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蜀中新法,帝王之棋

作品:《一箭一功,我用匈奴人头铺路

    成都的冬天,不似北方那般酷寒,却也带着一种湿冷的寒意,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总督府的大堂之内,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陆逊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前是一方案几,上面摆着热茶,但他一口未动。


    下方是成都城内,所有还能站得出来的世家代表。


    他们一个个面色铁青,眼中压抑着愤怒的火焰。


    就在一个时辰前,均田新法的告示,贴满了成都的大街小巷。


    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割在他们的心头肉上。


    “陆总督,你这是要将我等逼上绝路啊!”


    终于,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忍不住站了出来。


    他是蜀中大族王氏的族长,名叫王累,在前朝也曾官至太常,在蜀中士人中,颇有威望。


    “我等响应号召,为国分忧捐出家财,已是倾尽所有。如今,总督大人又要夺我等祖辈传下的田产,这与强盗何异?”


    “强盗?”陆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王老大人,慎言。大武的律法,不是摆设。”


    “律法?”王累冷笑一声。


    “大武律开篇明义,保护私产,神圣不可侵犯。总督大人如今的行为,又将律法置于何地?”


    他这一番话,立刻引来了堂下众人的一片附和。


    “没错,总督大人此举,有违国法!”


    “我等要去临安告御状,恳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蜀中不是并州,我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时间,群情激奋。


    这些蜀中世家,骨子里还是带着几分文人的傲气。


    他们不像并州的豪强那般,只认斧头。


    他们更习惯于用理和法来当做自己的武器。


    他们认为,陆逊一个文人出身的总督,总要顾及一些脸面和法理。


    然而,他们想错了。


    陆逊看着下方那一张张激动的脸,非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笑意。


    “诸位说完了吗?”他等到堂下的声音渐渐平息,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说完了,就该听我说几句了。”


    他从案几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轻轻地拍了拍。


    “王老大人,刚才说私产神圣不可侵犯,对吗?”


    “正是!”王累昂着头,一脸的正气。


    “很好。”陆逊翻开册子,念道:“大武光和三年,王氏一族,于青城山,圈占民田三百顷,致使三百七十二户流民,无家可归。此事可有?”


    王累的脸色,微微一变。


    陆逊没有停,继续念道:“光和五年,蜀中大旱,州牧府开仓放粮。王氏勾结粮官,以陈米换新米,倒卖军粮,获利三万金。此事可有?”


    “光和七年,你族中子弟王斌,强抢民女,致其投井自尽。你用纹银百两,买通县令,将此事压下。此事可有?”


    陆逊每念一条,王累的脸色就白一分。


    堂下那些原本还在叫嚣的世家代表,也都渐渐没了声音。


    他们惊恐地发现,陆逊手中那本册子,简直就是一部蜀中世家的罪恶史。


    上面记录的,全是他们这些年来,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各种腌臢事。


    这些东西,玄镜司是什么时候查到的?


    “你血口喷人!”王累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指着陆逊,声音都变了调。


    “是不是血口喷人,王老大人心里最清楚。”陆逊合上册子,站起身,缓缓走到王累面前。


    “这些烂事,我本不欲追究。陛下仁慈,只求财,不问罪。只要诸位肯配合新法,将多余的田产交出,这些陈年旧账,便可一笔勾销。”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但若是有人,给脸不要脸,非要跟我讲什么大道理,讲什么旧律法。”


    “那好,咱们就一桩一桩地,按照新朝的律法,好好算一算。我倒要看看,在座的各位,有几个人是干净的?有几个人的脑袋,是可以在脖子上多待几天的?”


    大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儒生。


    他是一条毒蛇,一条早就将毒牙,抵在了他们喉咙上的毒蛇。


    他不是在跟他们商量,他是在给他们选择。


    是选择破财免灾,还是选择家破人亡。


    王累看着陆逊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我交,我全都交。”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堂下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世家代表,此刻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表示愿意拥护新法,献出全部多余的田产。


    一场足以在任何地方都掀起巨大动荡的土地改革,就在这座小小的总督府大堂之内,以一种近乎黑色幽默的方式,被和平解决了。


    陆逊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神情。


    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夏侯兰将他们都带下去。


    “大人,高明。”夏侯兰走过来,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不是我高明。”陆逊摇了摇头,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片阴沉沉的天空。


    “是玄镜司的刀,磨得够快。”


    他知道,自己能如此轻易地解决这些地头蛇,靠的不是自己的智慧,而是那个远在临安的帝王,早就为他铺好的一切。


    玄镜司无孔不入的情报,龙骧军锋利无比的兵锋,以及那不容置疑的,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只是一个执行者。


    一个将陛下的意志,贯彻到底的,最锋利的工具。


    ……


    临安,太和殿。


    王战的手中,也拿着两份报告。


    一份是陆逊关于蜀中新法推行的详细报告,另一份,则是李逵那份充满了血腥味的,关于踏平金狼王庭的捷报。


    “一个用笔,一个用斧,都干得不错。”他将两份报告,扔在龙案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下方的张维躬着身子,不敢接话。


    他知道陛下此刻的心情,应该很复杂。


    “图利死了,李逵在阴山脚下,又给朕筑了座新京观,比之前那座还大。”


    王战站起身,走到沙盘前,将那枚代表图利的狼头棋子,从棋盘上拿了下来,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棋子遇火发出一阵噼啪的轻响,很快便化为了一团焦炭。


    “草原上,就只剩下杨秋这一条狗了。”王战的目光,落在了那枚代表杨秋的,已经退到草原最西边的黑色棋子上。


    “陛下,杨秋已率残部,西撤三百里,并上表请罪,言其治军不严,惊扰圣驾,罪该万死。”张维低声汇报道。


    “请罪?”王战冷笑一声。


    “他不是怕惊扰了朕,他是怕了李逵那把斧子。”


    “一条被吓破了胆的狗,留着还有什么用?”王战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沙盘的边缘。


    张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杨秋的命运,就在陛下的这一念之间。


    “不过。”王战话锋一转。


    “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草原上那些躲在犄角旮旯里的,不听话的部落,还有不少。让李逵一个个去找,太费事了。”


    他抬起头,看向张维。


    “传朕的密诏给杨秋。”


    “告诉他,朕知道他忠心耿耿,也知道他受了委屈。李逵是朕的斧子,只用来砍匈奴。而他杨秋,是我大武亲封的镇北将军,不是匈奴。”


    “朕现在给他最后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王战走到沙盘前,拿起那枚代表李逵的斧头棋子,放在了阴山京观的位置。


    然后,他的手指在棋盘上,从西到东划过一条长长的血色的轨迹。


    “让他把他麾下,所有非西凉出身的兵马,以及他能找到的所有草原部落,不论大小,不论男女老幼,都给朕,毫发无伤地,带到阴山脚下。”


    “朕要亲自检阅,朕的这些,新归顺的子民。”


    张维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这是要让杨秋,亲手将草原上最后的生灵,都骗到李逵的屠刀之下。


    这是要用一场最盛大的献祭,来为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复仇,画上一个句号。


    “告诉他,只要他办好了这件事。”王战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恐惧。


    “朕就准他,带着他那六万西凉旧部活着回到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