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只信自己的判断。
这个女人,总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他。
“夫人真是……每一次都让我有新的惊喜。”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喉间滚动,带着一丝被看穿后的无奈,更多的,却是棋逢对手的激赏与兴味。他收回手,拢入宽大的袖中,“既然夫人心意已决,那我便在府中,静候佳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