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临安，皇宫，御书房。


    王战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之上，不再仅仅是江南与中原。


    整个北方草原的地形，都被以一种极为精细的方式，还原了出来。


    山川，河流，部落的分布，甚至每一片草场的大小。


    都清晰可见。


    这是玄镜司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潜伏多年，用无数探子的鲜血与生命，换来的最高机密。


    此刻，正静静地呈现在王战的面前。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划过。


    从蓟城到金狼部落，再到西边的黑羊部落。


    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点，连接在了一起。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近乎于造物主般的，冷漠而专注的神情。


    仿佛他拨动的，不是代表着部落的棋子。


    而是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的命运。


    “陛下。”


    张维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图利王子，已经上路了。”


    “嗯。”


    王战淡淡地应了一声，头也未回。


    “护送的人手，都安排好了？”


    “回陛下，由玄镜司北镇抚司千户‘鬼影’亲自带队，挑选了三百名精锐缇骑，皆是精通草原语言与习俗的好手。”


    “他们会伪装成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将图利，安全地送到金狼部落的势力范围之内。”


    张维的声音，低沉而自信。


    玄镜司的办事能力，从不需要怀疑。


    “很好。”


    王战点了点头，手指，在金狼部落的位置上，轻轻敲了敲。


    “告诉鬼影，朕不要一个活着的大汗。”


    “朕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金狼部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冒顿单于死后，草原各部，本就暗流涌动。刘武之所以能和他们搭上线，也是因为金狼部落内部，有亲近汉人的派系。”


    “找到他们，利用他们扶持图利上位。”


    “但凡有阻拦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王战的声音，冰冷而残酷。


    “朕给他们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朕要听到金狼部落与黑羊部落，全面开战的消息。”


    “若是做不到。”王战顿了顿，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落在了张维的身上：“朕会换一个玄镜司都督。”


    张维的身体，猛地一颤，单膝跪地。


    “臣，遵旨！”


    “臣若不能完成任务，愿提头来见！”


    “朕不要你的头。”


    王战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朕要的，是一个绝对服从，绝对高效的，暴力机器。”


    他重新转过身，看向沙盘。


    目光从混乱的草原，缓缓南移。


    最终落在了幽州东侧，一个名为青州的版图之上。


    那里是另一位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平海王王景的领地。


    王景与刘武不同。


    他出身于青州第一大门阀，琅琊王氏。


    其家族在青州经营数百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根基之深，远非刘武那样的草莽枭雄可比。


    他麾下的青州军，虽然战力不如幽州军，但胜在兵多粮足，且水师极为强大，控制着整个东部沿海的航道与贸易。


    在刘武传檄合纵之时，王景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


    既不响应，也不反对。


    而在蓟城被破，刘武身死之后。


    王景更是立刻上表称臣，言辞谦卑恭敬，并送上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作为贺礼。


    看起来像是一个十足的软骨头，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张维。”


    王战的手指，在青州的首府，临淄城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你觉得，这位平海王，如何？”


    张维沉吟了片刻，恭敬地答道：“此人，城府极深，能屈能伸，看似恭顺，实则包藏祸心。”


    “玄镜司的探报显示，他一面派使者向陛下称臣，一面却在暗中加固城防，扩充水师，并与高句丽、东瀛等海外之国，往来密切。”


    “其心当诛。”


    “诛心，是诛不完的。”


    王战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们总以为朕的刀，只敢杀刘武那样的国贼。”


    “却不敢动他们这些，所谓的前朝忠良，名门望族。”


    王战的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传朕旨意。”


    “命降将张郃，为大武皇家军事学院山长，即日开学授课。”


    “将幽州军降卒中，挑选出的五万精壮，编为北府军，由张郃暂代统领，于蓟城，日夜操练。”


    “再传旨给赵云。”


    王战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


    “给他一个月的时间，整顿兵马。”


    “一个月后。”


    “朕要他的龙骧铁骑，出现在临淄城下！”


    张维闻言，心中剧震。


    又要开战了？


    而且这一次，目标直指青州王景！


    可是师出无名啊！


    王景已经上表称臣，姿态放得极低，若是无故征伐，恐怕会引来天下士人的非议，让那些本就摇摆不定的诸侯，人人自危，从而真正地抱团取暖。


    这不合兵法常理。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王战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朕伐他，需要理由吗？”


    他转过身，走到御案前，拿起一份由陈平刚刚呈上来的，关于江南清丈田亩的奏报。


    奏报上，详细地记录了新法推行以来，所遇到的种种阻力。


    以及玄镜司配合户部，用雷霆手段，镇压了数十起，由地方豪强煽动起来的，抗税暴乱。


    “看到了么？”


    王战将奏报，扔给张维。


    “朕的天下不是靠讲道理得来的。”


    “朕的新法，也不是靠说服来推行的。”


    “朕要建立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中央集权的铁血帝国。”


    “在这个帝国里，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不受中央节制的独立王国存在。”


    “无论是北地的节度使，还是江南的世家大族。”


    “顺朕者昌，逆朕者亡。”


    “王景称臣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保住他在青州那份，土皇帝的基业。”


    “他以为朕会像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君一样，为了稳定，对他们这些地头蛇，进行安抚和妥协。”


    “他错了。”王战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朕的字典里，没有妥协二字。”


    “朕要的是绝对的，彻底的，毫无保留的服从！”


    “至于理由……”


    王战冷笑一声。


    “他王景姓王，朕也姓王。”


    “这天下，不能有两个姓王的。”


    “这个理由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