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破了。


    但地狱才刚刚开始。


    赵云的命令，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敕令，为这座刚刚经历过烈火与石雨洗礼的雄城，宣判了最终的命运。


    “凡幽州军将校，凡刘氏宗族，凡曾与金狼部落有染者，一个不留，杀！”


    黑色的潮水，涌入了洞开的城门。


    迎接他们的，不是欢呼，也不是反抗。


    是死寂。


    是跪满了整条长街，从城门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将头颅深深地埋在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焦臭、血腥与尘土混合的诡异味道。


    龙骧军的铁骑，踏着沉默而整齐的步伐，从这些跪伏的人群两侧，缓缓走过。


    马蹄声，每一次落下，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李逵提着刘武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脸上的狞笑，比任何刀锋都要冰冷。


    他享受着这种感觉。


    享受着这种将数十万人的生死，都握于掌心的，绝对权力。


    赵云立马于城门之下，他没有进城。


    他那双清亮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城内那一片狼藉的景象，扫过那些跪伏如蝼蚁的军民，最终，落在了李逵那兴奋而嗜血的背影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他知道陛下的意思。


    陛下要用一场最彻底的清洗，来抹平整个幽州，来震慑北地所有还在观望的宵小。


    但赵云的目光，最终还是化为了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是陛下的枪。


    枪只需要执行命令，不需要思考。


    杀戮开始了。


    没有审判，没有甄别。


    龙骧军的士兵，如同最高效的死神，三人一组，开始在城中，执行那道血腥的命令。


    他们冲入一座座府邸，但凡看到身穿幽州军将校服饰的，无论对方是跪地求饶，还是试图反抗，一律斩杀。


    他们按照玄镜司早已提供的名册，冲入刘氏宗亲的宅院，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拖到街上，当众枭首。


    惨叫声，终于打破了城中的死寂。


    但很快又被淹没在更有节奏的，屠刀落下的声音里。


    一名年轻的幽-州军校尉，刚刚换上了一身平民的衣服，躲在自家的地窖里，怀中紧紧抱着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瑟瑟发抖。


    他听着外面传来的，同僚们的惨叫，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地狱般的脚步声，眼中充满了绝望。


    “砰！”


    地窖的门，被一脚踹开。


    三名龙骧军士卒，如同三尊铁塔，堵住了唯一的光源。


    “饶命，军爷饶命，我只是个普通百姓啊！”


    校尉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为首的龙骧军老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后，目光落在了他那双因为常年握刀，而布满厚茧的手上。


    “拖出来。”


    老兵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不，不要！”


    校尉发出凄厉的惨叫，他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怀中的孩子。


    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被两名士兵，轻而易举地拖了出去。


    冰冷的刀锋，划过他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溅在那名老兵的脸上。


    老兵抹了一把脸，低头看了一眼地窖里，那个因为失去父亲的庇护，而放声大哭的婴儿。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他想起了自己同样死在匈奴屠刀之下的妻儿。


    最终，他只是转过身，对身后的同伴，冷冷地说道。


    “下一个。”


    整个蓟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李逵和他麾下的亲卫，更是杀得兴起。


    他们找到了刘武的家眷。


    刘武的妻妾，儿子，女儿，孙子……数十口人，被他们如同拖拽猪狗一般，从富丽堂皇的后宅，一路拖到了节度使府前的广场上。


    “李逵将军，饶命啊！”


    刘武的正妻，一个平日里雍容华贵的妇人，此刻披头散发，涕泪横流，抱着李逵的大腿，苦苦哀求。


    “我们都是妇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逵一脚将她踹开，咧开大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


    “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吃着幽州百姓的血，穿着幽州百姓的肉，享受着刘武那老贼带来的荣华富贵时，怎么不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该还债了！”


    他举起手中的巨斧，对着跪在最前方，一个年仅七八岁，吓得浑身发抖的小男孩，一斧劈下！


    血光迸现。


    广场上，响起一片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再次照亮这座城市时。


    城中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哭喊。


    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数万具尸体，堆满了长街。


    鲜血汇聚成溪流，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汩汩流淌，将整座城市的地面，都染成了一片暗红。


    城中的活人，依旧跪着。


    他们已经跪了一天一夜。


    没有人敢动。


    没有人敢抬头。


    他们怕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自己家人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赵云，终于进城了。


    他骑着马，缓缓走过这片由尸体与鲜血铺就的长街。


    即便是他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在看到眼前这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景象时，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李逵浑身浴血，如同一个刚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赵将军，都杀干净了！”


    “刘武老贼的宗族，三百七十一口，一个没跑！”


    “幽州军的大小将校，三千一百二十人，也全都见了阎王！”


    “还有那些跟匈奴人勾勾搭搭的商贾，也被玄镜司的人，全都揪了出来，满门抄斩！”


    赵云看着他那副兴奋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份盖着陛下玉玺的圣旨。


    “传陛下旨意。”


    赵云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遍了全城。


    “幽州军降卒，凡手上没有沾染过汉人鲜血者，可免一死。”


    “编入劳役营，于北境，修筑长城十年，以赎其罪。”


    “城中百姓，胁从之罪，概不追究。”


    “自今日起，蓟城，归于大武治下。”


    这道旨意，如同一道天籁，让那些跪在地上，早已绝望的军民，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巨大的哭嚎声。


    他们活下来了。


    在这场血腥的清洗中，他们活下来了。


    他们对着赵云的方向，对着那面黑色的龙旗，疯狂地磕头。


    “谢陛下不杀之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