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浪涛翻涌。


    一支由数千艘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如同一片移动的森林，遮蔽了海面。


    青州水师的帅船之上，王麟手持千里镜，意气风发。


    封锁长江入海口十日，他们击沉、俘获江南商船数百艘，缴获的物资堆积如山。


    而王战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软弱。


    除了几支地方卫所不痛不痒的抵抗外，他那支引以为傲的武安军，竟没有丝毫动静。


    这让王麟更加坚信了父亲的判断。


    王战就是一只旱鸭子，他的无敌神话仅限于陆地！


    “报！”


    一名瞭望手从高高的桅杆上滑下，神色激动。


    “将军，正东方向，发现不明船队，数量约百余艘！”


    “百余艘？”王麟放下千里镜，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看来是临安城的那些蠢货，凑了些破船烂板，想来送死了。”


    他身旁的副将也附和道：“将军，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愿率一营战船，将他们尽数击沉！”


    “不必。”王麟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传令下去，全军摆开长蛇之阵，将他们围起来。”


    “本将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海上霸主！”


    “更要让那些被俘的江南船工看看，他们的皇帝，派来的是一支何等可笑的送死之军！”


    命令下达，青州水师巨大的船阵，开始缓缓变动。


    数千艘战船，如同张开双臂的巨人，向着那支缓缓驶来的船队，包抄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


    王麟也终于通过千里镜，看清了那支不明船队的模样。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那是什么东西？


    没有高耸的桅杆，没有巨大的风帆。


    船身通体漆黑，线条流畅而狰狞，像一条条潜伏在深海的巨兽。


    船体之上，更是覆盖着一层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厚重的铁甲！


    最让他感到心悸的，是船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黑洞洞的炮口。


    那造型，与传说中轰碎了蓟城城墙的神威大将军炮，何其相似！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王麟的脊椎骨，直冲头顶。


    “这是什么怪物？”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惊骇与不解。


    他身旁的副将，也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将军，这船是铁做的？铁怎么可能浮在水上？”


    就在他们心神剧震之际。


    对面的黑色舰队，终于有了动作。


    为首的一艘，最为庞大的铁甲巨舰之上，一面黑色的龙旗，缓缓升起。


    一个身穿黑色教习服的身影，出现在船头。


    张郃！


    王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那张脸，那是曾经与他父亲齐名的北地名将！


    他不是被俘了吗？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统领着这样一支闻所未闻的魔鬼舰队？


    张郃同样也看到了王麟。


    他看着那片依旧摆着传统阵型，在他眼中，已经与一堆海上浮木无异的青州水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曾几何时，他也如王麟一般坐井观天，以为自己所掌握的，便是战争的极致。


    直到他遇到了王战。


    “提督大人。”身旁的副官提醒道：“敌军已进入射程。”


    张郃缓缓点头。


    他没有下达任何复杂的命令。


    他只是举起了手中的令旗，然后，重重地向前挥下！


    “开炮！”


    轰轰轰！


    一百零八艘黑龙战舰，其上的两千多门神威舰炮，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天地震动，海面翻腾！


    无数颗包裹着炽热铁水的炮弹，拖着死亡的尾焰，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钢铁弹幕，向着还处在震惊与呆滞中的青州水师，倾泻而下！


    这是一场降维打击。


    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单方面的屠杀。


    青州水师那些引以为傲的巨型楼船，在这些超越时代的炮火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坚固的船身，被轻易地撕开。


    高大的桅杆，被拦腰斩断。


    甲板上的士兵，甚至没看清攻击来自何方，便被呼啸而来的炮弹，连人带甲板，一起轰成了漫天飞舞的碎肉与木屑。


    惨叫声，爆炸声，船体断裂的哀鸣声，响彻海面。


    王麟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一幕，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无敌水师，那数千艘战船，在那片钢铁风暴的洗礼下，如同被狂风吹过的沙堡，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疯狂地嘶吼着，无法接受眼前这残酷的现实。


    “转向，快转向，冲过去，跟他们近战！”


    他试图让舰队冲锋，用最原始的接舷战，来挽回败局。


    但一切都是徒劳。


    黑龙舰队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让他们绝望的距离。


    然后，用冰冷的炮火，一轮又一轮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将军，快撤吧，我们顶不住了！”


    副将浑身是血地扑过来，脸上写满了恐惧。


    撤？


    王麟惨然一笑。


    他看着那片已经化为火海与废墟的船阵，看着那些在水中挣扎，最终被烈火与鲜血吞噬的士兵。


    他知道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就在这时，一枚炮弹呼啸而来，精准地命中了他们帅船的船舵。


    轰然巨响中，整艘巨船剧烈地晃动，失去了控制。


    王麟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来，抬起头，正好看到那艘为首的黑色巨舰，正缓缓地，向他驶来。


    船头之上，张郃的身影冷漠如山。


    四目相对。


    王麟的眼中，是绝望怨毒，是不甘。


    而张郃的眼中，只有平静。


    以及一丝，仿佛在看过去的自己的怜悯。


    他缓缓举起了手。


    十二座猛火油喷射器，同时对准了王麟所在的帅船。


    “送平海王世子，上路。”


    张郃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呼！


    十二条火龙，咆哮而出。


    将那艘最后的巨型帅船，连同王麟那不甘的嘶吼，彻底吞噬。


    海面上燃起了冲天的烈焰。


    无数青州水师的残骸，在烈火中沉浮。


    张郃站在船头，看着这一切，久久不语。


    他知道从今日起。


    这片大海的颜色，将永远地，变为黑色。


    那是大武的颜色。


    是那位帝王，王旗所向的颜色。


    他缓缓转身，面向舰队，下达了新的命令。


    “全速前进。”


    “目标临淄！”


    “陛下的大军，应该已经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