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冷漠地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感恩戴德。


    他知道。


    从今天起。


    这片北地，将再也不会有任何反抗的声音。


    因为所有可能发出声音的人，都已经被杀光了。


    剩下的，只有一群被彻底抽掉了脊梁骨，只懂得跪地磕头的，顺民。


    帝王的统治，从来都不是靠仁慈。


    而是靠恐惧。


    是用一场足以让所有人肝胆俱裂的屠杀，在他们心中，刻下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


    烙印的名字叫做。


    天威。


    蓟城的血，流了三日，才渐渐凝固。


    城中的百姓，被武安军组织起来，将街道上的尸体，一具具地拖到城外，挖了一个巨大的坑，集体掩埋。


    没有人敢抱怨。


    甚至没有人敢流泪。


    他们麻木地做着这一切，仿佛那些曾经是他们邻居、袍泽、甚至是亲人的尸体，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垃圾。


    恐惧，是最好的驯化剂。


    当赵云宣布，所有参与掩埋工作的百姓，每人可以分到十斤粮食时。


    人群中，甚至爆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压抑的欢呼。


    用亲人的尸骨，换取活下去的口粮。


    人性的底线，在这场铁血的清洗中，被无情地碾碎，又以一种全新的，扭曲的方式，重新建立。


    赵云将自己的帅帐，设在了曾经的节度使府。


    这里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空气中那浓烈的血腥味，被大量的熏香所掩盖。


    他坐在刘武曾经的位置上，面前摆放的，却不再是幽州的地图。


    而是一张更为广阔的，囊括了整个北方草原的，堪舆图。


    图上，用朱砂标记着一个个匈-奴部落的名字和位置。


    而在最北端，一个名为金狼的部落被一个大大的红圈圈了起来。


    帅帐之内，除了赵云还有几名同样身穿黑色飞鱼服，脸戴银色面具的玄镜司高层。


    他们是张维留在北方的眼睛和耳朵。


    “赵将军。”


    为首的一名玄镜司千户，将一个用黑布包裹的，沉甸甸的东西，放在了桌案上。


    “这是从刘武的死士身上，缴获的金狼头。”


    “按照陛下的吩咐，我们已经查清，此物乃是刘武的先祖，与金狼部落第一代首领，定下的盟约信物。”


    “见此物如见部落大汗亲临。”


    “金狼部落必须无条件听从持令者的一个命令。”


    赵云缓缓地揭开黑布。


    那只纯金打造的狼头，在烛光下，散发着冰冷而妖异的光芒。


    它的眼眶里，镶嵌着两颗血红色的宝石，仿佛有生命一般，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赵云的手指，轻轻地抚过狼头那狰狞的獠牙。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机会的光芒。


    他知道这东西在陛下眼中，绝不仅仅是一个战利品。


    它是一把钥匙。


    一把可以主动打开草原那扇混乱大门的钥匙。


    “陛下的旨意，到了吗？”赵云沉声问道。


    “到了。”


    另一名玄镜司缇骑，从怀中取出一份用火漆密封的密函，双手呈上。


    “八百里加急，刚刚送到。”


    赵云拆开密函。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寥寥数十字。


    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足以让天地变色的，疯狂与霸道！


    赵云看完，久久不语。


    他将密函放在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


    帅帐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那几名玄镜司的千户，虽然不知道信的内容，但他们能从赵云那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气息。


    “陛下要我们，做什么？”


    为首的千-户，忍不住开口问道。


    赵云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


    “陛下要我们，送一份大礼。”


    他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一份送给草原，也送给青州、凉州那些还在观望的诸侯的，大礼。”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陛下要我们，用这只金狼头，调动金狼部落的十万铁骑。”


    “不是去袭扰北境。”


    赵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而是让他们，向西，去进攻草原上另一个最强大的部落——黑羊部落。”


    “什么？”


    几名玄镜司千户，齐齐惊呼出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让匈奴人去打匈奴人？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匪夷所思的计策！


    金狼部落与黑羊部落，是草原上实力最强的两大霸主，彼此之间，仇深似海，摩擦了数十年，却始终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


    整个北方草原，必将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内战！


    到那时，草原将再也无力南下，侵扰大武的边境。


    而王战则可以腾出手来，从容不迫地，收拾掉北方剩下的那些节度使！


    一石二鸟！


    不，甚至是一石三鸟！


    这一招，不仅解决了草原的威胁，为日后彻底征服草原，埋下了伏笔。


    更是对青州、凉州那些诸侯的一次，最直接的警告。


    连草原的雄狮，都被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这些笼子里的病猫，又算得了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的瞬间，几名玄镜司千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他们看向赵云，看向那化为灰烬的密函，仿佛看到了那位端坐于临安皇宫之中的年轻帝王，正用一双洞悉万物的眼睛，冷漠地俯瞰着这片大地。


    天下众生，皆是他的棋子。


    “可是，赵将军。”


    一名千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我们的人，如何能混入戒备森严的金狼部落，将这道命令，传达给他们的高层？”


    “而且，就算命令传达到了，金狼部落，真的会听从一个汉人的命令，去和黑羊部落，进行一场伤筋动骨的决战吗？”


    “他们不会听从汉人的命令。”


    赵云摇了摇头。


    “但他们，会听从他们新任大汗的命令。”


    他将那只金狼头，推到了为首的玄镜司千户面前。


    “玄镜司，不是抓了一个匈奴王子么？”


    “叫什么图利？”


    赵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陛下说，这颗废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你们的任务，就是将他，秘密地，送到金狼部落。”


    “然后，辅佐他，成为金狼部落，新的大汗。”


    “至于用什么方法，陛下说，那是你们玄监司的专长。”


    “陛下只要结果。”


    “他要在三个月内，看到草原的烽火，燃遍整个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